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撤軍
主帳里，琴聲越來越大，時而舒緩，時而湍急，就好像隨着人潮湧動而有了規律性的節奏一般，讓人們的動作漸漸地被那琴聲所指引。
宋鴒筱發現，慕燁的琴聲起效了，那些瘋了的百姓們動作開始遲緩，有受傷的人逐漸開始感覺到疼痛，那沒了半顆頭顱的女子已然倒地不起。
還有人站着發獃，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更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到這裏來。小孩子開始啼哭，更有女子被這一地鮮血和殘破的肢體嚇得驚叫。
但是又能如何呢？後面的人很快就又涌了上來，把前面的人推倒，重新開始新一輪的瘋狂。
宋鴒筱眼淚「啪嗒」一聲就落了下來，握緊拳頭，趁著身邊的人不注意，衝上前一甩袖子。
袖子在半空中揚起優美的弧度，白色的粉末灑了出來，隨風而去。
暴起的百姓被突如其來的粉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奇怪的是，眨眼間，被粉末接觸到的人突然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慕修蒂被她突然來的這一出嚇得不輕，但好在暴亂的百姓們因為琴聲攻擊力有所遲緩，對宋鴒筱來說，構不成攻擊。
宋鴒筱瘋似的喊著，手裏的粉末灑了一把又一把。
原本奉命看着她的將士見狀，微微睜大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女子，居然有如此膽魄，就算暴起百姓暫時被控制，但還是有攻擊能力的。
光是這鮮血淋漓的樣子，就夠那些閨閣女子喝一壺的……
慕修蒂不敢冒險，朝那兩侍衛使了眼色。
對方會意，屏住呼吸就上去將宋鴒筱給拉了回來，宋鴒筱拳打腳踢，雙眼噙淚，沒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兩侍衛嚇了一跳，眨著無辜的雙眼看向慕修蒂，直到得到後者肯定才敢繼續將宋鴒筱往回拉。
主帳內，慕燁自然也聽到外面的哭喊聲，那小丫頭……
琴聲再次加大，慕修蒂終究是聽不下去，回頭沖着帳子裏喊道：「你現在內力用了六成，後面還有數不清的人，一旦到了十成還是不行，二哥你準備怎麼辦？」
慕燁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手指依然不停地撥動琴弦，口中卻帶有些乞求：「你們快走，讓大軍回撤。」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為什麼總是想着別人？」宋鴒筱急了，雙腳不停撲騰著，可把架着她的兩侍衛折騰壞了。
她句句有力：「你感懷天下！你心中有蒼生！可是為什麼是你？我求你這次自私一回，別管這座城了，跟我們一起走吧，外面暴亂百姓雖多，但將士們齊力也未必出不去！」
主營內的背影蕭瑟：「我生於紅楠，理應如此。」
說着，提高了聲音：「全體將士聽令！」
「到！」
「跟隨四殿下，撤！」
「是！」
「不！」宋鴒筱嘶吼著，嗓子因為劇烈的振動變得沙啞，「我不走，我走了你怎麼辦？你說過會陪我一輩子的，你不能食言！」
彈琴的手微微顫了顫，隨即恢復正常，看着情緒激動的宋鴒筱被帶走，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低語：「這次，算我食言……」
慕修蒂持劍與將士們合力開出一條路來，宋鴒筱被架著拖離了軍營，臨走時眼睛沒離開過慕燁所在的營帳……
終於，紅楠軍在慕修蒂的帶領下撤入陽城，走時，有魔音琴聲相伴，阻了那些衝到前頭試圖糾纏的瘋子腳步。
直到大順軍全部撤完，帥帳內的人終於露出一絲笑來。可指下動作卻並沒有停止，反而琴弦撥動越來越快。
大軍原地紮營，宋鴒筱聽着琴聲，跪地痛哭：「四殿下，為什麼要撤軍，二殿下還在裏面啊！」
「可是如果沒有他斷後，大軍會被這些瘋子死死纏住，根本撤不走。」慕修蒂站在她身邊，望着底下略顯狼狽的宋家姑娘，同她解釋：「相信我，他會回到陽城與我們匯合的。」
宋鴒筱除了哭，也無法再說什麼，將士們也是人，她也懂利弊，只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要承擔怎麼多？
也不知道外面的彈奏經了多久，好像從天亮到天黑，也好像經了一個世紀輪迴。終於，外頭的一切喧囂都停止下來，再聽不到百姓嘶吼，再感受不到大地震動，就連魔音琴聲也停了下來。
將士們紛紛掀開帳簾，看向淪陷的城池，眼淚都流了下來……
不久后，那個沖滿烏煙瘴氣的城池，最終還是插上了敵軍的旗子。
宋鴒筱看着那飄揚的旗幟，越看越覺得格外刺眼，最後乾脆不看，去了主營帳。
途中，剛好與一傷勢級重的外來男子打了個照面，他架著進了主帳，步履匆忙，惹得宋鴒筱心頭微微發緊。
「殿下！」那人一見到慕修蒂，激動地拖着一條動彈不得的腿抱住慕修蒂的裙尾，「救……救陛下……」
「父皇出事了？」慕修蒂面露急色，忙蹲下扶住他，但仔細看清那人長相，卻覺得不似中原人，反倒感到一絲熟悉。
「不是……不是紅……楠，是……」他抬眸與慕修蒂對視，眼裏閃著水珠，「是……御……王妃……你的妻……」
「她怎麼了？」慕修蒂猛地青筋暴起，雙目也變得通紅，沒忍住抓住他的雙肩，不停重複著：「她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啊！」
在蘇淺淺離開的時候曾經派人傳話與他，但內容很簡短，就說鳳泉起了叛亂。
但前幾日知道河流投毒，其實他便已經猜出鳳泉之所以起叛亂，很可能也是與紅楠一樣的問題。
而這個時候，鳳泉派人來，肯定是出了什麼緊要的事情！
那個男子被慕修蒂這麼一抓，觸動了傷口，倒吸一口冷氣，但還是堅持急喘著氣從腰上拿出一物。
那是一張信紙，但周圍都被鮮血染紅，變得混濁不清。
慕修蒂激動着接過，兩下打開那張信紙，卻不是蘇淺淺所寫，反倒是十分陌生的字跡，從字間都能流露出豪邁之意。
他簡略掃了一眼，眼神深沉，二話不說抬步就往外走：「將這壯士安排住所好好醫治，今日起軍事交給軍首看護，本王離開一段時間！」
宋鴒筱恰好在這個時候走到了門口，與急匆匆的慕修蒂打了個照面，他簡略掃了她一眼：「好好獃著，別擅自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