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莫因雪已經看過鹿予安獲獎的作品,大氣磅礴,筆墨遊刃有餘,實至名歸。

正因為這樣,莫因雪心情才更加愉悅,無他,因為他知道,予安的才華正在被看到。但他更清楚這只是予安邁向世界的第一步。

這種感覺就像是自己注視已久卻無人知曉的美麗瑰寶,它璀璨的光芒終於開始照耀這個世界。

在予安剛剛來這裡的時候,莫因雪做過一個測試,予安對色彩的敏感度驚人,無論什麼樣的顏色,他都能調出絲毫誤差的顏色。

他曾經問過予安。予安說過,在他的眼中從來沒有一樣的顏色,甚至包括水墨的純黑色。

而予安所依靠的也並非都是天賦,每天他大部分空餘的時間都在畫室,短短一段時間來,書桌邊上予安的廢稿就已經堆的有幾寸高。

想到祝賀予安的禮物,莫因雪神色微動,他拿起西裝外套,套在身上,推開門朝予安說:「走吧。」

「走?」鹿予安明白過來,原來莫因雪一直在等他回家,他愣愣的問:「去哪裡?」

莫因雪理所應當的回頭看向鹿予安,漫不經心的說:「當然是去慶祝你拿到你繪畫生涯的第一個第一名。」

第一個第一名?

鹿予安第一反應是說的好像他以後還有很多個第一名一樣,但很快他的心又為「慶祝」兩個字跳快了兩拍。

他鮮少有這樣大張旗鼓慶祝的時候,他自己不會,別人也不會,就連他的生日,他也幾乎從未認真慶祝過。

這兩個詞對他來說是一個從未期待過的陌生的詞。但此刻在莫因雪的口中說出,他竟然忍不住心裡升起一絲絲期待。

門口王叔已經在等著他們了,顯然莫因雪並不是臨時起意。

鹿予安一上車,王叔就笑眯眯的說:「予安,聽說你得獎了啊,真不錯。」王叔是與有榮焉的驕傲。

猝不及防的鹿予安還是點頭說了聲謝謝,但是被這樣直白的誇獎還是讓他的耳垂有些發紅,又羞又惱看向莫因雪。

莫因雪怎麼跟所有人都說了啊,這多不好意思啊。

最後莫因雪將鹿予安帶到了南市博物院。南市作為文化古都,南市的博物院在全國也是數一數二的。南市的博物院,鹿予安卻並不陌生。

李老頭對鹿予安的審美底蘊十分看重,這種東西只能在日積月累不斷的欣賞優秀的作品才能培養的出來。哪怕出行再不方便,他也一定會帶鹿予安去博物院看古今中外各種名家名作的展出,也正因為這樣鹿予安的審美底蘊並沒有落下很多。

但是這也是相對的。李老頭時常會看著鹿予安嘆氣,比起他當初拜師時,名家名畫隨處把玩,入目樣樣精品而言,予安確實差他太多。

鹿予安疑惑的看向莫因雪。

莫因雪說要慶祝,怎麼慶祝,為什麼來博物院慶祝?

莫因雪並沒有解釋,而是徑直帶他去博物院的辦公樓。

明明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博物院辦公樓依舊是燈火通明。

莫因雪用臨時登記卡將他帶到了辦公樓內部。

「因雪,來的這麼早啊。」一位頭髮花白的女士等在門口見他們就招了招手,她也並不意外兩人的到來,反而上下打量鹿予安半晌,才笑笑道:「這就是予安吧?」

鹿予安看著眼前嚴肅的女士。她認識自己嗎?為什麼他全然不知呢?

莫因雪卻看懂了他的疑惑,介紹道:「這是林師叔。」莫因雪突然意識到,如果按照輩分,鹿予安應該是他的師叔才對。

他語氣極其微妙的停頓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將那片刻的不自然掩去,繼續神情自若的說道,「現在她也是南市博物院古字畫的修復專家。」

這位林師叔也是自小跟著顏老學畫畫,但是在畫畫上天賦實在不夠,對古畫修復更有興趣,再加上師公本來就是既能夠畫畫,又能夠修復古畫的全才,在京市的時也參與了很多國畫的修復工作,現在國畫修復的那一套章程還是他定下來的,顏老自己兩樣都挺擅長,因此便尊重了弟子的意願。

林師叔學成後來到南市博物院,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撲在文物修復工作上,如今已經是文物修復科的主任。

年過半百的林師叔對鹿予安露出和煦的笑容:「很不錯。愷之杯那幅作品我看了,大開大合但筆墨卻又很細膩,實至名歸。」她知道李師叔的小弟子找回來了,但是連續三個月她都在外面出差,才剛剛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回家,就被院里拉到一線處理一批海外文物的修復工作,所以才至今沒有見過鹿予安。

