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天資

「掌門！」

長老輕生呼到，他看著不遠處的少年，少年站在高高的師門山上，兩側是萬丈的高崖！

少年背對著長老，看不到表情，窺不得模樣、聲音也空洞的幾乎消散。

「何事！」

「崑崙墟塌了，天地不仁。至西王娘娘以下，全體戰死。娘娘也失去仙蹤！」

長老長嘆到，

「多久？」

少年的聲音依舊很輕，似乎在聽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一個時辰之前，崑崙大能們在臨死之際，用的靈魂玉蓮將消息傳了過來！」

少年沒有再多說，只是仍然怔怔的站著，師門山上得風不知何時大了起來，吹得少年有些身形不穩。

「還有，「

長老似乎沒有注意到少年的變化，

「城傷亡三十萬，凡世僅存的五位御前大將也都全部陣亡，陛下不知所蹤，皇城全部被毀了！」

「這……這些，全在我預料之中！」

少年終究有些站立不住，嘴上卻說著違心的話。

「我們是最後的仙派了，「

長老的聲音有些更咽，臉色潮紅，卻又似氣憤，

「掌門，我不明白！」

少年終是慢慢轉過頭。黑髮似是瀑布垂簾下來.眉目清秀俊朗、衣訣飄逸如。

「你說！」

長老偏過頭、臉上的紅潮卻沒有散去、

「我不敢！」

「我命你說！」

男子的語氣突然變得凌厲。

「屬下想說，我們作為天下五大宗門，門下弟子眾多，掌門您還被譽為當今最有資質的修行者，為什麼您一直不讓我們聯手，甚至不在他們陷入危難的時候救援一下。而是坐看他們一個個被滅，唇亡齒寒，如今，只剩我師門山，獨木難支，也遲早難逃被滅！！「

「你！！！」

看著少年殷紅的雙目，長老閉上眼，卻沒有等到意想之中的責罰！待他睜開眼睛，只見少年已經背過了身軀。

散亂的頭髮被師門山的風壓在臉上，手中的長劍來回於劍匣之端！

「罷了！」

滿頭的青絲在一瞬間全部變白，

「我們還有多少人？」

內外兩門加起來一共九十八人，長老二十四人！」

「元神出竅者有多少？「他又問。

三十四人，十個關門弟子，加上二十四個長老！長老猶豫了下，還是答道。

「不對，是三十五人！」

「三十五人？」

長老一驚，卻不知漏掉的是誰，然後片刻之後，似乎想到了什麼。

「掌門，您……」

他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完，

山下，當先是三十四人，三十四人之後，大片的白衣擁擁擠擠。少年站在這些人的面前，長發依舊披著。

「你們知道要去幹什麼嗎？」

他問面前的這群人。

「知道！」

「你們怕嗎？」

「不怕！」

「我是說，如果這次我們死了，或許連輪迴都是一種奢望！你們還是不怕嗎？」

面前，擁擠的白衣們再也沒有發出一聲響動，少年心想，人，終究是自私的。

可是，這種沉寂只是短短的一瞬間，他看著面前此起彼伏高舉的劍，從那次之後，第一次笑了。

「正邪對立，搏鬥終生，犧牲！犧牲！」

他們講的是師門山的祖訓！

少年原本準備的話並沒有講完，他知道也不需要再講什麼了。

他的手上多了一塊銅盤，圓盤中間穿著小孔，孔的對立兩面是兩幅畫，白色在上，黑色代在下。

少年不知道銅盤是什麼，許多年年之前有人將它交給了他，那人說它不是凡物。這麼多年來。他也僅僅是知道它不是凡品。

他舉起銅盤，從銅盤的小孔里透過了一絲陽光，他用腰間的長劍割破指端。一滴鮮血滴在上面，銅盤射出了七彩的光芒！

「酆都之門，開！」

酆都的大門內有一條通往陰司的路，少年來過這裡很多次，每一次都會帶走一個人。

他上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幽幽的燈籠高掛在兩邊的枝椏，數千隻朦朧的光慢慢向忘憂河飄去，給死人照著向前的路，這種樹叫忘憂。

