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初雪

1996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咳，這詞好用，放哪都不過時。

飯店經過初期兩周的火爆經營，在價格恢復原價之後，經歷了一個小低潮。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做餐飲的都知道半價營銷的利弊。價格低了，顧客盈門。價格一恢復，好多佔過便宜的人就接受不了了。同樣的菜品，一下子貴出來一半，這就考驗飯店的菜品質量和服務了。

好在李旭東和大夥做過這方面的溝通。一開始大夥還提議不行就接着打折，從五折六折到長期八折，菜單價就當個虛標價，這樣漲得不太多，客人也好接受一些。

李旭東沒有同意大夥的意見。因為穩定的價格，也是飯店能長久經營的一個重要因素。與其一點一點的提升，讓客人覺得飯店開始店大欺客。不如從源頭上直接卡住。

菜品價格的制定，也是飯店對顧客群體的一次區分。價格太低，給人廉價的感覺，價格太高，又會損失大量的中端人群。

按照前世的發展情況，李旭東對飯店的定位是要搶佔中端消費人群的市場，剔除低端，有計劃地向高端擴展影響。

所以他不能讓飯店的菜品價位過低，這樣不利於以後的發展。

以長遠發展來看，當小龍蝦的價格達到每斤數十元的時候，低端消費者已經被刨除在外，只有中高端客戶群體還能繼續消費。這是市場經濟發展的本質決定的。

不是看不起窮人。而是收入決定了消費，你讓一個每月收入不到兩三千的人，去消費一盤幾十元的小龍蝦，這是不現實的。

李旭東上輩子就是窮人，每個月加起來不到三千塊錢，而那時小龍蝦的價格已經是大幾十元一斤了，他還有能力消費么？不可能的了。

國家說人均收入達到了多少多少，可有多少國人都自嘲自己是被平均的那部分？一個馬某某，可以拉高多少收入在三千元的窮人的人均？

人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問題，偉人總是能一針見血直指本質。李旭東也在學着這樣做。

擁有前世的經驗，讓他比現在的人能看的更遠一點。至於再遠，對不起，他只是個屌絲，暫時沒那能力。也許等將來他站得更高了，就有了。

李旭東獨排眾議，堅持恢復原價。代價是確實流失了一部分抱着佔便宜心態來吃飯的客人。

好處是恢復原價后，純利潤慢慢上來了。飯店裏吃飯的氛圍也好了許多，雖然同樣熱鬧，但不像原來那樣喧囂。

每桌平均消費三四十，在這個月收入才一兩百的時代，已經不算低了，能繼續來吃飯的人算是這個時代的中產了，素質什麼的，也算顧臉面了。

從幾個漂亮的小服務員明顯輕鬆的笑容不難看出，前段時間她們受到了不少騷擾。

當然，也就是騷擾了，至於調戲，打架，醉酒撒瘋這樣的事，在開業第三天，邢大隊親自帶人抓走了幾個鬧事者之後，就沒人敢幹了。能讓刑警隊親自來抓人，在這樣的店還敢鬧事，那是喝了多少假酒才能幹的出來。但凡喝酒的時候就了一粒花生米，也不能醉成那樣！

自元旦之後，天氣陰沉沉的，氣溫也迅速下降，冷得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李旭東記得今年是下了大雪的，是年頭元月，還是年尾的12月，他記不得了。反正有備無患。

在確定了飯店菜品恢復原價之後，經過一周的波動，飯店又恢復了正常。終於閑下來的李旭東，打算帶虞芳去買幾件冬裝。

元月25號，下午兩點，在忙完店裏的事情后，李旭東溜溜噠噠來到虞芳上班的營業網點。

「同志，麻煩您給叫下虞芳，我是她愛人。」

李旭東沒有進去而是讓在門口的保衛員幫忙傳個話。

十分鐘后，就見虞芳從裏面走了出來。

「你找我？」

看到李旭東來找自己，虞芳有點意外。自從飯店開業到現在，李旭東每天到家都已經半夜了，而虞芳早上上班走的時候他還沒醒，兩人根本沒機會說說話。要不是知道李旭東在忙正事，虞芳都以為他又變回從前了。