「謝謝。」鹿予安乖巧禮貌的道謝,扭頭朝莫因雪瞪過去。心中無奈,莫因雪怎麼見人就說。

莫因雪無奈解釋:「這可不是我,是外公。」外公得知予安拿下愷之杯之後,立刻就翻出老花眼鏡將予安獲獎的信息發到朋友圈,連發三條,現在別說師門上下,大概大半個畫壇都知道了。

當然這個莫因雪就沒有和鹿予安說了。

鹿予安滿肚子疑惑的跟著林師叔進入辦公樓,夜晚的辦公樓竟然出奇的熱鬧,不停有扛著攝像頭的工作人員在走廊走來走去,林師叔無奈解釋道:「今天剛好有個央視的拍攝組來我們這裡取材,所以才這麼多人的。」

最終林師叔將兩人帶到一道厚重的鐵門前說:「這兒就是了,我就不和你們一起進去了。我要帶他們去逛逛。你們自己看看吧。」

莫因雪點點頭說好

鹿予安卻越來越疑惑了。莫因雪的慶祝究竟是什麼?

輸入密碼后,門緩緩的被打開,鹿予安一腳踏進去,就在昏暗的燈光里感受到一陣陣寒意,他疑惑的看向莫因雪。

這是什麼地方?

莫因雪卻誤會了什麼,他牽住鹿予安的手低聲說:「小心。」

手掌的溫度順著手心往外蔓延,鹿予安手不自覺想要往外抽,然而莫因雪只是更大力氣的握緊說:「乖。這裡有台階,我牽著你走。」

鹿予安只能低下頭,刻意的將視線避開兩人緊握著的手,打量四周的環境,其實鹿予安心中已經有了猜想。

這樣恆溫恆濕的地方。

果然房間的最前方放置了幾米長的金屬平台,旁邊站著一個實習生,見他們來了也不驚訝,林主任已經和他說過,他將金屬台下的冷光燈打開。

於是平台上兩副平鋪在玻璃櫃之下的泛黃畫卷倏然出現在在他們眼前,雖然還未看到畫的全貌,但只看到飄逸靈動的畫卷一角,鹿予安的心就撲騰撲騰的狂跳起來。

他臨摹過無數遍,不可能錯的。

只一眼,他就認出這是——

《雪行寒山圖》的真跡。

這幅畫的每一寸他都了如指掌,甚至夜半無法入睡的時候,他都會躡手躡腳避開莫因雪,在書房裡一遍又一遍的臨摹《雪行寒山圖》,然後再把臨摹的畫偷偷塞在廢稿的最下面,在知道李老頭和著幅畫的淵源之後。

他始終有一種執念,如果當初最後他們將《雪行寒山圖》成功復原出來,李老頭去世的時候會不會少一些遺憾。

鹿予安扭頭看向莫因雪,但是見到莫因雪瞭然的神色,原來他每一次偷偷半夜去書房,莫因雪都知道,鹿予安心裡頓時有一種說不清的滋味。

他快走到畫卷前,畫卷的最前端用題跋寫著飄逸的行書這些「山本無憂,因雪白頭。水本無愁,因風起皺」。

無數次在鹿予安夢裡魂牽夢縈的畫卷在這一刻出現在他的眼前,畫卷雪山的一抹純白山頂在昏暗的室內,流轉出淡淡的清輝,只有親眼所見,鹿予安終於明白古書中所盛讚的如月華流轉般的光芒是如何靈動。

怪不得,李老頭對那些仿製的硨磲輝始終不滿意,見過真品,又有誰還喜歡贗品呢?

哪怕畫卷也早已泛黃,隔了近千年的時光,畫卷中勾勒出起伏的山川的線條依舊靈逸飄動,彷彿隨著山川的呼吸韻律而舞動,透過長長的畫卷,鹿予安彷彿看到當年橫空出世不過弱冠之年的畫聖在御前將山水畫卷一揮而就,瀟洒自在的留下千古絕唱。

他近乎貪婪的看著《雪行寒山圖》的每一處水墨筆觸。親眼見到畫作的細節,和在照片中看到是完全不一樣,《雪行寒山圖》多年來從未出來展覽過。這也是鹿予安第一次看見親眼《雪行寒山圖》的真跡。