「掌門，這裡便是陰間？」

少年沒有回頭，但卻點了頭！

「出來吧！」

他看著面前的虛空，淡淡的道。

「不愧是現世天資最高的修行者。」

沙啞的聲音后，是一行人，或者說一隻軍隊，出現在少年的面前。

「果真是你！」

少年皺了皺眉，

「他在哪？」

「王？」

沙啞的聲音再次出現，

「王不在！」

「他在哪？」

少年咄咄逼人，不罷不休。

「你找王何事？」

沙啞男還是不卑不亢的問道，

「聖邀王去了西極，王走時讓我代他處理陰司，你有什麼事，和我講也是一樣！」

「和你？」

「對！」

「哈哈哈，」少年卻突然發狂般的大笑，

「我要的東西你給不起！」

「你講！」

「若我要京城那枉死的三十萬亡魂，若我要王朝那幾十位御前大將死而復生，若我要崑崙，蓬萊，茅山，蜀山，那萬千修士再臨人間。你敢，或者說，你能決定嗎？」

話出，只是短暫的寂靜，包括沙啞在內的陰差卻都笑了，笑聲回蕩在空曠的地獄！

「李忘川，你太自大了！」

「你雖是千年來最有天資的修行者，眾多仙派最年輕的掌門，但正是因為你年輕，或許再過百年，我還會考慮你這句話，不過現在！」

他揮了揮手，身後是一片金鐵聲。

三十五人，三十五襲白衣，對面是千軍萬馬，每一次的衝殺，都會倒下大片的「人」，然後融入土地，消失不見。

師門山最大的優勢是劍，三十四人，三百四十把飛劍，劍聲上刻著可以制服鬼神的符篆。

「李忘川！！」

沙啞的聲音不在沙啞，而是一種發自靈魂的陰冷。

「現在退去，王歸后，我對此事隻字不提！」

「打吧，」

李忘川用衣袖擦了擦劍刃，儘管上面並沒有一絲血跡！

劍尖上挑，手腕微震，劍沖著沙啞男的面門飛速衝去。臨近時，劍神抖動，化作無數！

沙啞男的表情無比的專註，他的武器是一隻筆，半身長，筆尖沾著黑色的墨，筆尖點出，甩出的墨向著飛劍迎去，點墨化線，墨線成網，諸天飛劍卻再也不能前進半分。

李忘川像是沒有看到這些一般，只是手中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柄劍，劍出，對面的陰差卻都露出了驚恐的嘶嚎！

「萬物生！」

沙啞男的聲音更加沙啞，

「李忘川，你膽敢在酆都拿出它，你可知……」

他的話沒有說完，回答他的是兩把飛射而來的長劍。

不遠處的忘憂樹沒有風就搖曳了起來，李忘川看起來像一個真正的神。

七彩的光芒咆哮著衝出萬物生，氣流在劇烈的動蕩，音波遮蓋了一切，李忘川右手持劍，瞬間來到了沙啞男的身後，左手如刀，直直的插向沙啞男。

沙啞男斷定李忘川正面攻擊的是右手，怕的也是他那把萬物生。

長劍揮出，黑霧散了滿天。

李忘川右手的萬物生已經沒進了沙啞男的胸腔。他的左手，銅盤射出的金光禁錮了那隻筆。

沙啞男低下頭。看的卻不是那柄刺進胸膛的萬物生，而是那塊禁錮住自己判筆的銅盤。

「呵呵，哈哈哈哈！」

放肆的大笑從沙啞男的嘴裡傳出，

「李忘川，師門山，天下都要完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你想要那三十萬亡魂，你想要他們復活。好，我給你！」

「十方鬼將，傳我命令，大開十方鬼門，驅千魂，逐萬鬼！王，你一定要替我報仇！」

刺耳的鬼泣充斥著整個陰間，李忘川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他那把萬物生雖然克制一切鬼神，但對沙啞男這樣的半步鬼王並不至死。他失算了，對方不惜鬼體，以自爆而大開十方鬼門，放出億萬冤魂，從此世間，真的再無陽間。

李忘川不知是對是錯，他第一次對自己這麼懷疑，人，為什麼要修仙。

但他終究是個理智的人，鬼軍因為沙啞男的死激起了無數的戾氣。三十五個人，三天三夜，回到山門之時，活著五個。其他的，或許已經化作了虛無。

人間，李忘川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天沒有了太陽，大片的黑雲遮住了天穹，驚恐的吼叫，無數的謾罵。帝國的軍隊穿梭在任何地方，背著桃木劍的散行修士努力的揮出一張張黃符。

