第一章 喂，你想改變命運嗎？
周晹打出了「GG」（「GG」指「GOODGAME」，在競技類遊戲中稱讚對方玩得好，也是認負的意思。）切出了遊戲。
屏幕上的最後一幕，一圈食屍鬼正圍著他倒下的世界之樹跳著歡快的舞蹈。
他輸掉了今天的第六局，零勝六負，最後一句他堅持了四十分鐘，使用火女，觸到了跳到飛鞋藍杖外加刷新球，原本是見誰秒誰不帶喘氣的裝備，但是對面的小狗微cāo很好，在被他偷襲死掉第一次之後就出了個刃甲，這是一個變態的神器，100%反彈一切傷害，他敢出來對面就敢看著她的起手開刃甲強上。
火女的起手說出來都是淚，頂的他完全沒脾氣。
在聊天頻道里，小狗得意洋洋：「其實小狗是可以出刃甲的，如果技術好的話出刃甲絕對無解，天生血厚高吸血，又有魔免和鑽兵回血，用好了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周晹沒吭聲，切到QQ上，那個戴著棒球帽的女孩頭像還是灰sè的，一動也不動。
對方又沒有上線，他又白等了，他抓抓頭髮，有點失望。另一個頭像倒是跳了起來，是個長得很欠的熊貓，ID是「老葉」。
「兄弟你火女玩的不錯。下次再切。」老葉就是對面的那個小狗，他們在11上偶然認識，2v5拯救世界之後惺惺相惜，然後就經常結伴來浩方上虐菜，虐的多了就分開各率領一對菜鳥捉對廝殺。「你就差在微cāo上了，大局觀和意識都是很好的。」
「好呀。」周晹說。
老葉得意洋洋的下線，周晹對著屏幕吐了吐舌頭。
假如老葉親眼看見周晹的cāo作，恐怕他就不會這麼得意了，只會罵一句變態，而後再也不會跟他對局了。周晹用的是老式的聯想筆記本，沒接滑鼠，用的是紅點控制，用紅點控制去打dota，這是只有瘋子才會幹的事情，就好像用擀麵杖來掏耳朵。如果接滑鼠的話，那麼十分鐘他就可以殺崩三路吧，只是那樣就沒得消磨時間了。
可周晹也懶得和老葉說自己純屬無聊在挑戰高難度，他有好多的時間得消磨，下次老葉不陪他打了怎麼辦？
可消磨了很多時間，她也不上線。
何必呢？他有時候也跟自己說，像個傻子似地等啊等，等四個小時，說兩三句話，好像是蠻不值得。
可這種事情，誰算的清值不值。
你說呢？蘇眉。
無論是叫蘇蘇還是眉眉都很好聽的蘇眉。
又是一個夏天，周晹，高中一年級將往高中二年級的暑假。
十六歲。
一個人住在這裡，一間三室一廳的公寓。
很美妙不是嗎？
周晹一點都不這樣想，因為他別無選擇。
整rì與電腦為伴，當然，還有那位名為空心菜實為蘇眉的灰sè棒球帽女孩頭像。
周晹就是這樣一個平凡的男孩，沒有任何的特長就是他最大的特長，如果拼盡全力找出他值得一提的地方，那就是他DOTA打得很好。
周晹眯著眼睛瞄了一眼窗外，灰沉沉的，天氣預報說今晚會有雷雨大風等強對流天氣，果然不假，然後他起身泡了杯麵端到電腦桌前，jīng神一振。
空心菜上線了。
他強行壓制住了心中的激動，點開了那個明亮起來的頭像，手速爆發開來噼里啪啦打出了長長的一串字，然後才反應過來，移動游標，全部清除，放開了的手速反而有些無所適從，停頓了片刻。
「最近好嗎？」發送成功。
外面的風聲越來越大，颳得防護欄都有些呼呼作響。
周晹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面前時閃爍的光屏和一杯麵。
空心菜沉默了一下，然後跳動起來。
「還好。」
周晹以為自己做出了一個漂亮的開局，於是信心倍增的進行追加攻擊。
「外面風好大，一定會是場很大的雨吧。」
空心菜沉默，然後略有些窘迫地回復。
「抱歉，我人不在洛陽，所以不知道有風。」
周晹看了眼窗外，好黑，雲一定很厚。
指尖跳動間回復須臾而成。
「真的嗎？好羨慕你，外面風都有聲音了。」
「對了，你在哪？」
空心菜這次沒有停頓，很簡單的回復。
「三亞。」
周晹低頭打開泡麵，恩，剛泡好的老壇酸菜面，熱氣騰騰的剛好可以吃。
「什麼時候回來。」周晹問。
空心菜很快回答：「大概，住兩個星期。」
「哦。能回來過生rì實在太好了。」周晹打道。
空心菜就是蘇眉，無論是叫蘇蘇還是叫眉眉都很好聽的蘇眉。
蘇眉是周晹的暗戀對象。
蘇眉是那種不需要打扮就能從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女孩中一眼辨認出來的美女，記得高一開學時她就那樣平平常常地穿著白T恤，單馬尾走上講台，側著頭微笑，然後大方的轉身在黑板上刷刷刷寫下了蘇眉兩個漂亮的花體字，然後自我介紹說：我就是蘇眉，無論是叫蘇蘇還是叫眉眉都很好聽的蘇眉。
然後周晹身邊的人拉了拉他說，說：「這個女的真的好正。」
周晹沒有理他。
再然後周晹就和蘇眉成了同桌。
