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孤山之戰

「剛才那是什麼？」矮人們扛著斧子，踩著滾滿碎石的斜坡往下爬。

不用費伊催促，他們都覺得情況不妙。

空氣凝窒，比剛才困在隧道里的滋味還要糟糕。黑烏鴉縮在樹洞里一動不動，流過山谷的涓涓溪水逐漸乾涸，那些喜歡順著山岩慢慢挪動的大蝸牛一個接一個的掉下來，它們把肥厚的肉足縮到殼裡，跟小石子混成一堆。

「快點，我們最好在黎明前離開孤山！不要掉隊——噢！」

有兩個矮人在漆黑的夜裡沒看清路，一腳踩空順著斜坡就滾下去了。

「哈哈…咦？」

嘲笑同伴的矮人忽然跟著東搖西晃，一頭栽倒在地，壓碎了好幾個大蝸牛殼。

費伊看到石子骨碌碌往下滾，覺得不妙趕緊抓住了斜坡邊的一棵小樹，才沒跟著摔倒。孤山在劇烈的震動，巨龍的吼聲不斷響起。

一道烈焰從山頂衝出，火焰成柱，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發生了什麼事？」矮人們將斧子砸進地面，雙手抱著斧柄勉強堅持在原地不動，不斷有石塊滾落下來，把他們砸得拚命喊叫。

「會不會是兩條龍打起來了？」

「剛才那條會飛的小黑傢伙？它還不夠斯矛戈填肚子的！」

「堅持住——全部堅持住，如果滾下去，我們會被這些石頭活埋！」

於是斜坡上掛了一溜矮人，在巨龍恐怖的怒吼聲中，他們還在堅持報數——按照掛的位置從上到下報數。

「12…12！不好少了一個…啊，抱歉我忘記自己了，13！！我們一個不少，之前滾下去的也沒事…」矮人的聲音被斯矛戈凄厲的嚎叫聲蓋過去。

費伊立刻抬頭。

火焰似乎是從巨龍巢穴的洞窟里噴出來的，那座矮人建造的大廳有五十米高，這種比放煙火還壯觀的景象，證明大廳整個頂塌了一半。

難道斯矛戈打不過戒靈？

九戒靈只不過是索倫的手下…難道戒靈坐騎升級后戰鬥力也能跟著升級？

費伊忽然想到了一個不好的答案。

——魔戒的力量在增強，同樣，九戒靈的實力也直線上升！

費伊並沒有懷疑戒靈為什麼剛才從頭頂飛過都沒發現自己，戒靈們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根深蒂固了，在原來的故事裡，除非霍比特人戴上魔戒，否則戒靈就是在頭頂上盤旋或者騎著馬從霍比特人藏身的樹洞前路過都發現不了。

夜空里瀰漫著嗆人的黑煙。空氣太過乾燥熾熱，火柱噴落下來，那些火星子如同暴雨，樹木紛紛燃燒起來。

半邊天空都被照亮。

費伊試圖往回挪一步，緊接著他發現整個斜坡似乎跟著往下崩落，已經從原來四十度的斜面傾覆成七十度了。

難道是山體崩落？

費伊抱著的那棵樹遭受了石塊多次撞擊，樹身也開始慢慢歪斜。

就在這時，接二連三有燒斷的樹枝滾下來，矮人們的頭髮跟鬍子也著火了，有一個特別倒霉，燃燒的枝條恰好抽到手背上，這個矮人大喊一聲就鬆脫斧柄，滾下去好幾米。

幸好他的同伴猛然一伸手，撈到了他的鬍子。

「巫師…你快想想辦法，不管什麼咒語都試試，我們撐不住了！」

「……」

問題是，他不是巫師！

費伊鬱悶的都想吐血，與世界接觸不良的毛病治好后，看看他都遇到了什麼！！首先就是被大水沖，幽暗密林長湖鎮漂流能夠送掉半條命，然後是惡龍焚燒長湖鎮，幸好沒被燒死…現在又是山崩？