他甚至連旁邊的莫因雪也顧不上。忘我的看著這幅畫,看到精妙的地方,忍不住右手按在玻璃上,順著划畫中的脈絡勾勒出靈動的線條。

不知過了多久。

他終於瀏覽完整幅畫卷,他看到畫卷中被火燒毀的痕迹,原本覆蓋在樓閣中的雪被火給熏黃,終於忍不住發出輕輕的一聲嘆息。

他忍不住說:「清輝——」

他剛說出,就聽到莫因雪惋惜的說:「清輝澹水木,演漾在窗戶。」

兩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眼,眼神交錯,無需言語卻都懂了對方眼裡的讚歎與惋惜。

鹿予安嘴角壓不住笑容看向莫因雪。

莫因雪卻說:「開心嗎?」

鹿予安點點頭,像是《雪行寒山圖》這樣的曠世國寶,都是用天然礦石顏料繪製的,每一次將畫卷展開都會造成上面顏料的脫落,

因此每打開一次都是對國寶的損耗,《雪行寒山圖》才從未展出過,因為每一開卷都太過珍貴。

正是因為明白,鹿予安才更知道這一次機會的可貴。

想到這裡,鹿予安皺了皺眉,看向莫因雪擔心問道:「這樣是不是太為難了——」

他忍不住擔心,他雖然很開心,但是他並不希望因此給莫因雪帶來麻煩。

「你開心就行了。」莫因雪聲音頓了頓說:「這幅畫還沒有正式捐贈。」

理論上說還是莫氏買下來的畫,這幾天陸院畫廊正在和博物院做著交接工作,因此陸院畫廊工作人員也有臨時工作牌,他將自己和鹿予安的名字加了進來。

這一次《雪行寒山圖》上卷中卷重逢,國家也很重視,這幾天就會有國家專家組和外公一起對國寶做整體評估,判斷是否要重啟修復計劃,恢復國寶昔日的光輝,所以這幾天畫卷都是打開的狀態。

他算是難得的以權謀私,將鹿予安帶了進來。

他知道這樣近距離的觀看這幅曠世名作,對任何一個畫家的幫助是巨大的。何況雪行寒山圖原本就和他們師門三代人牽扯在一起,對予安,對他自己都有特別的意義。

兩人看著尚且不全,缺了一卷的《雪行寒山圖》,神情都有些複雜。

見他們已經看了半天,實習生撓撓頭朝他們說:「要不然我帶你去隔壁看看吧。」他說完自來熟的介紹道,不久前還有一批流落國外的古畫回國,那些古畫大多久經風霜,有了不同程度的破損,為了再現原貌修復刻不容緩。

因此他們部門才加班加點。

《雪行寒山圖》儲藏室的隔壁是南市博物院的古書法修復科。

鹿予安點點頭,跟著實習生去了隔壁。

隔壁林師叔正專心致志的對一副古畫清洗,她十分認真,將溫熱的水一遍遍淋濕在古畫上,旁邊拍攝組的攝像頭正對準她手上的每一個動作,鏡頭外導演組也在認真的看著。

實習生忙不迭小聲和鹿予安介紹:「你別看我們用熱水洗畫就害怕了,我們書畫修復啊,拿到殘卷的第一步就是要將書畫當中的灰塵洗去,怎麼洗呢,就是用熱水了,用熱水浸泡在古畫表面之後,在吸水性好的布一點點將古畫上的熱水吸走就好啦。」

鹿予安其實是清楚的。因為李老頭教過他。

後來他問過顏老才明白,當初的師承分了兩部分,一部分是繪畫,另一部分則是古畫修復。顏老學了畫的那一部分,而李老頭兩者都感興趣,也喜歡鑽研,因此古畫修復李老頭比較厲害。

若不是李老頭後來眼睛不行——

鹿予安嘆了口氣。

他一眼就看出來林師叔正在洗畫。古畫都是裝裱在紙上的,而古畫的修復過程,其實就是古畫的重新裝裱的過程。第一步就是水洗畫,所謂水洗就是古畫被浸在不同溫度的水中,一遍遍用熱水淋去畫上的灰塵污漬,使畫紙恢復往常的顏色,熱水的溫度也是有講究的,紙本和絹本洗的溫度也是不一樣。

他從林師叔的動作就能夠看出林師叔也是個高手。

「洗畫」之後就是「揭命紙」,將破損的畫芯和以前的裝裱分開,然後轉移到新的裱紙當中去,這張裝裱紙關係著古畫是否能夠能夠成功修復,因此又被稱作命紙。

最後一步就是在重新裝裱的殘破畫卷補上缺少的筆墨和顏色,這兩步又稱之為「全色」和「補筆」。

這要求補筆和全色的人有極高的藝術修養,才能儘可能還原畫作的原貌。

而《雪行寒山圖》的修補難點就在這裡,補筆尚且有國手之稱,又和《雪行寒山圖》相伴長大,極其熟悉的顏老執筆,但硨磲輝的缺失,讓全色幾乎成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林師叔正在修補的是一幅《江雪圖》,隨著一遍遍的水洗,泛黃烏黑的畫卷上逐漸出現了原本的線條和顏色。只是那原本應該是雪面的純白,如今卻是一片漆黑。

