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救援

引子

距地球200億光年的某個空間，一面巨大的透明光幕懸在空中，無論距離多遠，目光所及，皆看不到邊緣。光幕上每隔數億公里，就有一個氣泡狀節點，如果你具備上帝視角，就可以看到這光幕如蜂巢一般，由無數六邊形組成，整體呈球冠形，其面積達到了數萬億平方光年。

光幕正以肉眼幾乎不可察覺的速度，向圓心方向收縮，但實際上，它的運動速度超過了任何人類所能觀測到的天體。

光幕外的虛空中，無數的黑色天體，瘋狂吞噬著一切物質，推動着光幕不斷後退……

第一章救援

青省南部。茫茫夜色中，一架軍用運輸直升機從某個不知名的雪峰上升起，朝東北方向極速飛去。

機艙里，一台擔架車上，側卧著一名男子。此人身體蜷縮，衣物全無，七竅流血，全身皮膚佈滿了恐怖的紅色紋路，腿上還有殘留的排泄物，如果不是身體還未僵硬，恐怕已經被判定吃席了。旁邊兩名軍醫正在做搶救準備。

擔架車另一邊，站着一個女子，看上去不到三十歲，容貌清麗，身穿白色寬鬆t恤，緊身的牛仔褲包裹着翹臀和一雙長腿，令人一眼難忘。她臉上淚痕未乾，頭髮凌亂。此時正緊緊抓着男子的手，凝視着他的面頰，神情中難掩惶恐與疲憊。

男子頭邊，蹲著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猿，爪子裏拎着一根看不出材質的烏黑小棒，瞳孔中隱隱有暗紅色，此刻正緊盯着忙碌的兩人，面含戒備，但此猿顯然靈智較高，明白他們是在救人，因此並無舉動。但奇怪的是，周圍的人卻對其視而不見。

「血壓檢測不到，呼吸停止」年輕女護士皺着眉頭，看着擔架旁邊的血壓計，向醫生通報情況。

「腎上腺素1mg，靜推！」兩人合力將男子翻了九十度，讓其平躺，男性醫生放置好aed電極板，開始做心臟復甦……

正在被搶救的男子名為馮炎，39歲，目前定居渝市，高中畢業以前，隨父母在魯省長大，父母都已退休，身體也還不錯。大學畢業后打了十幾年的工，幾年前自己開了家電器店，和妻子一起經營，收入剛剛跨過小康水平。二人結婚十多年，感情非常好，育有一雙兒女。

半個月前，趁著孩子放暑假，帶着妻子、兩個孩子還有幾個親戚，兩部車開啟大西部自駕游之旅，之前原本計劃每年去一個地方，由於新冠疫情耽誤了3年，這次準備把川省、藏省、青省一次性走完。

馮炎是個理科男，任何事物都喜歡刨根問底。遇到不能理解的問題，總會想方設法搞清楚。作為一個接受過華夏高等教育的公民，馮炎一度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不信鬼神，甚至經常為此與人爭論。

俗話說：30歲前睡不夠，30歲后睡不着。這句話讓馮炎有了痛苦的切身體驗。最近幾年，他總是做同樣一個奇怪的夢，說是做夢也不準確，因為只要晚上躺在床上，不等他睡着，腦海里就會浮現一幅畫面：晚年歸西后，他的靈魂竟然離開了地球，沖向茫茫宇宙中。在那裏，時光飛速流逝，他以旁觀者的視角，看着萬物凋零，各種天體的生命走向終點，新的天體誕生，有的演化出生命。眼看着緣起緣滅，他感到無比的孤獨。但隨着時間流逝速度的加快，宇宙中所有的物體都慢慢消失了，沒有光，沒有時間，只有虛無……最後，連他自己的意識也不在了。

有人說：人為什麼害怕死亡，其實就是害怕死後，無法再感知世界。馮炎本來並不怕死，他相信物質守恆，相信人死後，身體物質會轉化為其他物質，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也許未來某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宇宙中某一粒微塵，都有他存在的痕迹。他害怕的是，如果世界也不曾存在過，沒有開始，沒有結束，那麼誰能知道，他是否真的來過？

