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曉下廚
宋長河去得晚，供銷社副食區賣的肉都快沒了，只剩下半邊野雞，本來還在猶豫要不要買的，後邊有位同志說買回去做辣子雞下飯，於是他大手一揮直接包圓了，樂呵呵地拎着雞肉離開，假裝看不到後邊人的怒視。
來回跑了三趟才把水缸給填滿一半，廚房裏飄出濃郁的香味，中午吃的麵條早就消化沒了，平時大多數時候都是吃飯堂的大鍋飯，去出任務更沒什麼好吃的，聞着這個味道饞蟲都要被勾出來了。宋長河咽了咽口水，從廚房門口看進去，涼拌鯽魚已經做好了，鍋里還在炒辣子雞，還有一盤生土豆絲等待下鍋......
光看不能吃更難受，宋長河決定再去打一次水回來。
剛出院門就和隔壁家的趙志軍碰上面，倆人都是同一個陳平陳師長底下的兵，都是從小士兵摸爬滾打混出來的，既有合作又有競爭，但也算得上是好兄弟。
趙志軍手裏也提着兩個水桶，不自覺地隨着院子飄出來的香味看過去，語氣酸溜溜的，「曉曉燒菜真香啊，還是生姑娘好，貼心。」他家裏兩個臭小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呵。」宋長河給了他一個白眼，「你生個閨女也生不出這麼好的。」
「誇你兩句還上天了，臉皮比城牆厚。」不能在家屬院裏動手比試，也就只能扯扯嘴皮子了。
宋長河心裏惦記着家裏的飯菜，懶得爭這些沒用的，也不跟趙志軍搭腔了，腳步邁得飛快，搭好了水就趕緊走人，落後一步的趙志軍喊他都不理。
宋長河剛踏進家門口，宋曉就已經把桌椅和飯菜給搬到院子裏了。
此刻太陽已經落了下去，他們又是住在山裏，一到晚上就起了涼風，在院子裏吃晚飯是最愜意不過的了。兩條涼拌鯽魚足足有一大盤。宋曉拿了另外的空碗夾了半條鯽魚，又給倒了一小碗辣子雞。
「爸，我給花嬸家送點菜，很快就回來。」
宋長河把最後兩桶水倒進水缸里，對着隔壁家那邊輕哼了一聲：便宜趙志軍這個憨貨了。
做了三道菜，宋長河剛坐下，宋曉就跑回來了，父女兩各顧各的，拿起碗筷就夾菜吃。涼拌鯽魚鮮嫩得很，裏邊的調料擠了檸檬汁進去，最適合夏天吃。而旁邊的辣子雞咸香麻辣，一塊肉搭上一大口白米飯，吃得痛快。醋溜土豆做得多，一筷子夾下去，大口大口地吃着更香。
宋長河能吃，足足吃了三碗米飯，宋曉也能吃，兩碗米飯吃得乾乾淨淨。三道菜都被吃光，涼拌鯽魚的湯汁被宋長河倒進米飯里攪拌攪拌著吃掉。
第一次發現自家小女兒這麼能吃，他對小姑娘們的飯量的印象還停留在家裏幾個姑娘讀小學時，一碗米飯都吃不完。
「小丫頭挺能吃，吃了咋也沒見你長壯實。」宋長河吃飽了飯覺得干坐着沒意思，又不知道和個小丫頭能說些什麼，也就那麼隨口一說。
宋曉現在正是愛美的年紀，最害怕以後變成個粗胳膊胖大腿的姑娘，無法認同她爸的審美。小聲嘀咕著：「我也沒浪費糧食啊，我比去年長高了一截呢。」說着還用大拇指和食指給比劃出長度，大概也有七八厘米。
前兩年她在家裏就是個矮瘦蘿蔔，去年開始才開始長身體，今年更是高了一大截。聽部隊衛生院的岑醫生說長身體的時候腿抽筋，得補鈣，所以她是一到周末放假回家就熬骨頭湯喝。不知道是不是補鈣補多了，感覺長得有點快。現在都有一米六了，再按這個速度往上長，那就太高了點。
宋曉為這個發愁過，畢竟長得高做衣服布料都得多費不少。
宋長河回想了下，再對比宋曉現在的個子，確實是長高了不少。
干坐着不僅無聊還要被喂蚊子，宋曉收拾碗筷，蹲在水缸旁邊清洗。隔壁家的趙志軍隔空喊話宋長河，叫他出去下象棋。宋長河跟宋曉說了一聲就找他好兄弟去了。
宋曉也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在家，洗好碗筷就提着熱水去衛生間洗澡。頭髮都快及腰了，發量還多，在家裏還好打理，去到學校麻煩得很。在學校大冬天都不一定能打上熱水洗澡，更別說洗頭髮了，這麼長的頭髮要等晾乾也需要不少時間。她媽說過她幾次，每次都是聽了就過了不肯剪，現在沒人說了，她自己反而想開了，打算在開學前就把頭髮給剪短了。
眼看着都快十點了，也沒見她爸回來，她也就不管了，自己回房去把門從裏邊鎖上，家裏的蚊香用完了，把蚊帳給放下來，又在蚊帳裏邊細細檢查了有沒有蚊子，挨着枕頭就睡。
然而第二天早上起來，腳踝和手背上還是被咬了個包。
她爸已經早早起來去跑步回來，還順路去食堂吃了早餐，給她帶了兩個肉包子回來。
大口大口吃着肉包子，眼看着她爸又要去部隊了，宋曉趕緊問道：「您中午回來吃飯不？」
宋長河戴好帽子，擺了擺手，「今天在部隊吃，晚上估計回來得晚，你顧好自己就行。有什麼事情就喊隔壁花嬸幫個忙。得了，我上班去了。」