「停下！」費伊大喊。

奇怪，魔多黑暗語怎麼毫無作用？

難道戒靈已經整體升級得可以無視魔戒禁錮了？

天空已經被染成一片火紅，斯矛戈龐大的身軀終於出現在夜色中，它逃命似的拍打著翅膀，卻飛得歪歪斜斜。

大量高溫蒸汽聚成濃雲，照在孤山上空。

斯矛戈一邊飛，一邊不斷從口中吐出的烈焰。

就在這一片耀眼又明亮的金紅色火焰里，忽然揮出了一條漆黑的粗鏈，它裹帶著火焰狠狠砸在斯矛戈身上，幾十塊漂亮的寶石黃金帶著鮮紅的龍血從斯矛戈肚皮上脫落，巨龍哀嚎了一聲，差點一頭栽下來。

很顯然，戒靈並沒打算殺死巨龍，否則就對著斯矛戈左胸空隙攻擊了。

「我所有戒指都在寶藏堆里…你贏了，隨便你拿走什麼！！」斯矛戈掙扎著大喊。

這次是鋒利的長劍，衝破火光，直刺斯矛戈的右邊翅膀。

斯矛戈一聲嘶叫，噴涌的血柱竟然澆熄了下方燃燒的樹木。它龐大的身軀順著樹冠一路砸出去很遠，堅固的橡木樹都紛紛折斷。

矮人們已經看呆了。

一滴血珠遠遠飛出去，正好濺到費伊臉上。

好像有火燒似的尖銳疼痛冒出來，距離費伊最近的那個矮人嚇得差點手一松滾下去，他結結巴巴的說：

「巫師…你受傷了，你的臉…」

龍血緩緩滴落，有三條紅痕出現在費伊臉上，而且痕迹越來越深，再加上比布滿夜空的金紅火焰還要耀眼的紅色眼睛！

費伊根本沒聽見矮人在說什麼，他左腳的劇痛又來了。

這時斜坡上方掠過黑影，斯矛戈在摔下去的時候忽然一翻身，用爪子生生將一棵小樹拔出來，順帶把掛在樹上的費伊也扔到背上。

斯矛戈用兩條後腿狠狠一蹬地面，借著斜坡的地形，竟然重新強悍的飛起來。

它昂起頭顱高聲怒吼：「騎著低劣黑爬蟲的亡靈！你能戰勝我，也可以奪走所有金幣與珠寶，但是毀滅納國斯隆德的格勞龍後裔，絕不向除了主人之外的任何黑暗屈服！」

火焰后沉寂下來。

沒有攻擊，沒有影子，只有窒息的恐怖黑暗氣息。

費伊忽然發現神智清明起來，好像有一層枷鎖被甩脫，他就像被什麼控制一樣慢慢從斯矛戈背上站起來，狂風與烈焰在身邊呼嘯而過。

斯矛戈狠狠一拍翅膀，烈焰被卷開。

冰冷的盔甲罩著厚重的黑袍，散碎的火星就像被無盡黑暗吞噬，尖銳的黑色王冠跟白色煙霧狀的安格瑪巫王頭頂上所戴的完全一樣。

王冠下是虛無的陰影，那就是戒靈的臉。

黑色披風下的陰影正對著這邊，好像動也不動的的看著夜色中飛翔的金紅色巨龍，還有龍背上的人。

「嗆啷。」戒靈握住黑色韁繩的鐵甲指套發出擠壓的磕碰聲。

這聲細微的響動。不知道為什麼卻特別清晰，隔了很遠費伊還是聽見了。

近距離看，能夠發現戒靈的坐騎的確跟巨龍相差很遠，除了有展開的黑色翅膀與粗壯的四肢，這種生物的腦袋跟脖子一樣粗細，面對斯矛戈時眼睛都不敢睜開，只憑藉籠罩身周的恐怖黑暗在火光中穿梭。