是很平常的同桌了，蘇眉有時也會將很好笑的笑話給他聽，逗得他捂著肚子拚命喊謀殺的時候板起白凈的臉其實一點都不好笑的啦，然後連忙轉過頭讓自己壓抑的笑蹦出那麼一點點。
蘇眉是很大家閨秀的女生，無論是說話還是xìng格都很大家閨秀，樣子又長得好看，成績好，xìng格好，簡單來說就是那種被稱為女神的神奇生物。
單素梅從不這樣以為，她從來都是很親切的和別人交往，親切中帶著拒人千里的冷漠，總是很溫柔的和你說話，但是有時候也會跑神跑到九霄雲外，然後不好意思的向你道歉問你剛才說了什麼。
所以周晹可以作為一個成績又爛，打球也不好的劣質同桌成為第一個拿到她QQ的人。
這一點讓很多人羨慕不已，很多人都向他要過，但是他從來不給，因為他想成為那個特殊的一。
可是他後來才知道那些人很快就都有了蘇眉的QQ號。
蘇眉親自給的。
之所以他能夠成為那特殊的一個，只是因為他第一個要。
僅此而已。
周晹聽到窗外有啪啦啦的水聲，看來是下雨了，周晹看了看眼前的泡麵，沒有吃。
「你看過一篇小說嗎？叫做《血染的圖騰》。」
空心菜說：「沒有。」
「沒有就一定要去看。」周晹打出這行字，然後沉默，然後消掉。
我看過。
那是一篇有些古老的星際小說，在星際爭霸1還如火如荼的那段rì子，周晹指揮著蟲族淹沒宇宙的那段rì子，他看到了這篇文章，看哭了。
那篇小說講的是一個在外星作戰的巨型機械人偷用軍用網路和一個地球上的小女孩聊Q名叫「哥斯拉」的巨型機械人在鉛灰sè的低空雲層下，一邊槍林彈雨打蟲族，一邊和小女孩說著溫馨的話。
有一天哥斯拉在QQ上跟小女孩說，我要死啦，我的電池液都流光了，我快沒電了。
小女孩說你真逗，你還以為自己真的是大機器人吶，你不想說就不說了唄，我們明天見。
哥斯拉說和你聊天感覺真好。
然後他被迫斷線了，在遙遠的星球上，一隻暴躁的小狗跳上了一架巨型機器人的殘骸，用利爪撕裂了他的電路板。
周晹覺得他就是巨型機械人，而蘇眉則是那個小女孩，很多時候蘇眉會一個字一個字講給他許多佛家道家的寓言故事，周晹聽不大懂也不感興趣，但這並不妨礙他很高興，回復各種可愛的表情表示他在認真聽可是蘇眉永遠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也不知道周晹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地掛著QQ等她就是為了和她說這些話。
有一天周晹這個巨型機械人電路斷掉了，蘇眉不知道會不會悲傷。
周晹想著想著就很難過，有種胸口流淌著電池液，周身電路噼里啪啦作響的悲劇感。
周晹一直感覺他離蘇眉挺近的，他們在一起很開心的講話，一起抱怨這樣那樣的事情。
直到這時周晹才明白之間距離的遙遠。
這是一種我宅在家裡上網吃泡麵，而你卻在外面度假，在三亞懶洋洋的曬太陽衝浪，還有吃不完的海鮮大餐。
沒有不開心，只是很無力。
周晹突然莫名其妙的有點想哭，胸口壓得難受。
外面電光驟閃，雷鳴轟炸，傾盆的雨落下開始洗刷這座古老的城市。
周晹沒有一點想要看窗外的意思，游標移動，點擊確認發送。
「沒有就算了，玩的開心，我下了，8」
「88.」空心菜回答。
沒有然後了，周晹關掉了QQ，對著電腦發獃，泡麵就在面前，卻一點都不想吃。
「喂，你想改變命運嗎？」
有突兀的女聲直接在他的心中響起。
周晹發怔，這種靈異的事件他只在小說和電影中見過，當發生在自己身上總感覺實在幻聽。
「喂，你想改變命運嗎？」那個聲音再次響起，然後周晹只感覺周圍的景sè一陣變換。
然後他發覺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站在海浪起伏的沙灘。
夜晚的沙灘，有巨大的銀sè的月懸在海的那邊吞吐著清冷的輝芒。
然後周晹看到了眼前的少女。
很美，非常美，真的非常美，這是辭彙量匱乏的男孩唯一的想法。
面前的少女有著垂及腿彎的超長黑髮，皮膚瑩白透明就好像一吹就會泛起波紋的牛rǔ，這是一種乾淨到彷彿目光接觸都會使之被玷污的美，讓人從心底生出不忍破壞的感覺，純黑的夜sè長發柔柔披拂在臉頰，黑與白的界限似乎極為分明卻又彷佛被一團迷離的水霧包裹，分辨不清彼此，這彷彿是一幅最質樸天然的水墨美人，卻又有著任何筆鋒都無法描繪的jīng致唯美，她純黑的雙眸如養在千丈寒潭下曠世的墨玉，清靈澄澈，深邃之餘又有一種幽幽的感覺。眉細而黛，鼻挺而秀，纖薄jīng致的素唇微微透出一抹極淡的血sè。
「喂，你想改變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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