每次畫面結束，無邊的恐懼便如潮水般湧來，將他淹沒，甚至無法呼吸。他只能緊緊的抱着身邊的妻子，感受到她身體的柔軟和溫暖、感受到生命的真實，就如嬰兒在母親的懷抱中，才能漸漸平靜下來。

這件事情的後果就是，除了長期失眠，他越來越怕死了。他開始希望靈魂存在是真相，甚至希望能看到鬼。他害怕這個世界只是某個未知生物的夢境，他想要證明自己是真實存在的。他開始研究一些道家、佛家理論、神話傳說。可是幾年來，沒有任何一件事情，能夠讓他確信靈魂存在。

其實這次旅遊，他也想去傳說中離天空最近的聖城拉市，去神秘的布宮看看，能否遇到解惑的機緣。

遺憾的是，布宮之旅，只是痛苦的體驗，提前找本地朋友買了黃牛票，之後正式進入排隊模式，廣場、景區入口、白樓入口，一路排下來，3個小時過去了……高海拔的陽光導致他差點變成黑人，高原反應也讓人爬樓梯的時候頭髮暈、腳發軟。夾在洶湧的人流中，期間真正參觀的時間還沒有半個小時，馮炎和兒子就被「挾持」了出來，同行幾人也不見蹤影。

站在景區出口外，一口氣灌下整瓶礦泉水，看着身邊曬得有些蔫兒、正在舔舐手中的雪糕的兒子，馮炎神情有些恍惚。天氣有些熱，陽光更是毫不吝嗇。背包里的水在排隊的時候就喝完了，景區里的飲料太貴，捨不得買。

走出景區的遊客大都在找陰涼地休息喝水。仔細回顧了一下參觀過程，馮炎無奈的發現：除了滿眼的黃金、寶石、數鈔票的喇嘛、搶c位的拍照大媽，好像——好像就沒有其他什麼印象了，這錢花得，唉！看來自己果然是不具備佛性，無緣西天極樂世界了，他自嘲的想。

正準備找個地方坐一會，揉揉腿。卻看到一個中年婦人向他走來，這兩日在拉市，到處都能看到向遊客兜售小飾品的本地人，大多都是周邊農村中年婦女，趁著旅遊旺季賺點零花錢。實際上，除了少數正規的店面在銷售正宗的天珠和文玩，地攤、走攤小販賣的產品是出自哪裏，地球人都知道。

馮炎這兩天走在路上被推銷無數次，雖然沒有入手，但是相同質地的手鏈，價格從200砍到20，不斷的刷新認知，導致他已不知這東西的成本低至何種程度，心中不由得對「宇宙中心義烏」，產生了一絲膜拜。

「老闆，買串珠子戴吧，可以讓你心想事成、喜樂無窮的」。婦人說道，隨後補了一句「買一送一的」。馮炎心想，這說辭不太一樣啊，本來是準備習慣性的拒絕，但架不住兒子在旁邊慫恿，想想這兩天兒子都想要一個來玩玩，於是說道：「之前別人要價20我都沒買，你這個怎麼賣的」。婦人:「十五塊，再送你一個」。隨即向旁邊看了一眼。順着她的目光，馮炎看見不遠處樹蔭下，蹲坐着一個老頭，不是馮炎不尊老愛幼，確實是找不到其他詞語來描述他。那老者穿一身髒兮兮的袍子，灰撲撲看不出底色，頭上扎著鬆散的髮髻，正將手中的葫蘆對着嘴巴「吹瓶子」。也不知多久沒有洗過的臉，紅黑相間，醉眼惺忪。發現馮炎看他，便轉過來看了一眼。這一刻，馮炎在老頭的眼神里竟然看出一絲期待。

【作者題外話】：新手，第一次寫書。不知道能被幾人看到。希望大家多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