「可惡的傢伙！」

斯矛戈憤慨的對費伊說：「你的預見是正確的！索倫也在打我寶藏的主意…在我戰死，躺倒在大地上之前，他們都別想從巨龍這裡得到任何好處！」

「……」

不，其實索倫與戒靈想要的只有魔戒。

「我看到你還在追那些矮人，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幫助我驅逐這個可惡的亡靈，或者與最後一條巨龍一起埋葬在孤山！」

費伊雖然不能控制身體，但他的意識很清醒。

這個戒靈應該是安格瑪巫王…只是一個，還沒有看到另外八個。

如果不在今天殺死安格瑪巫王，戒靈憑藉對魔戒的感應力，不管以後他躲到哪裡去，都甩不掉他們！如果今天藉助斯矛戈的力量都無法斬殺戒靈，難道他要把希望寄托在這個世界遙不可知的命運上面？

斯矛戈狠狠的一拍肚皮，硬生生扒拉下一柄鑲嵌許多寶石的黃金劍鞘，用翅膀拋給了費伊。

看著劍鞘在夜空劃過的影子，費伊想伸手，眼前忽然又是一片黑，一個振聾發瞶的聲音從記憶深處浮出來。

——你選擇改變，選擇對抗…這是最大的錯誤。

——你最終看見的一切源頭，還在我這裡，所有更改，都只能證明我所創造的正確，它將遠遠超過你的想象。

這不是安格瑪巫王的聲音！！

費伊立刻從這片漆黑中掙脫出來，紅色的眼睛忽然睜開。

斯矛戈怒吼一聲，已經悍然撲過去，一口咬斷了戒靈坐騎的脖子，狂噴而出的黑紅血液，變成了一道濃厚的屏障。

下一秒，屏障就被刺穿了。

珍貴的黃金劍鞘從天空中拋落，費伊回過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手握那柄劍，深深刺中了戒靈虛無的面孔中央。

戒靈已經踹開了死掉的坐騎，狠狠一腳踩在斯矛戈的頭顱上。

巨龍翅膀無力的撲騰了一下，暈眩了從天空墜落。

費伊無法將劍抽出來，同時他感到一股黑暗力量從劍身逐漸流向戒靈，左腳的劇痛與臉上火燒火燎的刺痛也消失了。

在斯矛戈急速墜落的過程中，他們還是穩穩的站著。但是那柄矮人打造的鐵劍，先是劍身出現無數裂紋，最後片片崩落。

費伊終於控制不住握著空劍柄往後仰倒。

「砰！」斯矛戈重重摔在了它塌掉半邊的巢穴上，孤山終於徹底崩塌了。

東方出現曙光，這一夜無比漫長。

費伊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在晨光照耀下，正好看到那個戒靈的身形逐漸扭曲，一股濃郁的黑煙從虛無面罩里冒出來，戒靈用模糊低沉的聲音說了一句話，但費伊只聽到後半句：

「…很高興。」

什麼很高興？戒靈被魔戒殺死，聖白議會將很高興？

費伊還沒明白，就看見戒靈的盔甲與黑袍像被無形的火焰焚燒，瞬間煙消雲散，只有那個黑鐵王冠滾落到地上。

「……」

愣愣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王冠半天，費伊這才想起斯矛戈，趕緊繞到巨龍頭顱前面。

斯矛戈鼻孔里還在不斷冒黑煙，嘴裡也有高溫蒸汽吐出來，看來沒死。

不知道那些矮人怎麼樣了？

費伊朝殘破的山坡下面一望，這次是徹底傻眼了。

那些數不清的金幣珠寶，隨著塌陷的孤山一起崩落下來，填滿了河谷，滾進了長湖，在晨曦的曙光里反射出瑰麗的光芒。

剛剛趕到長湖鎮的灰袍巫師甘道夫，正好看到這驚人的一幕。

長湖鎮的人們正欣喜若狂，他們唱著古老的歌謠，飛奔去迎接那些全身破破爛爛一臉做夢表情的矮人們：

「山下國王…他的財富如同太陽一樣耀眼，他的白銀像是噴泉一樣，他的河流泛著金黃！山上流來的河水泛著金黃…」

費伊：這真是世上價值最高的一場泥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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