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初見金子
卧龍山在當地人口中,一直都叫金銀山。這是因山上羊滾崖的洞中藏有金銀財寶而得來的。
金銀山有財寶的傳說流傳了二百餘年。直到現在還有三三五五的人,潛入山洞尋寶。但大多數人都是有去無回。而有幸回來的人,後來也閉口不談財寶的事情。
久而久之,關於金銀財寶的傳說,就變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龍門陣。
何方跟著他父親何首烏第一次進金銀山,就發現了財寶的線索。
那天東邊才泛起一點兒白,父子倆就從卧龍村出發,沿著走蛟河逆流而上,走了足足一個白天的時間,趕在太陽下山前,到了羊滾崖前。
羊滾崖是一處南北走向的斷崖,坐東朝西。崖最高處約有百丈,即便是稍矮處,也有約六十丈高。一條約一丈寬的瀑布,從斷崖矮口飛瀉而下,發出轟隆隆地巨響,在崖底沖刷出一個大水潭。
崖壁陡峭,像巨斧從天劈切形成。就連善於攀岩的野山羊都會掉落,故名羊滾崖。
令人驚奇地是,如此險峻的崖上,卻有七八個洞口。崖下不知何人何時開鑿一串石窩,大小剛好放下一隻腳,蜿蜒錯亂地通向低處的一個石洞。
何首烏對著看不盡稀奇的兒子說:
「方娃,天黑前,我們走那條小道,到洞里歇夜。」
何方轉頭看了看西邊的太陽。太陽離著遠山還有一人高,陽光照的整個崖壁一片金黃。他父親身影在這金色的背景里,格外暗沉。
何方走到河邊,打算捧一些水,給父親解渴。
他蹲在河水邊,雙手正準備捧水時,突然發現水裡的沙石中有金黃色的東西。他伸手把那東西抓起來,在河水中涮涮,竟是一把油菜花顏色,造型精緻的魚形梳子。
「爸,你看。」
何首烏正用衣袖朝臉上扇風,聽到方娃的話,不經意地瞄了一眼,頓時便愣住了。
「拿來!」何首烏急切地朝何方揮手說。
何方把滴著水的金色梳子遞到何首烏手裡。
何首烏查看著這玩意兒。這梳子小巧,造型卻奇特。如魚背的梳背刻著魚鱗。梳齒像極了魚腹的小刺。遺憾地是梳子尾端斷了兩根梳齒。
他越看越激動,忍不住用一口黃牙使勁兒咬了咬魚嘴形梳頭。然後趕緊拔出,睜大眼睛瞅著。
質軟,有印。
他發白的臉上頓時泛起了紅暈,心也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
「方娃,你在哪裡撿到的?」
何方順手指了指剛才捧水的地方。
何首烏趕緊跑了過去,彎了腰,兩眼望著嘩嘩地河水搜尋著。
「爸,你找啥子?」
何首烏立即朝何方打個手勢,說:
「方娃,快,沿著河兩邊上下再瞅瞅看。」
「哦!」
何首烏兩眼放光,弓著背,逆著河水,深一腳淺一腳地向上找去。
何方也立即沿著河水向下找去。
很快,天就黑了。山裡響起了鳥獸滲人的叫聲。
何方從下游跑到他爸身邊,說:
「爸,該歇歇了。你到底在找啥?明兒亮了再找吧!」
何首烏大汗淋漓,臉色依然發白,眼裡失望和驚喜交織。
「方娃,我們回村。」
何方反問:
「不是到洞里歇夜嗎?」
何首烏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寶貝梳子。他突然擔心起來。這金銀山盜匪橫行,要是被土匪搜到這金梳子,兩人的命都難保。
「快走。」
何首烏沒有解釋,一邊邁著步子,一邊催促說。
這山路崎嶇,又黑燈瞎火的。何方擔憂下山的安危,說:
「爸,歇歇再走吧!這大晚上路上不好走。」
何首烏心裡掂量了一下,大晚上下山,路途確實兇險。於是他停下腳步,轉臉望了望四方碑山上。山上有座四方道觀,他與觀中吳道長很熟。
「那去四方觀歇夜。」
何首烏語氣堅定。但這話音剛落,在他前方的路上,突然串出四個身影。
「嘿,何家的,都這個天了,你還下山?也不怕摔斷了那把老骨頭!」
一個低沉戲謔的聲音傳來。
何首烏內心立即一陣膽寒。過去幾十年,這聲音倒是聽了百十回。這是金銀山匪窩裡的二當家,王三彪。
說話間,王三彪走到了近前,黑乎乎的看不清彼此的臉。
何首烏身體有些哆嗦,暗裡把手裡的寶貝往兜里揣。
「哦!是王三爺。剛上來,還沒找到什麼東西。」
王三彪摸摸何首烏肩,沒背簍也沒背袋,疑問:
「我說,以往的這個時候,不管是背簍還是布袋,你都裝些草藥野味啥的,今天怎麼啥都沒有?」
何首烏被問得緊張,「哦哦」地支吾著,一時答不上來。他這樣的吞吐,王三彪頓時生疑。他一把抓住何首烏的脖子,逼問:
