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物證

大理寺卿正色道：「嫌犯聽堂受審，理應跪下，黎大人這是要公然違逆祖宗禮法嗎？」

徐元吉一身緋色孔雀補子官服，蓄著山羊鬍，凌然不可侵犯。

他是朝堂上有名的「刺頭」，所以即便刑部尚書官大他一級，他也敢直言不諱。

刑部尚書黎正初不咸不淡答道：「本官念及嫌犯產子未久之實情，以免落下病根，才特赦其跪拜，乃是情有可原。元吉大可不必拿禮法那套來壓我。」

左都御史年逾五十，但是身量高大，下頜光潔，面白無須，一身緋色錦雞補服，饒有興味地打量這兩人之間的明爭暗鬥。

他目光落到台下那女子身上，銳利的鷹眸微微眯起。

徐元吉沒想到黎正初這個老匹夫居然鐵了心要公然護這個大逆不道的婦人，氣得臉紅脖子粗，「老夫要向陛下彈劾你！」

刑部尚書面色未變，「大理寺可不管彈劾，元吉莫要越俎代庖了。」

監察彈劾之事，乃是都察院的職責。

徐元吉說一句被他擋回來一句，完全拿這人沒有丁點辦法。

旬陽王妃渾身發抖，純粹是因為震驚。

他旬陽王府原來已經沒落至此了嗎？

她不信！一定是黎正初這個老匹夫看她兒子丈夫都死了，拜高踩低，覺得她旬陽王府沒有可以當家做主的人，就可以隨意欺辱了！

徐元吉還想再攀扯左都御史，雖然他對這個太監也沒什麼好感，但這事上只有他也表態，才能壓得住黎正初。

黎正初在他開口之前，便拍了驚堂木宣佈升堂。

威武之聲響起，蓋過了徐元吉張口欲言的氣勢。

徐元吉一口氣憋在心裏，不上不下。

一旁的旬陽王妃眼淚婆娑，「徐大人，我兒不能白死啊！」

徐元吉鄭重其事地頷首道：「王妃安心，即便尚書大人意欲包庇，大理寺複審時絕不會為虎作倀、縱容這種大不敬的行為。」

刑部尚書聽着兩人的談話，不免一陣頭疼。

「將物證呈上。」

左右呈上物證——一枚特殊材質的腰牌，正是青雲書院的東西，其上還刻有名諱。

黎正初問道：「嫌犯可承認這腰牌是你所屬？」

馮春黛不用抬眸看也知道，那就是她的書院身份牌，因為回到家中沒多久，她便發現自己的腰牌丟了。

慌亂逃難途中丟失掛飾，實屬難免。

至於能被旬陽王府找到，要麼是他們運氣好，要麼就是真真切切將扶陰山搜了個底朝天。

她謙卑地頷首行禮，「正是民婦之物。」

「失火當天，你可在扶陰山？」

「在。民婦和夫君逃到外圍時，被青雲書院的守備軍救出，此事瞧見的人不少。」

考慮到高台之上坐着的大理寺卿，她有意沒提見微的名字。

可即便如此，徐元吉在聽到「青雲書院守備軍」幾個字時，仍然從鼻孔里發出了一聲冷哼。

馮春黛默然。

黎正初又道：「火災當天，你為何會出現在扶陰山？」

沒人注意到，在刑部尚書問出這句話時，側席上的旬陽王妃的面色微變，垂在袖中的手將帕子絞了又絞。

馮春黛沒有猶豫，如實答道：「那天本應該是我回書院的日子，只是在進入雲中山脈后不久，遇到了追殺，才倉皇躲進扶陰山。」

「誰追殺你？」

「旬陽王府世子，蕭妄。」

對於這一轉折，幾人都有些驚訝，黎正初道：「你可要如實回答。」

說着，他翻開手邊的卷宗，「官府備案上記載，蕭妄世子那日是去追山賊。」

徐元吉點頭，世子身份尊貴，有什麼必要大費周章去追殺一個平民婦人？

「官府的備案我不清楚，民婦只知道，當時情況是，旬陽王世子的匕首離我夫君的臉距離不到一寸。」

見她面色認真，不像是說謊，幾人不由面面相覷。

徐元吉冷哼道：「這只是你一面之言！」

「並非民婦一面一言，稟尚書大人，民婦懇請帶物證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