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李忘川，所有的人都看著李忘川。一個修士用桃木劍刺穿了他。

劍很容易的刺破了他的紅袍，刺進了他的胸腔。

修士楞在了原地。

李忘川的血流了一地！

五十年前，天地崩塌，天帝坐化，天宮分裂，一個邪惡的存在橫掃了天下。

上一代師門山的掌門，一人，僅一人，戰敗了來自新天宮的軍隊，

他死時只有一個命令，

師門山，不可破。

李忘川，不得捲入這場戰爭！

他不懂師傅的意思，但還是選擇遵守前者的遺言！

蓬萊島被圍攻時，只對眾長老說，來不及了！

茅山山門被攻破那刻，又對長老們說，他們太強了！

最後，崑崙墟也塌了。

皇城三十萬人冤死，李忘川終於出手。

可最後，鬼王還是敢了回來，再他想復活眾多修士之時，而鬼王的回歸，也讓得師門山只剩下現在這五人！

他，李忘川，千百年來最有潛力的修行者，不得不逃！

「掌門！」

「站住，」

李忘川伸出手，喝止了要過來扶住他的一名長老。

銅盤依舊在他手上。

他低著頭，自顧自的說著，

「這陽間倒是匆匆忙忙，那陰間也是人來人往，地獄其實不在陰間，也不在陽世，真正的罪惡其實在這裡！」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我們和這群人的距離，就像師門山到忘憂河，遠到讓人心驚！」

「坐視別人的災難卻視而不見，用別人的白骨來換自己的苟活，生而為人，卻不知何謂信仰，卻不知肩挑何責，為人，為人，呵呵……」

天地無仁，我且以萬物為己任。

銅盤像是聽懂了李忘川的話，淡淡的紅光從盤胎沁出。

「你倒是比他們有靈性的多，」

李忘川看著銅盤的變化，痴痴一笑，

「你若真知道我的心意，就助我破了這場劫亂！」

嗡！嗡！

沉悶的聲響擊在每一個人的鼓膜，萬物生直直的飛了起來，劍尖直指李忘川，劍尾的流蘇隨風擺動!

「你來！「

李忘川望著眼前的萬物生，臉上突然有了一抹快意。

咻！劍動，劃在了李忘川的臉上，從左眼，直至右唇。

「天地無仁，我以妒世容顏換天下再無型丑貌離！」

「你來！」

劍再動，李忘川的左手齊齊被斷，白色的肩骨反著萬物生的寒光！劍又動，披散的長發伴著發簪垂在地上，

劍還動，他無力的跪下，右膝已經不復存在，最後，他用右手抓住閃著幽光的萬物生，靜靜的刺向了自己的眼睛。

「我以身體髮膚，換世間再無殘者、禿者、跛者、眇者「

既因我而起，亦為我而消!

李忘川已經無法看見任何東西，銅盤不知什麼時候回到了他的手上!

「長老，」

李忘川望著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方向

「你過來「

長老跪地，等待著李忘川最後的命令!

「今日之後，再無師門山，你留在這世間，教授仙術，一定得守住這人間，你可知道！「

長老哏咽，卻答不出一個是字。

但李忘川似乎聽到了他的回答。滿意的笑了，僅存的右手摸在了刺進胸膛的桃木劍上。

「桃木能夠盪碎靈魂，你用這把劍，殺了我!」

他對那個刺穿他的修行者說.

反正最後，他死了。

胸膛血滴在銅盤之上，陣陣金光從銅盤的白色處迸出。所有的人都詫異的看著天地的變化，直至第一聲驚呼打破了平衡。

無數倒在地上的屍體又緩緩的站了起來，那些活著的，殘臂和斷腿緩緩長出，秀麗的頭髮垂在肩頭，敏銳的目光刺破天穹。陽光開始照射大地，刺穿那些穿梭的黑暗！

我以身體髮膚，換世間再無殘者、禿者、跛者、眇者！

天下，再無師門山，世間，再無李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