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種方法

第一種方法

001

「下周你升警部的文件就能批下來了。」

東京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二課的管理官,茶木警視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用欣賞的眼光注視着面前這位年輕有為的得力下屬:「恭喜了,神代警部。」

神代以知突然就抑鬱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嘴角不要向下撇,同時做出感激的表情:「我能有今天,多虧了您的栽培……只不過,我這個年紀就擔任警部,會不會有些太早了?」

茶木警視通過作為警察優秀的觀察力,本能的感覺他的下屬似乎並不是很高興。

但他十分理解,關切地說道:「不要在乎那些傢伙說什麼,你是職業組,如果不是『那件事』的話,去年就升警部了。而且有我擔保,怕什麼?」

——原來是你擔保的,我就說上面怎麼會突然要我升職。

雖然工資也會漲一些,那點錢能做什麼?相應而來的不能拒絕的麻煩事卻更多了,而且他也不想在警視廳太出風頭。

額發擋住了眼睛裏的抱怨,神代以知垂下了頭,配合茶木警視的話面露憂鬱。

茶木警視張了張嘴,本來想再安慰他幾句,考慮到他的這位下屬驕傲的性格,話都到嘴邊了,最終還是化為了一聲嘆息:「好好乾吧,你的前途不止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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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前途不止於此』,真可怕,絕對是威脅吧。」

從警視辦公室出來,神代以知撇了撇嘴。

話是這麼說,但神代以知明白,茶木警視的確只是單純的欣賞他才會提拔他,他也並不討厭這位上司。

可這個結果就讓人感覺很不爽。

神代以知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屏幕里乾乾淨淨,一封郵件都沒有,他懷疑那個人已經把自己給忘記了。

三秒後手機屏幕自動息屏,黑色的屏幕上照出了他的臉。神代以知齜牙咧嘴的對着手機里的自己做了個鬼臉,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神代!」

神代以知被嚇了一跳,轉過身後看到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後更是驚恐,手一滑,差點把手機扔了出去。

好在伊達航眼疾手快地撈起了他的手機。他半蹲著彎下腰,兩隻手指捏住了手機的一角,左手在身後平衡著身體,是個稍顯滑稽的動作。

兩人同時鬆了口氣。

伊達航笑着把手機遞給他,說道:「你還是這麼容易被嚇到,神代。」

「班長、不對,伊達警官。」見到熟人,神代以知看上去輕鬆了一點,臉上又重新掛上了微笑,「好久不見。」

「你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吧,我知道是在叫我就夠了。」伊達航爽朗的笑了兩聲,嘴角叼著一根牙籤。

伊達航是神代以知在警校期間的同學,同時也是他們班的班長。性格爽快又樂於助人,在校期間神代以知接受過他的照顧。

「那我還是叫班長。你拿的那個是……啊,恭喜,是巡查部長吧?」神代以知看到了伊達航手裏的文件袋,這個形制他剛剛在茶木警視的辦公室也見過,還簽了裏面的文件。

同理,伊達航拿着的文件內容也能猜到了。

「嘿嘿,你猜到了。」伊達航從文件袋裏拿出了胸章,銀色底托六道杠,果然是巡查部長的章子,「考試通過了!多虧你借我的筆記,當年在學校里你的筆記就是最好的,必須要請你吃飯才行。」

「能幫上你的忙就好。」神代以知彎了彎眼睛,和伊達航並排走着。

「上次見到松田也提到你,說很久沒見你了。不如趁這個機會一起聚聚?」伊達航將文件袋夾在胳膊下面,轉頭注意著同期的表情。

「有機會吧。」神代以知回答道,語氣頗為溫和。

「還有諸伏和降谷的事。」伊達航聽出來他只是在客套,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其實我們都很擔心你……」

「別說了。」

神代以知打斷了他,看到伊達航驚訝的表情,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很快露出笑容輕聲細語地說道:「畢業后就失聯的人其實還挺常見的,而且我和他們的關係也就那樣吧,你們未免想的太多了。」

「可是……」

伊達航還想說什麼,神代以知卻不願意再聊自己的話題。

「他們畢業后不和任何人聯繫是他們的事,和我沒關係,所以不要提這些事情了。」神代以知說道,伊達航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如此情緒化的發言。

說是沒關係,但這個反應明明在意的不得了啊。

降谷他們也真是的,到底在想什麼?居然連神代都不聯繫了,又不是不知道神代他……

伊達航在心裏嘆了口氣,善解人意地換了話題:「我知道不定下時間你肯定會一直往後推。這周末怎麼樣,我去聯繫松田他們……」

只是話還沒說完,神代以知的手機響了。他把屏幕顯示給伊達航看,響起來的是鬧鐘,上面的備註是「下班」。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現在還趕得上超市的促銷。」神代以知對伊達航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留戀地快步離開了。

伊達航嘆了口氣,神代他個性確實溫柔,只是對誰都溫柔反而會有種疏離感。能這麼不給他面子直接離開,倒也間接說明了他沒把自己當外人。

……雖然這麼說很像在自我安慰就是了。

下次一定要叫上松田他們,要是神代不肯去就只能動用武力了。

伊達航摩拳擦掌,一低頭看到了手上的新胸章,臉上立刻掛起了笑容,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娜塔莉,今天……」

