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唐啟薇睜開惺忪的睡眼，並沒有注意到窗外不遠處本該燈火通明的城市陷入了黑夜的懷抱。門外嘈雜的聲音吵醒了她，揉着眼，一步一頓地去推開門，樓下大門處的光讓她睜不開眼。

「爸？Tivo？」唐啟薇喚道，想要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眼睛逐漸適應了光亮...一群人在幹什麼？爭吵？爸爸好像也在？槍聲！？外面又發生了什麼？他們怎麼亂作一團了？

眼睛耳朵突然接受的信息讓她一時無法處理，唐啟薇盯着父親的所在，大腦飛速轉動，試圖搞清楚目前的狀況。

「啟薇，快...」唐德注意到了他的女兒，急忙轉身，可話未說完，一道銀光閃過，樓下數人紛紛倒地。

一架精瘦的銀灰色人形機器赫然出現在唐啟薇的視線中，手中長刀有幾縷鮮血流動，閃著藍光的雙眼掃視整間房屋后，與唐啟薇雙目相接。

那絕對不是一架機器的眼睛，而是一個能看到由冷酷與殺戮組成的靈魂的窗口。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地動山搖，強光乍現，天昏地暗，那個機械人沖向了自己。

「啊嘞！」

一聲嚎叫，唐啟薇從噩夢中驚醒。

又是這個夢？！

來不及回味這個做過無數遍的夢，周圍陌生的環境已讓她立刻戒備起來。

我不是在亢宿號戰鬥嗎？

掀開被子，起身下床站立，頓時兩眼一黑險些栽倒。

「頭好痛…渾身一點力氣沒有…」

勉強穩住身形，她掃視房間，觀察著這裏的一切。

除了身邊的床、昏暗的燈和一旁的鏡子，房間再無它物。

鏡中女子身着緊身戰鬥服，體型姣好，藍發及腰，面色蒼白。

她抬眼望去牆縫，似乎有一道不是很明顯的黑線…

是隱藏監控！？

自己到底在哪！？

沒等想明白，左側的牆面傳來咔嚓一聲把她嚇得一激靈。

一道裂縫出現緩緩擴大，光線湧進，唐啟薇半遮着眼睛，緊張地盯着縫隙外。

一個高大男子，臉龐瘦削稜角分明，雙眼好似一潭深水…

「姜清！」

唐啟薇不可思議地看着牆外的男子，難掩內心激動之情。

是那個陪伴她六年，智械叛亂之後生死不明的姜清！

她一頭撲進姜清的胸膛，藍色的眸子淚眼朦朧，朱唇微顫，不知如何開口。

姜清溫柔地抱住他，輕聲說：「受苦了吧。」

淚水奪眶而出，唐啟薇埋頭痛哭起來。姜清輕輕地拍着她的背，任憑唐啟薇的淚水浸濕衣衫。

許久，唐啟薇抬起紅腫的雙眼，用手拭去眼角的淚水，整理了一下情緒，用平靜的語氣率先開口：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戰爭還在繼續，沒有多少時間留給兒女情長，他們二人都心知肚明。

「戰鬥結束后，我在兩艘逃生艙內發現了你們。當時你渾身鮮血我差點以為你死了。」

「好在你沒什麼大礙，主要是失血過多。簡單治療輸血，休息一會就可以了。」

聽着姜清冷靜的敘述著發現自己的經過，唐啟薇臉上充滿了不可思議。

「等等，那場戰鬥結果如何？」

「據我觀戰來看，人類損失慘重，但是奪得了一部分制空權。Tivo他們倒是搶了不少藍星的星艦。」

「沒錯，我所在的亢宿號就遭到了登艦攻擊。而且…我還碰上了李翯。

」

「那個用刀砍人的銀色機械人？」

「對，就是他！我明明記得我倒在了他面前，現在卻…」

「你或許是被別人救下了呢？我們黑場是保持中立的，而且我願意救助逃生船員。有人救了你，把你送進逃生艙被我找到，或許是這樣？」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的事情。我很早就參軍作戰了，這些都沒聽說…」

唐啟薇垂下頭，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猛地抬了起來，「你不是說『我們』嗎？還有其他人，是嗎？」

「對，情況都不錯，但是都還沒醒呢。」

順着姜清大拇指看去，他的背後是一塊巨大的屏幕，滿是不同區域的監控。

「我倒是想聽你說說，你在這之前經歷了什麼。」

唐啟薇告訴了姜清她在亢宿號戰鬥的經過，當講到自己與李翯的戰鬥時格外興奮。

「我當時就突然發現自己可以控制李翯機甲內的靈魂，於是我就想殺了他，竟然隔空抓住了他的靈魂！」

「我感覺我馬上就要成功了，卻突然吐出一口鮮血，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再然後就暈倒了，直到剛剛才醒來。」