「嗯，飯店沒那麼忙了，就過來找你。」

看虞芳只穿着單薄的制服，皺皺眉。

「去換衣服，穿厚點，早上出門沒帶厚外套？」

「帶了啊。可誰上班會穿那麼厚呢。讓我換衣服幹嘛？我正忙着呢。」

「去換衣服，然後請個假，和我走。你要不去請，我去！」

「你別！我去還不行么，真是的。」

虞芳悻悻轉身。回去換衣服，請假。

就在李旭東感覺自己都快要凍僵時候，虞芳終於出來了。

虞芳看着現在原地的李旭東。

「你傻啦？不知道進入等么？」

「呼～凍懵了，快凍死我了，走吧。」

「去哪呀？」

「去了你就知道。」

萬達商場是在去年夏天剛開的一家大型綜合商場。當然這是鄲城本地城建集團投資建設的，和東北的一個小目標他家，沒啥關係。

萬達商場是一棟五層樓的建築。其中一到四層是營業區，五層是辦公區。這家商場在鄲城開了幾個首家，首家安裝步行梯連接樓層，首家不同商品分層、同類集中的經營，從一層到四層，分別主營首飾百貨、鞋帽、服裝、家電。首家有負一層，並且在負一層開設室內遊樂區，開了鄲城第一家西式快餐店，提供可樂漢堡套餐。剛開業時吸引了不少鄲城市民攜家帶口地來這裏消費。

