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38

在封后詔書頒下后，鄺露明顯感覺，天宮那些仙人，對自己愈發恭敬了。

以前身為天帝近臣，雖也從未被輕慢過，但與現在相比，著實是小烏見大烏了。

原來，權力果真會使人不同。

衛兒她們也偶爾會開玩笑，會稱呼自己為天後娘娘，會提到陛下如何對自己好。她都是一笑而過，其中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

她也跟從前一樣，奉茶研磨，照顧起居，處理政務。

天帝陛下也偶爾會賜給自己一些東西，或是珠釵，或是丹藥，又或是一些小玩意，她總是恭敬道謝。有時會看到潤玉欲言又止的神情，但她卻不想深究。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呢？

就這樣吧。

可命運總不會盡如人意。

大婚前幾日，衛兒歡天喜地地捧來了嫁衣，對鄺露說道，「仙子，這是剛做好的天後儀服，陛下吩咐我拿給仙子試試。」

聞言，鄺露抬頭看了一眼，白色的華服，高貴華麗，也象徵著權利。但她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先放那兒吧。」

「仙子不試試嗎？」衛兒問。

「有許多東西，是沒有試的餘地的，因為就算不合適，也拒絕不了。」鄺露心不在焉地說道。

「你這是後悔成為本座的天後嗎？」潤玉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

衛兒嚇得一激靈。

鄺露倒是沒有因為被聽見對話而慌張，自如地起身行禮，「陛下怎麼來了？」

「我來不得？」潤玉信步進來，盯著鄺露。

「你先退下吧。」鄺露對著衛兒說道。

「是。」衛兒連忙出去，也遣退了門衛的仙侍。

屋子裡只剩下兩人，沉默片刻，想起過去的種種和彥佑的告誡，潤玉還是開了口，「讓你嫁給我，很委屈？」

這次，不是質問，也沒有怒氣，只是很平靜的發問，聲音還帶著淡淡的澀意。

「當然不是，陛下是這六界最尊貴的人，溫潤如玉，朗朗如月。能做陛下的天後，是鄺露的福氣。」

「那你為何，總是鬱鬱寡歡？這段時間，你從未笑過。」

自立后以來，鄺露對待自己還是十二分用心，但總是刻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總是不停地提示兩人之間的君臣情誼。潤玉也無措，生氣，不解，但更多的是，慌亂。

慌不擇路時，也曾病急亂投醫去找彥佑出主意，卻遭到了無情的嘲笑，當時他笑得前仰後合，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你竟覺得鄺露不喜歡你？這天界，誰人不知上元仙子鍾情天帝陛下已久，她為你做了那麼多，她對你的情誼，在你看了她的夢珠后你還不曾了解嗎？」

「可她從未說過喜歡我。」潤玉答道，從未說過。她不曾在他面前表達過愛意，她恪守界限，總是不停地在提醒他他們的君臣關係。

「依你過去對她的態度，她會表達出對你的喜歡嗎？」彥佑反問。

「可立后之後，她也總是很憂愁，半點開心的模樣也無。」

「那就要問問你自己了，潤玉，你可曾對她表達過心意，又真的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沒有？」話已至此，點到為止，彥佑不再多說。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待撥開迷霧，聰慧如他，又如何會看不清自己的心呢？

見鄺露遲遲不開口，潤玉低低地問道，「鄺露，你是不是不如從前那般喜歡我了？」

鄺露瞳孔一震，抬頭看向潤玉，其實，他也清楚自己的心意不是嗎？

潤玉卻自顧自的說下去了，「你本是太巳仙人的掌珠，從小被萬千寵愛，而我卻是個被生母遺棄，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就連這個位置，也是千般手段，萬般謀划，才登得來的。沒有什麼是真正屬於我自己的。」

鄺露見過自己的所有模樣，脆弱的，陰鷙的，自卑的，痛苦的，殺伐果斷的……她都見過。那些不堪的過往與血色的回憶，他都不敢去想，那目睹這一切的她，又能接受這樣的他嗎？

鄺露不是第一次見這樣脆弱的潤玉，可這是第一次，因為她而露出這般無措自卑的樣子。

她終究是不忍心，伸手覆上了潤玉的手背。

「鄺露說過，陛下是位真正的謙謙君子，縱使經歷那些苦難，也只是考驗，最終能夠飛龍在天，陛下是天命所歸。」

鄺露低頭看著鄺露的手，繼續問道，「可你為何還是不開心？」

「陛下真的想知道？」左右手都握了，再隱忍也不會有更好的結果了，不如一次來個了斷。若，真的不能，今後的日子，不抱希望，便也不會再失望了。

「陛下想必已經清楚鄺露的心思，可，鄺露知道，陛下對我，或許有愧疚，有數百年陪伴的情分，但獨獨沒有愛。一段沒有感情的姻緣，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

「你怎知我對你沒有愛？若是我對你無心，為何要封你為天後，為何要對你如此？若是因為愧疚，我大可有千百種方法補償你，而不是讓你做我的妻子。」潤玉反握住鄺露的手，鄭重地說道。原來她一直在意的，是這件事。

鄺露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潤玉。

「我以前或許沒想明白，但我知道，我不想把你拱手讓給他人，看到你在凡間與人相戀的時候，我很生氣；我想對你好，想你像從前那樣待我，不再拒絕我……」

「陛下……」

原來之前隱隱約約的感覺也並不是虛妄。不管這份情有多深，她終歸是等到了回應。鄺露沒有出聲，淚珠卻一顆一顆滾落。

從前，鄺露連悲傷都是隱忍的，就算流淚也是避著潤玉。這是第一次，她不用克制，不用隱忍，任淚水打濕臉龐。

潤玉也紅了眼角，他抬手輕輕拭掉鄺露眼角的淚珠，那淚滴滾燙，灼燒著潤玉的心，他緩緩開口，聲音輕柔而低緩，

「從前，萬般過錯皆是我。往後，歲月漫漫，攜手相伴……」

世間多得相遇，難得相知，幸得相守，鮮得相愛。

幸而，守得雲開見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