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灰色回憶

被白光攏住的那一刻，陳尋就知道：自己贏了。

因為這個白光並非兩股力量碰撞之後的餘波，而是西瓜太郎在被擊殺之後，他的執念進入了處決者的腦海之中。

也就是陳尋殺掉它后，會進入到一個回溯階段，回溯西瓜太郎死前經歷了什麼讓他形成這麼一股執念。當時陳尋得知襲擊慕羽的紅色怨念是個餓死鬼，也是通過這個渠道。

陳尋輕車熟路的走在這個白色的空間之內，兩邊閃過的畫面是西瓜太郎生前的經歷，從出生到小學，慢慢長大，記憶的碎片也停留在這些地方。

陳尋輕輕走過，就像是經歷了它的一生一樣。

陳尋由此看到了前十四年的彩色斑斕的記憶碎片，和那兩年的灰色記憶：

西瓜太郎生前是一個家庭幸福但是貧窮的小孩，父母都是樸實的人，勤勤懇懇的擺攤，供著孩子上學，他們對孩子也極盡照顧。所以雖然沒什麼錢，但是活得有滋有味，孩子也一路以優異的成績度過小學初中。

直到初二那年，這孩子因為過於「老實」和「不合群」開始被班裏的同學捉弄欺負，而由於他怯懦的性格，也就使得其愈演愈烈，直到形成大規模的校園霸。凌。

他會被人摁在馬桶里用水沖頭，會在操場上無緣無故的被撞倒，被用足球踢私密位置。完事之後施暴者還會藉此取樂，哈哈大笑。他不知道給他們買過多少次水和零食，被撕爛過多少次作業。

他的性格也由此愈發的怯懦，逃避與抑鬱成了他后兩年的主旋律。

面對父母的關心，他也隻字不提。成績一落千丈，老師和家長的各種不理解與施暴者的嘲笑聲，將少年推向了自殺的懸崖。

大雨滂沱之中，他從學校樓頂跳下去的那一晚，父母才從他的一些日記之中得知他這兩年遭遇的真相。

他的父母萬般懊惱，父親甚至想要拿着菜刀去與那些傢夥同歸於盡。但現實壓着這兩個老實人，不得不接受了校方與施暴者家長的「調解」。最終父親陷入了酗酒的漩渦，身體垮掉，一罪不起。母親則在不久后，拿着全家福，在客廳上了吊。

一年之間，家破人亡。

本該走入轉生道的他，在目睹父母的慘死後，終究變成的暴怒的怨念。處理完幾個施暴者后不斷進化，連續殲滅了很多所謂的「降魔者小分隊」后，愈發強大，開始在整個城市之中懲罰霸凌者。

而不巧，今天在巷子之中遇到了程多行人與陳尋。

白光散去，西瓜太郎的怨念石落在了陳尋的手上。

他獃獃的，看着那塊石頭不出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出來。

明明消滅了怨念，可心卻越來越沉了。

「不忍了？」突然之間，門口傳來了熟悉的冷冰冰的聲音。

陳尋抬起尋去，正看見兩臂抱胸，倚靠在前門的周煜。

他不由得微微皺眉：周煜是什麼時候到的？為什麼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過短暫幾秒過後，他就釋然一笑：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臨安周家大公子，悄無聲息的就能出現在這裏。怪不得年紀輕輕就已經成為十級執法者。」

周煜也罕見的沒有板著撲克臉，微微笑了笑，「恐怕是我這十級執法者的名頭，沒有你這個負十級執法者來的響亮吧？畢竟十級執法者一個行省就能拎出來兩位數，你這負十級，可是當世第一人啊！」

「過獎過獎。」陳尋依舊發揮着他敢於耍欠，勇於不要臉的準則，笑着拱着手。

周煜則是依舊感嘆著，「不過我是沒想到，這齊天大聖的師弟，和他一樣在三界出了名的萬金油陳尋，還能因為這一個怨念而動容。」

他在回憶著方才陳尋失神在西瓜太郎回憶之中的場景。

陳尋卻是雙目看地，苦笑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想必周公子也目睹了我和這怨靈的戰鬥全程了吧？」

周煜點頭，「確實我早就到了，但沒有出手的打算，因為你如果連六級怨念都處理不了，這響徹三界的名頭，怕是欺世盜名了。」

陳尋回答道：「雖說六級怨念尚不能對我構成威脅，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穩紮穩打，還是很有希望從我手上跑掉的。即便是跑不掉，也不必如此着急自爆來與我對抗。他明明已有靈智，絕對不可能想不到這是在以卵擊石。」

「你的意思是？」

「他早就不想呆在這腐臭的人間了。」陳尋抬起頭，眼含不忍的看着外面漆黑的天：「我看到它臨消散前的表情了，依舊是笑着的，他是在讓我幫它解脫......」

周煜的神色略微一變，不過很快恢復了正常，但也不住嘆息道：「它也是個可憐人。不過我真的沒想到，能看到你這三界第二不要臉展現出如此有道義的一面。」

「不用想三界第一不要臉肯定是我那個猴子師哥吧？」陳尋眯着眼回復了周煜的吐槽后，接着正色道：「道義又如何？我那二皮臉師兄也有道義，但最終不還是落向深淵，一頹到底？」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旋即語氣加重：「純粹的道義沒有辦法保持人間的秩序與平衡，只會引導人間走向混亂。它永遠只是也只能是理想主義者自我封閉與躲藏的天空上的島嶼。」

周煜緘默了，但他其實非常贊同陳尋的話。

雙腳落在泥土裏，又拿什麼去觸碰澄澈的天空呢？

回過神后，他指了指躺在地上已經失去意識的程多三人，問道：

「你打算怎麼處理他們仨？」

陳尋神秘一笑，道：「我是執法者，不是來當爛好人的，這三個霸凌者也不能就這麼算了，我自有辦法懲罰他們。」

「期待一下。」周煜笑着，轉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陳尋見狀，突然問道：「既然能吸引你這個十級執法者過來，就說明讓我猜對了，這個高中果然有不得了的東西。說說吧！除了咱們倆還有別人嗎？」

「我當執法者只是為了擺脫家族，這跟地府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那群傻子注意不到這兒的。所以實打實的執法者也就咱倆，至於神仙鬼怪，就不清楚了。奧對！還有幾個修士。」周煜駐足答道。

「普通修士？這種傢伙不就是給高階怨念送養料的嗎？沒有執法者插手就行。」陳尋則是一臉輕鬆，「就是不知道天庭那邊有沒有什麼動靜。」

「那這你就好好留意一下了。」

周煜話音還未落，人便消失在了門外的夜色之中。

「嘁，跑的真快。」陳尋撇了撇嘴，接着看向了程多三人，眼神之中劃過一絲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