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唯一的遺憾

蕭遠手中攥著即墨黎給他的那顆葯，若有所思，過了一會，他抬手招呼著容止遠過來，「你靠近些，我有話對你說。」

容止遠跪在地上，聽見蕭遠喊他，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每走一步，額頭上都滲出不少冷汗，好不容易走到蕭遠身邊，他額頭上已經佈滿了冷汗，「師尊，是終於肯認下我了嗎？」

蕭遠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見容止遠停在了距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又招了招手，「你再湊近些。」

容止遠按著蕭遠的意思，又靠近了他幾步，直到最後直接蹲在了蕭遠身邊，才勉強讓他滿意，「師尊，現在可以說了嗎？」

「嗯。」蕭遠用手指勾起了容止遠的下巴，最後端詳着他的模樣，然後手指一點點的向下，落到了容止遠心口的位置上。

隔着衣服，他看不清容止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但是單單是看着容止遠這蒼白的臉色，也能猜出來容止遠究竟在忍受着多大的疼痛感。

畢竟他當時，為了避免軒轅靖發現異樣，那一劍真的是奔著要容止遠的命去的。

只不過他知道容止遠的命脈並不在心臟處，知道容止遠不會死罷了。

「還疼嗎？」蕭遠收回了自己的手指，轉而撫上了容止遠的臉，喃喃道：「容止遠，你不該醒來的。你應該明日這個時候再醒來。」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容止遠才應該醒來，而非如今。

蕭遠態度的轉變讓容止遠莫名的心慌，他可以接受師尊重新一點點的接受他，但是如今這般親昵的模樣，莫名的讓容止遠覺得不安穩。

房間內的照明符閃爍了兩下，最終失去了光亮，落了下來。

周圍瞬間暗了下來，月色如瀑，透過半開的窗傾灑入房間內，在昏暗的光亮下，二人誰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直到蕭遠再次催動了一張照明符，重新將黑暗驅散，房間內才重新亮了起來。

當房間再次被照亮的時候，蕭遠的臉色已經很明顯的差了不少：「容止遠，你再喊聲師尊讓我聽聽吧。」

容止遠仰起頭看着那張讓他日思夜想的臉，一聲「師尊」還未喊出，蕭遠已經在他張嘴要說話的一瞬間，將即墨黎走之前留給他的葯塞到了容止遠嘴裏，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容止遠身上的一道穴位，逼着容止遠將葯咽了下去以後，才重新解開了容止遠的穴位。

「算了，我並不是你師尊，不聽也罷。」

從上次接觸容止遠開始，他便發現容止遠身上有不少暗傷，其中大多都是些和封遙落對打的這八年內落下的陳年舊傷，雖然如今並未顯現出來，但是這些傷累積起來，早晚有一日會反噬了容止遠。

即墨黎留給他的葯可以解毒，也可以治內外傷，對於容止遠身上的傷，自然也有奇效。

容止遠的目光驚詫，再看向蕭遠時，已然驚慌的說不出話來。

不是因為他害怕師尊像沈弦上一樣給他下毒，而是他知道自己剛剛咽下去的，是師尊的救命葯。

他剛剛親眼看見了即墨黎給蕭遠留葯，對於這顆葯的重要性他自然再清楚不過，也是因此，在蕭遠將葯餵給了他以後，容止遠臉上的絕望幾乎要溢出來了。

反倒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蕭遠此刻表現得格外冷靜，他抬手輕輕的揉了揉容止遠的頭，說話時，眼中依舊是那般悲憫的模樣：「沒關係，馬上就不疼了。」

「所以，你還是要離開我，對嗎？」大抵是蕭遠給他吃的葯起了效用，容止遠的臉色已經比剛剛好了一些，但是蕭遠也很明顯的感覺到，容止遠生氣了，「蕭起雲，你每次都是這般，每次都是一聲不吭的就離開我，你究竟把我當什麼？你認為讓我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讓我每天都守着那微小而又渺茫的希望等着你回來，很有意思對嗎？」

嗯，看起來不僅僅是生氣了，而且還氣的很厲害。

這葯確實管用，剛剛吃下去，人就活蹦亂跳的了，還有力氣發脾氣。

真好用。

蕭遠捂著嘴咳嗽了好幾聲，他嘴角動了動，剛想說些什麼安撫容止遠的情緒，便猛地嘔出了一口黑血。

「蕭起雲！」見他吐完血后，身子就控制不住的向前倒了過來，容止遠慌忙起身扶住了他，因為動作幅度太大，身上還未完全癒合的傷口再次被扯出了血，容止遠吃痛，身體一抖，連帶着蕭遠一起跪坐到了地上。

即便如此，他也牢牢地抱着蕭遠，不肯鬆開半分。

「說了多少次了，我叫蕭遠。」蕭遠抬手本來是想敲容止遠的頭，但卻因為身上的毒一起發作了起來，他被折磨的沒了力氣，最後只能有氣無力的捏了捏容止遠的臉，「下次可不能再認錯了。」

「雖然有時候你挺傻的，但是，我真的挺捨不得你的。」

難怪他之前預設的每一個小世界裏，演繹出來的「容止遠」和「蕭起雲」總是會相愛，原來，就連他自己，都沒能逃過對容止遠動心的命運。

說不在意，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容止遠：「那你為什麼還要離開我？」

「沒辦法嘛。」蕭遠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把匕首，顫顫巍巍的塞到了容止遠手裏，臉上強扯出了一個並不怎麼好看的笑，「我知道，先前重逢時，你就認出來我了，只不過因為這雙眼睛，你一直不敢確定那就是我罷了。」

「這雙眼珠子，是軒轅靖硬塞給我的。他說，我雖然長得像我娘，但是那雙眼睛卻和我阿娘的眼睛截然不同。

容止遠，我不想要，但是我沒得選。」

當時的他雖然已經記不得容止遠了，但他總覺得在未來有一個人在等着他。

蕭遠想不起那個人姓甚名誰，什麼模樣，但他總覺得自己要等下去，等到多年後，親眼看看他的模樣。

後來，他親眼看到了。

他不僅看見了容止遠，還在另外一個空間內親眼看着容止遠一天天的長大，一點點的變強。

所以，他這一生，或許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吧。

除了那雙被人強行挖出來換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