鹿予安一看就發現,這是因為江雪圖雪色所用的白色顏料是鉛粉,鉛粉很容易被氧化而形成黑,這種黑色處理起來是非常棘手的。

果然林師叔他們正對著江雪圖犯了愁,如果在畫作上重新用白色又失去的畫作的原有的意境,但是置之不理又無法還原當時的風采。

林師叔嘆了口氣,讓助手拿來雙氧水,雙氧水處理氧化的鉛粉是常用的做法,只是這樣化學的處理十分容易給紙面造成損傷。

她剛想要將雙氧水到上去。

鹿予安卻誤會了忍不住提醒:「師叔,你火還沒有準備好呢。」

「火?」林師叔不解的反問。

鹿予安看著眾人疑惑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看著那副畫疑惑的問道:「師叔,你們不是用火燒嗎?」

「火燒?」林師叔不解的問道。

「在畫的局部倒上白酒,然後用火燒那一塊。」鹿予安用儘可能明白的話解釋:「只要觀察畫面的水珠,在合適的時機將火熄滅就可以。」

火的灼燒可以讓泛黑的鉛粉恢復成原本的顏色,而且不會傷害其他的地方。這也是李老頭交給他的方法。

而鹿予安的方法也吸引了攝製組的興趣。

負責跟拍的導演忍不住懷疑:「用火燒紙可以嗎?」這聽來就很不靠譜,用火來修復紙?

一直默不作聲的莫因雪突然開口道:「明代《裝潢志》上記載過火燒法。」

林師叔恍然大悟說:「你說的是火燒法啊,雖然火燒處理的效果據說比雙氧水更好,但是如何把握火燒的程度和具體的步驟都幾乎失傳,實在難掌握啊。」

拍攝組敏銳嗅到了話題度,他們雖然是紀錄片類型的綜藝,但是也想要有更多的話題,忍不住問道:「這位小哥,可以給我們展示一下火燒法嗎?我們這個節目就是為了推廣更多已經失傳的傳統技藝的。這種少見的技術就應該讓更多人知道。」

而這時旁邊的實習生也期待的說:「師父,我們之前為了試一試雙氧水的濃度不是有一批鉛粉氧化后的畫嗎?小師弟可以用那個試試啊。」

莫因雪看著攝像頭,眉心微皺,想要拒絕,他知道鹿予安卻並不是喜歡鏡頭的性子。

但鹿予安卻猶豫一會兒,像節目組重複道:「你們是推廣傳統技藝的嗎?」

導演組連忙點頭。

鹿予安不再猶豫,少年的眉目堅定說:「好。」

光潔的工作台前。

鹿予安將手放在溫水中洗凈,擦乾手指,將畫紙打濕,然後屏住呼吸,用宣紙打濕,捏成條形圍在泛黑鉛色的周圍,打濕的宣紙高高壘起來像是小山一般,將純度極高的酒精圍在中間。

此刻他專註的俯下身看向紙面,右手固定,左手一抖,熟練將火苗引到畫上,只見刷的一下,藍色的火苗跳躍在宣紙圍成的小山中間,底下的鉛色不僅沒有在火焰中燒毀,反而在火光中若隱若現。

圍觀的眾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嘆,哪怕是知道紙面上有水,火併不會將紙面燒毀,但是紙和火相接觸的直觀感受,還是讓眾人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一直跟蹤拍攝的攝像頭的也忍不住對著團跳躍的火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團火焰上。

包括鹿予安也是。

但是莫因雪卻對這團火焰沒有任何興趣,他忍不住注視著予安,在修復國畫的少年明明是在恆溫恆濕的的房間,但額頭已經有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予安的眼神非常專註,工作台的燈光彷彿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鍍上一層層光,他微微顫動的纖長睫毛在燈光下格外根根分明。

而似乎察覺到莫因雪的視線,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少年突然視線越過匆匆的人群朝他這邊看過,兩人目光猝不及防的對上,少年露出一個幾乎是本能的微笑。

少年其實很少笑,但是每一次笑起來眉眼都會彎起,少年渾身的張揚和鋒利就會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帶著嬌氣的乖巧。