姜清看起來頗有興趣，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問道：「第一次？」

「對，以前從未有過！」唐啟薇點了點頭。

「記不記得我說的『用進廢退』？就像達爾文研究的一樣，我們古神嗣的能力也是如此。」

「肌肉只有得到鍛煉才會成長。但如果長時間不運動后劇烈運動，就會造成肌肉拉傷。」

「我覺得，你是在某種情況下突然領悟了自己的能力，而且過度使用，身體難以承受，才導致吐血暈倒。」

唐啟薇撓了撓頭，「確實，我四年來就像退化了一樣，一直和靈魂無緣。」

「可是這一次，我感覺我重新掌握了這種能力！Tivo沒能成功殺死我，我一定會讓他後悔！」

姜清看着躊躇滿志的唐啟薇，苦笑一聲。

「還是要注意安全，你不能總是那麼好運啊。」

「我已經做好了必死的覺悟。無論如何，我要盡我所能讓Tivo付出代價。」

「他…害死了我父親。」

唐啟薇咬着牙，雙眼充滿仇恨。

「無論如何，我也不想讓你白白犧牲。你的能力不止於此，前提是你要好好活下去。」

「哪怕你一心復仇，前提也是要活下去。」

姜清托起唐啟薇的臉，一字一頓地說：「可以答應我嗎？」

看着原來天真爛漫的臉龐，早已被仇恨與痛苦改變的面目全非，姜清內心隱隱作痛。

一行清淚滑下，她又哭了。

「別哭啊，別哭。」

姜清手忙腳亂地用衣袖點了點她的眼角，想起以前她也是很愛哭。

「我好久沒哭了…好久好久了，直到碰見你。」唐啟薇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帶着哭腔說道。

一聲長嘆，姜清扭過頭去，盯着屏幕發神。

「呃，這有個小子醒了，你要去和他見個面嗎？」

唐啟薇上前一步，杏眼圓睜，「沈鈺！」

「你認識他？」姜清抬了抬眉毛。

「我的一個朋友，比我們小一屆的學弟。」

「哦，跟我來吧。」

跟着姜清走過擺滿各種屏幕、好像是辦公室的房間后，七拐八拐來到了一間走廊。

走廊兩側的所有房間房門緊閉，姜清來到一扇門前，看了一眼門上的攝像頭，冰冷的機械聲響起：

「身份識別成功。」

推門進入，只見沈鈺縮在牆角抱着枕頭瑟瑟發抖。

「我什麼都不知道，要殺的話給個痛快求求了！」

「喂，沈鈺？」

沈鈺一顫，哆嗦著從抱枕抬起頭，「唐姐！？咱們這是上天堂了？」

「晦氣！不會說話就給老子閉嘴。」

「誤會啦！」唐啟薇按下一旁的手指，解釋道：「我們是被救到這裏的。」

「這就是姜清，我最好的朋友。」

「這是沈鈺。」

沈鈺放下枕頭從牆角站起，畢恭畢敬的鞠了躬，「姜哥好，感謝救命之恩！」

「救你的不是我。」姜清擺了擺手。

「沈鈺，你還記得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嗎？」

當時在星艦頂部戰鬥的沈鈺，-沒有第一時間與敵軍交戰，很可能是他們組織了救援行動，搶救了大家。

可是，這孩子的回答卻出乎意料：

「我也不知道哇，我一下子就被炸暈了。」

「而且，我們聯繫不上你們，我還以為你犧牲了。」

門口二人扶額。

「蹊蹺。」

異口同聲。

沈鈺依然摸不著頭腦，眼巴巴的望着沉思的二人問道：

「姜哥，唐姐，這是哪啊？」

「我的星艦，馬上就有人來接你了，別急。」

說罷，姜清扭頭看向唐啟薇，「這小子能力如何？」

「D級古神嗣。」

看着角落的那小子，姜清眉頭緊鎖。

「和我很像…天賦極差的古神嗣。」唐啟薇低聲補充道，「物以類聚吧，我和他挺熟的。」

「別這樣說自己。你的能力記錄上獨一無二，連個對照都沒有，哪來天賦極差一說？」

「別人都有系統訓練，你卻根本沒人會教。天賦也受環境影響，你不要自我貶低。而且我還聽說你靠着肉體素質都晉級C級了，這已經很棒了。」

「倒是你，小子。你的能力不會只能當打火機吧？」

面對姜清的一連串話語，沈鈺氣沉丹田，閉目凝神，一手握拳緩緩舉起。房間內其他二人立刻被他的氣場吸引，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啪！

一聲清脆的響指，沈鈺手上燃起了火苗。

一個很小的火苗，顫顫巍巍，彷彿即將熄滅。

「對的哥，您抽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