*

神代以知將車停在了便利店門口,雙手搭在方向盤上,頗有些疲憊。

他和伊達航說要去趕超市的促銷,不過今天心情不好,他不打算回去開火了,隨便買點速食將就一下。

便利店的冷氣開的很足,神代以知去冷櫃拿了盒便當,又在飲料區挑了半天,最後還是很不成年人的拿了瓶碳酸飲料。

他不喜歡酒的味道,雖然每次組裏出去應酬的時候他都是能坐到最後的那個人,現在只有他自己的話當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準備付錢的時候,他看到那邊的成年人特供櫃枱,忽然想起了什麼。神代以知漫不經心敲了敲櫃枱的玻璃,對店員說道:「給我拿包七星。」

「……請稍等。」過了幾秒鐘,店員才刻意壓低了聲音說道。

平時神代以知是不會特地去注意便利店的店員的,只是今天,這位店員的聲音有些熟悉,不禁抬起頭去看他。

兩人視線在一剎那交匯到一起,金髮的店員率先低下了頭,躲避了神代以知的眼神。

他彎腰從玻璃櫃里拿出了一盒深藍色包裝的七星香煙,雙手遞給了神代以知。

「降……」

「一共是3,900円,刷卡請在這邊。」

金髮店員,不,應該說是他曾經認識的同學——在一同從警校畢業之後就失去了蹤跡的其中一個人,叫做降谷零的傢伙——打斷了他的話,指了指旁邊的POS機。

神代以知記得降谷零和他一樣是職業組,並且入學和畢業的時候都是第一名,還沒畢業的時候就有不少大佬來招攬他,其中甚至還有警察廳的長官。

這樣一個人,畢業后銷聲匿跡來到便利店當收銀員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ZERO。」神代以知低聲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站在櫃枱另一邊的降谷零身體僵了僵,裝作什麼都沒聽懂的樣子詢問道:「您說什麼?」

「我說,麻煩給我找零。」神代以知笑着對他說道,櫃枱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張五千元的紙幣。

看着降谷零略有些僵硬的打票收款,神代以知開始猜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當卧底?這倒是很貼合降谷零的性格。

畢竟日本也不算特別安定,神代以知尤其清楚。

那樣的話,或許他還可以幫個忙。不多說,至少東京這地界上的幫派,降谷零想要什麼消息也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回去查查好了,就當是認識這麼多年的福利。

一整天都有些低落的情緒終於明亮起來,神代以知對他彎了彎眼睛,滿意地看到降谷零的身體僵了僵。

自從熟悉以來,神代以知就很少在與降谷零打交道時佔據上風,不管降谷零因為什麼原因不能和他相認,他都很享受這種遊刃有餘。

他從口袋裏摸出了支中性筆,在小票的背面匆匆寫了行數字。單手支撐著櫃枱朝着降谷零的方向傾斜了一下身體,降谷零比他要高一些,只不過隔着一個櫃枱這樣的高度差並不算明顯。

神代以知兩隻手指捏著那張紙條,放進了降谷零襯衣胸口的口袋。

「你又……您這是?」降谷零的手在半空中擺着,磕磕絆絆地問道。

「很明顯,是搭訕。」神代以知翹起了嘴角,他的兩隻眼睛下方都有一小顆淚痣,給那張臉增添了幾分憂鬱的氣質,「有時間給我打電話,我覺得你的長相很符合我的審美。」

他轉過身揮了揮手,準備離開便利店,正好與一個同樣在大夏天穿着厚實衣服還將臉部擋的嚴嚴實實的男人擦肩而過。

雖然對這份工作沒什麼榮譽感,但身為警察的神代以知還是下意識地回頭看向這個男人。

男人目標明確,不懷好意地走到了一位年輕的女性身後,手伸向了她的提包。

沒想到受到了阻力,一隻手擋在了前進的路徑上。主人是個身材瘦弱的年輕人,穿着妥帖的西裝,像是剛從哪個寫字樓下班的白領。

長得倒是很不錯,是放在網絡上會有一堆人吹捧的小白臉。只不過身材瘦弱,讓男人覺得自己一隻手就能打他十個。

被他盯上的女性也注意到身後的官司,慌張地離開了這裏,看到目標沒了,男人的臉上浮現了兇惡的表情:「管你爺爺的閑事,你找死啊?」

然而下一秒,身材纖細的青年像是獵豹一般快准狠地扣押住了比他身材要壯碩兩倍的男人,竊賊被扣住後頸牢牢地按在地上,雙手也被他用膝蓋抵住,反剪在身後。

竊賊:「?」

「知道這裏是哪嗎,先生?」神代以知一隻膝蓋跪在地上,另一隻壓在竊賊的後背,「不到一公里就是東京警視廳。上次見到這麼大膽的傢伙,我還在念書呢。」

站在不遠處正準備報警的金髮青年也同樣想到了那件事,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

他們就讀警察學校的時候,在學校附近的便利店裏也遇上過搶劫,被他們的同學一起出動抓住了。

「關、關你什麼事啊!我和你無冤無仇,非要管這種閑事……疼疼疼!」竊賊似乎很是不服,什麼還沒來得及做,就被正義路人按倒,他自己還覺得晦氣呢。

「是啊,關我什麼事。」神代以知愣了愣,有些憂鬱地嘆了口氣,「沒辦法,身體先一步行動了。」

他從口袋裏掏了本證件出來,深色的封皮上有着金色的燙金徽,用硬面的封皮輕輕拍了拍犯人的臉,悠然地笑了一聲:

「我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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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學拯救酒廠的一百種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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