「你要買東西？」

「嗯，是要給你買東西。」

「給我買？我又不缺什麼。別買了，走吧，我回去上班。」

「不！相信我，你缺，你缺很多東西。」

李旭東拉着虞芳的手，走進商場。乘步行梯一路來到三層，三層是服裝區。

李旭東拉着虞芳逛到女裝區，給她看羽絨服。

這年月羽絨服品牌和款式還不是很多，價格也不像三十年後那樣死貴死貴的。

李旭東略過那些沒見過聽過的小牌子貨，他要找的是雪奔羽絨服。

雪奔羽絨服就是後來的雪奔集團。它從鄲城這個小城市的一家縣屬服裝廠起家，到後來一躍而成鄲城，冀省，甚至全國知名的大品牌，大企業。

雪奔羽絨服現在還沒改名字，要到今年年底才會改名為雪奔集團。

雪奔羽絨服款式新穎，質量上乘，比旁邊那些沒見過的小牌子貨，看着就高檔很多。

「服務員麻煩你把那件紅色的羽絨服拿過來，謝謝。」

「您好，是這件么？您要試多大號的？」

「嗯，給我拿件175的a款。謝謝。」

「好的，稍等。」

服務員抱着一件紅色羽絨服走過來，遞給李旭東，李旭東接過衣服，順手遞給虞芳。

「我看這個號大小應該合適，你試試看。」

「你知道我穿多大的？」

「嗯，知道～吧」

李旭東伸出左手揉搓鼻樑，我知道你三十年後穿多大的，算么……不能說。

「切，騙人吧你！」

虞芳白他一眼，接過羽絨服。

「你把外套脫下來，我幫你拿着。」

虞芳脫下厚厚的外套，她裏面穿的是一件比較貼身的黑色圓領毛衣。毛衣貼身，展現出她美好的上半身曲線。吸引來一片偷偷摸摸的目光。

「額，我後悔了。」

「什麼？」

「不該讓你這麼試，我虧大了。」

「討厭死了，你！」

聽到李旭東這樣側面的讚美，虞芳俏臉泛紅。藉著穿衣服遮掩自己的臉。

「怎麼樣，好看么？」

「好看，非常好看。」

「真的？」

「比真金還真！服務員，再把那件白色的拿過來，謝謝。」

「你幹嘛啊，一件就夠了。」

「沒事，多試幾件。不礙的。」

「是啊是啊，這位女同志，你看你穿這件多漂亮。」

女售貨員也在旁邊幫腔。

「那好吧，再試一件。」

「嗯，試吧。」

李旭東給女售貨員打個眼色，聰明伶俐的女售貨員立刻心領神會，把虞芳脫下的那件紅色羽絨服裝到袋子裏。

向女售貨員悄悄比劃了個手勢，女售貨員很懂事的比了個六，又比了個五。

李旭東點了點頭，身子猛然僵住了，想起了一件很尷尬的事。

卧槽！糗大了！腦子飛速旋轉，眼睛也在四下掃視。希望能夠見到個熟人。

好在老天爺賞臉，還真叫他見到了。

「那個媳婦啊。」

「嗯？怎麼了？」

虞芳聽到李旭東這樣喊自己，臉上雖然平靜，心裏還是漏跳了一拍。

「你先試着衣服，我去個廁所哈。」

「嗯，好。」

李旭東面色如常地走開。走出虞芳的視線之外，向剛才看到的兩人走去。

唐佳和崔曉麗都是大喜龍蝦的服務員。下午趁著上班前還有點時間，相約來萬達逛逛。

兩個女孩子都是鄲城周邊鄉下的，同一個村的。一起初中畢業後來鄲城打工。正好趕上大喜龍蝦招服務員，二人條件不錯，都被招進來了。

萬達算是鄲城消費比較高的商場了，兩個女孩剛剛工作沒多久，也買不起這的衣服什麼的，可能來逛逛也好啊。

倆人正在三樓逛得起勁，就被一個高大的身體擋住了路。

「麻煩你讓……」

「呀！老闆！」

李旭東左手搓著鼻子，嗯，尷尬呀。

「嗯，你倆是唐佳和崔曉麗是吧？」

「是啊老闆。」

李旭東年輕，人長得也帥，雖然聽說結婚了，可還是擋不住店裏的小姑娘們喜歡他。就挺純粹的那種喜歡，嗯……

「你倆能幫我個忙么？」

「老闆你說！只要是我們能做的，一定幫。」

「嗯，你倆一定能做到。麻煩你們幫我去店裏把姜老闆喊過來……算了」

「別啊，老闆，有事你說！」

豁出去了！在兄弟面前丟人不叫丟人，總不能在老婆面前掉面子。

「你們幫我帶個話給姜老闆，讓他帶着錢來找我，要快。」

「還有么，老闆？」

「沒了。」

「好的，老闆，再見！」

二人和李旭東打個招呼就走了。

老天保佑！耗子你可快點來啊！

半小時后，李旭東在三樓步行梯口，等到了姜浩。

「錢呢？」

「出啥事了，這麼急？倆小姑娘一路跑回去和我說你要用錢，我來不及去取，從店裏拿了一千塊就過來了。夠不夠啊？」

「額，夠了。具體的回頭告訴你。現在來不及說了，你先回店裏，我完事就過去。」

接過錢，轉身走了。

「唉，卧槽！這貨！」

虞芳在櫃枱前，左右等不到李旭東，心裏焦急，看見李旭東走過來了。

「你再不來，我以為你掉裏面了，都打算喊人去撈你了。」

「額，那個，嘿嘿……試好了？」

「試好了，嗯？你別轉移話題！」

「來，麻煩你給裝起來。」

「好的先生，誠惠，一共一百三十元。」

「唉，你兩件都買了啊？太貴了，有一件就夠了。」

「沒事，不貴，你先將就著穿着，等我和耗子去帝都了，給你買件呢子大衣。」

「我聽說那好貴的。」

「不貴的，放心吧。」

接過袋子，李旭東還想着再買幾件衣服，虞芳說什麼也不同意，拉着他出了萬達商場。

出了商場大門，李旭東感覺鼻尖一涼，抬頭看天，嗯，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