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草原騎士
許赤特坐在茶館中，愁眉不展。他不知道這樣天天沿着官道巡視有什麼前途。
許赤特擅長『金錢箭』。五十步外一箭穿過銅錢的方眼，是唐手六術『金錢箭』初成的基本要求，但許赤特可以做得更好，一百步之遠，許赤特照樣能一箭穿錢。樞機衛派下來的教習李師文，曾對許赤特讚不絕口，正是憑着這一點，許赤特才有了軍曹的身份。
按照大唐的軍設，軍曹不算武職，只有再進一步成為執戟長，才算正式有了從九品下的官職。可是河南道各府郡兵府兵不下十萬，想要成為執戟長，難比登天。
除非立下軍功，否則一切免談。
但是如今的大唐，除了河西河東兩道的戰兵偶爾有機會動動刀子外，府兵只能瞪着眼一邊看。再說河南道一派太平，連個毛賊都找不到，哪有許赤特施展『金錢箭』百步穿楊絕技的機會？
身邊的兩名府兵，喝完了茶水，也不敢打擾許赤特，他們明白許軍曹的心思，但對這兩名府兵來說，天天巡視官道總比窩在兵營里好有趣許多。
許赤特獃獃發愣的時候，大樹下的一匹軍馬突然嘶鳴起來。
許赤特心中微動，軍馬一般很安靜，只有上了戰場才會興奮，或許他的這匹青聰馬也跟自己一樣一心想上戰場？但接下來，許赤特變了顏sè，青聰馬開嗓還算響亮，一息之後竟然嗚咽不再響亮。
不對勁，許赤特一揮手，帶着兩名手下快步出了茶館。
樹蔭下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兩人一馬，正圍着樹蔭下的三匹軍馬打轉。兩人手上還指指點點，似乎在討論着什麼。許赤特停下步子，他想看看這兩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這兩人中居然有一名僧人，而另一名牽着馬的年青人指指點點之後，施施然走向青聰馬，伸手便扯住了青聰馬的嚼子，似乎在察看馬口。
許赤特的心中來氣，軍馬豈是普通老百姓能碰的？等你吃了一蹄子就知道苦了！可是令人奇怪的是，青聰馬乖乖張口，任那青年人擺佈。而青年人一直牽着的那匹栗sè的馬也湊了上去，張嘴便咬住了青聰馬的韁繩輕輕一扯。
韁繩斷處，栗sè馬大搖大擺地將許赤特的青聰從樹蔭里牽了出來。
接下來許赤特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剛才還在指指點點的僧人，對栗sè馬深躹一躬后，動作麻利地翻身便上了青聰。
許赤特鼻子都氣歪了，朗朗乾坤，居然有人不開眼，要盜郡兵的戰馬！
難道這就是送上門來的機會？也好，等老子捉住你們，大小也算功勞一件吧？
想到這裏，許赤特大聲喝道：「呔，小賊！」
……
吉特粟的心砰砰跳，他明白自己是外來和尚，而跑出茶館的是大唐軍人。雖然這三名軍士只是郡兵而已，但偷盜軍馬就是犯了死罪，就算吉特粟也是修行之人，他也絕不敢摸大唐軍隊的老虎屁股。
果然，茶館衝出的三名軍士高聲怒喝。
吉特粟慌了：「大人，該怎麼辦？」
陽不韋也爬上了林浪的背，盯着奔來的許赤特不動聲sè：「吉特粟，你有錢嗎？」
「大人，有錢也買不到軍馬啊。」
「偷軍馬是什麼罪？」
「大人，這到哪兒都是死罪……」
「那你還不跑？！」
陽不韋說完，林浪突然吼了一嗓子，猛地躥了出去。
咴!
樹蔭下剩下的兩匹馬，在林浪的嘶叫聲里居然同時屈膝軟跪倒，不住地戰慄。許赤特眼睜睜地看着兩人兩騎，絕塵而去。
許赤頓時特紅了眼。戰馬一丟，他的前途也算完了，最關鍵的是，如果被人知道是兩個毛賊偷了他的青聰，許赤特這輩子都別想直起腰來。
追！追！追！
許赤特奔跑起來，他發誓，就算是徒步也要將這兩個毛賊捉住。
也許在前方飛馳的陽不韋不知道，他身後的這位大唐郡兵軍曹，心裏窩了多大的火，憋了多大的勁，他更無法想到，半個月後還真的被這軍曹在北地找到。
……
十五的月兒十六圓只是句俗語。其實月亮自十五起到十七止，都算滿月，但全算進去，一個月也就這麼三天時間，抓不住就只能等下個月。
白天趕路，夜晚找個荒郊修鍊，陽不韋將接下來的兩天充分利用。
不過他的那種修鍊方式仍然看不到什麼好的效果，只是在十七的晚上，他勉強突破到十次以上。而修鍊最直接的結果就是他的下半夜都在冰冷中度過，只到天亮，陽不韋的兩隻眼睛裏都還充斥寒光，看得吉特粟心驚膽戰。
吉特粟隱隱覺得，大人的目光，讓他的心跳都僵硬無力。
其實陽不韋比吉特粟更苦惱，明月行的第二句口訣是「問心敬人」，他怎麼也想不通這麼冰涼的一顆心，如何去「敬人」呢？
想不通便不去想，反正這種修鍊也是無疑中撞到的，是與非還不能認定，如果能從李賀那裏可以得到更多的關於廣寒宮關於『明月行』的線索，便可解開這裏邊的疑團。
於是接下來陽不韋安心趕路，六天之後一行人便順利地過了黃河，由軹關陘進入河東的絳州。絳州離馬邑只剩千里，只是接下來的這千里路途，都是在太行山中穿行，除了那幾個大的盆地，多數路段並不好走。
……
……
當陽不韋還在莽莽太行山中穿行時，兩名騎馬的騎士一前一後安靜地在高大山巒間穿行。
兩名騎士一sè的黑sè牛皮甲，座下的駿馬雄健有力，緩緩自高山而下直奔一處谷口。前行的騎士，身形消瘦，背後背着一具長弓，目光如鷹般銳利，稍後的另一人敦實壯碩，滿臉橫肉，他肩上扛着一支巨大無比的狼牙槊，不即不離吊在後邊。
他們背後蒼龍般的綿延峰頂上，雄偉的城牆如巨蛇蜿蜒，扭曲成一道巍峨的屏障，將草原與雲中郡分隔。
兩名騎士很快便在谷口停住，向南張望。
山谷外開闊地一直延伸出四五里，目光盡頭，一座巨大的要塞如凶獸蹲峙。
「他娘的，累死人，山裏的道就是不如草原平坦。」
壯實的騎士從馬上跳下來，嘟囔著坐下。
而身形消瘦的鷹眼騎士，卻在壯實騎士坐下時撥轉馬頭，目光沿着左側的山脊向上，他的目光停留在上方一里地外的一塊突石之上。
這騎士的眉頭突然跳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