就像是被少年用長滿刺的外殼層層包裹住的另一個柔軟的自己,在笑容中轉瞬即逝。

他心臟漏跳一瞬,喉結微動,手心攥緊,一種異樣的感覺從他心底快速的閃過,快得幾乎讓他都無法分辨那是什麼。

終於,鹿予安手將打濕的宣紙輕輕覆蓋在上面熄滅火焰。然後將宣紙拿開,原本被氧化成黑色的鉛粉在跳躍的火焰中已經恢復成最初的白色,他將畫遞給林師叔說:「這是師父交給我的。」

「李師叔嗎?」林師叔恍然大悟,對於這個素未謀面的師叔,他們都是略有所耳聞的,如果是李師叔傳授下來的,那就不奇怪了。她忍不住讚歎:「李師叔真是一個奇才。」

鹿予安翹起唇角。是的,李老頭一直都很厲害。

周圍的實習生看他的目光已經有所不同,連忙給他遞來的毛巾,鹿予安將手擦乾淨,聲音頓了頓透露出一些愉悅:「師叔,具體的方法和時間師父都有筆記,我可以給你們送過來。」

旁邊一直跟著拍攝的導演看向鹿予安略有所思說:「林主任,您的師叔?豈不是是顏老的師弟了?」

導演看著莫因雪和鹿予安的眼神幾乎已經開始放光,雖說他們這次拍攝得到了國家的支持,但是如果能夠和顏老這樣國民級的大師扯上關係,定然能夠獲得足夠的話題度。

現在眼前兩個的兩個人,一個是顏老的外孫,一個是年紀輕輕古書畫修復專家還是是顏老的師弟的小弟子,怎麼看話題度都很高,他們這檔節目本來經費就有限,大部分都放在製作上,宣發更是約等於沒有。

如今有這個好機會,怎麼可能放過,於是他牢牢將兩人圍在中間,爭分奪秒的做起採訪來。

直到中場休息,導演和林師叔說話的時候,他們身邊才空了起來。

鹿予安連忙和莫因雪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的轉身快步離開工作室。

他們走到博物院的外側,天空已經下起了一陣雨,他們兩個站在屋檐上等了一會兒,雨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遠處樓道內已經傳來一陣喧嘩的腳步聲和攝像機器移動的聲音,拍攝組他們來了。

「怎麼辦?」鹿予安硬著頭皮看向聲音來的方向。

「跑。」下一秒,莫因雪將身上的西裝外套脫下來,罩在鹿予安的頭上,他牽住鹿予安的手,往雨幕之中跑去。

帶著淡淡樺木香氣的西裝外套,彷彿將世界隔成了兩個部分,因為空間的狹窄,他們兩人的距離隔得極其近,身體不可避免的相接觸,倆個人呼吸的熱氣糾纏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而跑到一半,天空中的雨突然下大。

莫因雪半邊身體都被打濕,哪怕這樣,他依舊緊緊的將大部分外套罩在鹿予安身上。

鹿予安看到雨水打濕了莫因雪的額頭,水滴順著莫因雪深邃的眉目,滾落到線條分明的下頜,鹿予安伸出手,食指輕輕擦去莫因雪臉上的雨滴,又固執的將外套又扯了扯蓋住莫因雪說:「你不要只管我。你都淋濕了啊。」

手指與肌膚相接觸的細膩觸感,激起一陣陣領人心癢而戰慄的觸感,隨著鹿予安指尖的移動從額頭一路攢轉到下頜。

「不用。」莫因雪呼吸異常的酥麻而一滯,喉嚨乾澀,一時間他分不清,這異常蘇酥難耐的是他的皮膚還是他的心。

他忍不住看向少年,路邊的燈光照在鹿予安的臉上,少年的睫毛上有些細微的水珠,少年張揚的五官多了分其他的味道,莫因雪一直都知道,少年很好看,飛揚中帶著不羈,而此刻雨水打濕少年的衣服,夏季的薄衣貼在少年的身上,勾勒明顯的腰部線條。

剛剛陌生的感覺又再淹沒整個心底,莫因雪喉結微動,隱隱感覺到有一些失控,卻又不明白是什麼。

遠處,門衛處的保安看著他們,夜裡漆黑,鹿予安又被外套遮住了大半,保安顯然是誤會了什麼,大聲喊道:「你們過來,我這裡有傘。嘿,你們這對小情侶別跑啊!」

莫因雪呼吸幾乎一滯,神色變得極其難看起來,一瞬間他明白這究竟是怎麼的一種情愫。

可他明明是將安安當做是他的弟弟。

弟弟就永遠是弟弟,又怎麼能是其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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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人嫌他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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