「何家的,是不是有東西,背著我藏起來了?」
何方見他爸被揪住衣領,趕緊叫了一聲:
「爸。」
王三彪聽這嫩娃子的聲音,問:
「這是你兒子?」
何首烏點點頭。
王三彪鬆了何首烏,又一把抓住何方的辮子,擰過來這小子的頭。
「龜兒子哎!知道我是哪個嗎?」
何方不止一次聽他爸詛咒過金銀山的二當家王三爺,他當然知道這人是誰。只是他不敢作聲,也不敢反抗,雙手只好護住辮子。
何首烏也趕緊抱住王三彪的腿,不停地哀求:
「王三爺,他還是個孩子,求你放了他!求你放了他!」
王三彪抬腳一蹬,何首烏被蹬倒在地,一時動彈不得。
何方見狀,血氣上涌,就要跟這個不止大一圈的王三彪拚命。
「喲!你這青勾子娃娃還想跟爺爺比高矮。」
說著,王三彪拳腳相加,把何方也打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烏老梢,捆了,帶回去,添個人丁!」
王三彪對著身後的隨從說道。
「要得!」
那叫烏老梢的隨從回應了一聲,立即走過來,夥同另外兩個人就要捆綁何方。
何首烏拼盡全力,撲在何方的身上,乞求王三彪說:
「王三爺,饒命啊!王三爺,饒命啊!看在這幾十年我給你送葯送肉的份上,放過我兒吧!放過我兒吧!」
王三彪直接說道:
「你這龜兒子精壯。我帶回山上了。」
那三個隨從把何首烏拉開,七手八腳地就開始捆何方。
何首烏救子心切,情急之下掏出了那把金梳子。
「王三爺,這個你拿去,把兒還給我。」
夜色中,王三彪只看到半跪在地上的何首烏,一隻手正向他支著。
王三彪伸手摸到何首烏手裡的東西。當他感覺到這不及巴掌大的東西冰冰涼涼還挺沉時,心裡陡然來了興緻。
他立即叫來隨從,點燃了明火。借著火光,他看清了這是把金色的梳子,頓時眼睛也直了。
王三彪在手裡把這金色梳子把玩一番。他身為土匪,金銀瓷器字畫物件自然見過。但是如此貴重精巧的東西,少見啊!
這姓何的打獵采草藥倒賣點兒山貨,能置辦得起這金梳子?他想了想,又搖搖頭。
他心裡立馬就想到了傳說中的財寶。黑暗中,他露出了貪婪兇狠地臉色。
「哼哼,這是哪裡來的?」
何首烏不敢撒謊,只好如實說:
「日落前才從這河裡撿的,我和我兒本想再找找,看看還能找到些其他的。這一耽擱,就到天黑了。本想急著回去,就遇到王三爺了。」
王三彪哪裡相信何首烏這套說辭。這姓何的常年在山裡轉悠,王三彪越想越懷疑這何家老頭兒是不是找到了財寶。
他緩緩地走近何首烏,冷不丁地就是兩巴掌打在何首烏的臉上。
「這東西能在這河裡撿到?你當我是小孩兒!你要是不告訴我實話,今兒我這刀可要沾沾血氣。」王三彪一邊說著,一隻手一揮,隨從就遞過來一把砍刀。
何首烏臉火辣辣地疼,耳朵也是嗡嗡地響。他看見二當家手裡拿了傢伙,隱約聽到「血氣」二字,自然想到了殺人的場景。他顫抖著說:
「王三爺,我說的句句都是真話,真話啊!」
王三彪並不相信,握刀的手一揚,刀把就拍在了何首烏的臉上。
何首烏只感覺大腦一陣嗡嗡,眼前一陣發花,倒地就沒有知覺了。
烏老梢俯下身摸了摸何首烏,低聲對王三彪說:
「昏死過去了。」
王三彪不耐煩地讓他把何首烏弄醒。
何方嚇得嚎啕大哭,那哭聲在山裡迴響著,聽著也滲人。
王三彪把刀架在何方的脖子上,一手緊緊卡住他的脖子,發力恐嚇說:
「只要你老實交代,我就放你們了。」
何方立即停止哭喊。一雙乞求的眼睛緊盯著黑暗中王三彪的輪廓。
「這梳子是哪裡來的?」
「就在這河裡撿的。」何方趕緊回答。
「你個小崽子,不說真話,我騸了你。」
王三彪提著刀,刀尖就頂在了何方的胯下。
「王三爺,王……三爺,饒命啊!饒命!」
何首烏剛被河水澆醒,就聽見王三彪要對獨子動手,掙扎著爬起來,又抱住了王三彪的大腿。
「何家的,你再不給我說真話,你何家的傳家寶就留不住了。」
「我賭咒發誓,我說的是真話!」
何首烏萬般無奈,一手指天,對著天就說。
王三彪依然不信,將刀舉過何方的頭頂,做出砍頭的動作。
「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惻隱之心。何必趕盡殺絕。」
黑暗的樹林中,這聲音讓王三彪及其隨從頓時一陣驚慌,紛紛拔出了刀,向四周戒備。
何方顫抖著身體,向四周張望一番。只有人聲,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