吃過了早餐，宋曉從廚房的儲物櫃里拎出來一大袋生瓜子，她家分到的地大部分用來種水稻了，還有一小塊地是宋曉自己打理的，種的一些常吃的蔬菜，去年她隨手種的向日葵收了不少瓜子，有時候炒上一些當零嘴吃。
幾個哥哥姐姐不喜歡帶她玩，倒是很喜歡她做的零嘴和飯菜。不過宋曉也不是傻子，每次他們要吃她的零食，就得拿東西來換。有時候是省城李家寄過來的點心糖果，有時候是上海阮家寄過來的進口巧克力。
這次她準備多做一點，於是拿起洗菜的大盆倒了半袋子瓜子進去，加了水進去搓洗一番，往裏加了一勺鹽進去，攪拌幾下就放在一邊。
等下午午睡起來，宋曉拿把瓜子給撈起來，起大火將鍋加熱，又撤掉一些柴轉中火，這樣才能儘快烘乾水分。然後才把瓜子倒進去翻炒，之後加小半勺鹽，繼續翻炒，最後再加一次鹽。她站在灶台旁邊熱得一身大汗，炒了許久，伸手去摸了摸看瓜子外面是不是幹了，確認幹了之後又轉成小火繼續翻炒，以免瓜子不熟，直到瓜子表面微糊才罷休。
把臉往肩上蹭了蹭，把汗珠都被蹭干去。找了兩個乾淨的簸箕過來裝瓜子，滿滿當當的。上邊還散著熱氣，宋曉心急，一把抓下去被燙了下，改成一粒粒地拿最上邊的瓜子吃。
比之前做的任何一次都好吃。
進去客廳找了兩張報紙，三兩下就折了兩個有十厘米深的小盒子。不敢伸手去抓，拿了鍋鏟把瓜子鏟進折好的盒子裏，裝了滿滿兩盒抱着出去。腦袋后的麻花辮一甩一甩的，把高興二字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昨天花嬸給送了兩條鯽魚，家裏沒什麼可以回禮的，所以她炒了瓜子，就先裝上兩盒子給送過來。花嬸去菜地了，她二兒子趙冬明自己在家，比還她小三歲，手裏拿着本小人書看得津津有味。
不過在抬頭看到宋曉手裏的炒瓜子時，就無心看書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手裏的炒瓜子，討好地笑道：「還是曉曉姐最好給我送吃的，嘿嘿。」
趙冬明從小就比他哥會賣乖，小時候有過一段時間還喜歡跟在她後邊跑，一口一個「姐姐」的叫得不知道多甜。誰知等長大了點，就變成了個狗都嫌棄的。
宋曉把兩盒瓜子都給了他，還特別警告了句：「給你媽留一盒，不然要是給我知道你吃獨食看我怎麼收拾你！」
趙冬明趕緊豎起三根手指頭髮誓：「我保證不吃獨食，最多只吃一盒，不然就讓姐你揍我一頓。」
別看宋曉瘦瘦弱弱的，有次趙冬明手癢扯她頭髮，被花嬸看到了就讓宋曉放開手腳去收拾他，於是趙冬明就從家屬大院的這頭被追到另一頭，還被按地上一頓胖揍。從那以後，宋曉說的話比花嬸說的還好使。
鄰居間就是有來才有往，下午送了瓜子，花嬸回來后就來叫她晚飯過去吃飯，宋曉也不扭捏，從家裏拿了一罐她自己做的辣椒醬帶過去。
花嬸最愛她做的辣椒醬，明明都是一樣的配方，也不知道怎麼宋曉做的就是更好吃。
吃完飯幫着一起收拾了廚房，剛回到家，馮媛媛和李小月挽着手過來，都帶着個小板凳，催促道：「曉曉，快點收拾，咱們早點去佔個前排的座位。」
「等我一下，很快就來。」宋曉跑回房裏拿了一塊錢揣兜里，然後拿起早早準備好的三盒炒瓜子，給她們倆一人一份，拎了個最輕的小板凳。落了鎖，小姐妹三個說說笑笑地往曬穀場走，路上碰到也同樣拎着板凳去看電影的，宋曉就是姐妹團里的傳話筒，遇到長輩了就去問聲好。
出來得已經夠早了，但是還有人更早，她們沒搶到第一排的位置，堪堪坐到了第三排的位置。電影還沒開始放映，她們就開始咔擦咔擦地嗑瓜子，有年紀小的孩子看見了，不好意思討要，就只好時不時地瞟幾眼過去。
有個五歲左右的小胖子噠噠噠地跑到宋曉面前，「姐姐，我媽媽讓我來問你是在哪裏買的瓜子。」胖手指還往後指了指。
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是一位拿大蒲扇擋着臉的嫂子。宋曉差點笑出聲來，這個娃也太老實了點，都把家長給「出賣」了。
「是姐姐自己做的，外面沒得賣。可以分你一點。」宋曉抓了一大把放進他肚子前的大口袋裏。
小胖子拿手捂住大口袋，圓眼睛亮亮的，「謝謝姐姐~」然後又噠噠噠地跑回了他媽媽那裏，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伸手指了指她，又害羞似的撲進了他媽媽懷裏。小胖子的媽媽沖她和善地頷首笑了。
宋曉給自己抓了一把放口袋裏，剩下的拿去分了周圍的小孩子。
電影準備開始，宋曉才坐回位置上，馮媛媛和李小月把自己手裏的瓜子又給她分了過去。
一邊認真看電影一邊嗑瓜子，看到精彩處，大家發出驚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