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美食不可辜
宋立是最後一個進屋子的，他掀開門口放下來的長簾，走了進去。
在進入屋內后的一瞬間，宋立那原本空洞獃滯的眼神又恢復了。
而對於自己迷迷糊糊的進了屋子，宋立也沒覺得哪裏奇怪，只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屋裏很暖和，這是宋立的第一感覺，是那種家的溫暖，讓人很舒服，很安心。
從外面聞到的那股淡淡香味，在這裏也愈發的濃烈，瀰漫在空氣中，這次宋立想都沒怎麼想就聞出來了，是酒的氣味。
生前，他雖然談不上嗜酒如命，那也是一個重度愛好者，要不是這酒還有一股特別的香味蓋在上面，宋立也不會第一時間聞不出來。
宋立站在門口，環顧了一圈屋內的環境，這是一個類似於飯館的地方，規模不大，能容納十幾人左右差不多剛剛好，倒是現在一下子進來二三十人，略顯擁擠。
好在進來后的人對此並不是很在意，也沒人想要離開這裏，他們各自找了個空位，相互之間擠一擠，坐着就聊開了。
對於這種和諧的氛圍，宋立是發自心底覺得很喜歡，可莫名的，這種人擠人的擁擠碰撞感，他又發自心裏的感到彆扭，很不舒服。
這就很像有些喜歡貓貓狗狗這類可愛動物的人，喜歡歸喜歡，他們卻不會拿回家養。
他們很難接受貓狗脫落的毛髮，排泄等諸多問題，哪怕弄得在乾淨，每天給它們洗澡，心裏還是會覺得怪怪的，很排斥。
可這次，宋立無法拒絕。
想起外面呼啦呼啦的冷風，聞着那肆意飄蕩的酒味，他無法拒絕。
屋子深處有一個櫃枱，裏面坐着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靠着櫃枱，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對店裏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客人似乎不是很開心。
後面連通的應該是廚房，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窗口用短簾擋着，時不時能聽到從裏面傳出的炒菜聲音。
宋立穿過被擠的很小的過道，來到櫃枱前，他掃了一圈，並沒有看到菜單之類的點菜工具，於是問道：
「老闆，你家這點菜的在那邊？」
老人抬起頭，看了眼宋立，又低下了頭，沒有想招呼的意思。
很是冷漠。
宋立正納悶着，這時，窗口裏面，有「叮叮」的聲音響起。
宋立看了過去，只見短簾迅速翻起翻落，很快，他還沒看清怎麼回事，一份紅燒肉蓋飯，帶着一碗湯，裝在盤子上擺在了上面。
看着滿滿的紅燒肉鋪在上面，色澤飽滿，肥瘦相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吃過肉的緣故，感覺這份蓋飯比之前吃過的山珍海味還要來得有吸引力。
老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手顫顫巍巍的端起盤子，宋立很自覺的朝旁邊靠了靠，讓出一條能走的路來。
只是老人還沒跨出一步，身體就搖搖晃晃的向前傾，寬鬆的黑褲里，肉眼可見的雙腿打顫，作勢整個人就要摔倒了。
宋立眼疾手快，一把接過了盤子，順便扶住了老人。
目光近距離的停留在紅燒肉上，他不爭氣的咽了咽口水，人摔了還能站起來，可這份紅燒肉蓋飯要是摔了那真是太可惜了。
哪怕它到不了自己的肚子裏。
「謝謝你，小夥子。」老人開口道，聲音嘶啞。
「沒事。」宋立搖搖頭。
扶著老人重新坐回位置上，宋立客氣道：「我給你端過去吧，是那桌的？」
老人朝着一個方向看去，
宋立跟着目光，看到靠窗邊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正朝着他們揮了揮手。
宋立點頭，示意他看到了。
等盤子端過去，再回來時，窗口處又有一個盤子推了出來。
老人笑眯眯的看着宋立。
宋立抿了抿嘴，很自覺端了起來，另一側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已經舉起了手。
宋立送過去，再回來，窗口處，
第三份，
第四份
第五份，
「.....…..」
宋立當場呆住了。
我說裏面到底有幾個廚師？
這上菜的速度，讓他有種在流水線幹活的衝動。
眼看推出來的越來越多，窗口裏面，叮叮叮的催促聲頻繁響起，
宋立咬了咬牙，為了酒為了紅燒肉他拼了。
坐着等候的人里，一名穿着消防員衣服的男人看到了這一幕，站了起來，一聲不吭的走到窗口處，端起盤子，幫起了忙。
看到有人分擔壓力，宋立鬆了一口氣，也不用那麼急了。
他沒幹過服務員，不過手腳還挺利索，很快，再兩人的配合下，所有人的飯菜全部端上了桌。
別看這地方小，可這來回一趟又一趟的走着，要保證湯不灑出來，同時要走的小心點，避免碰到用餐的客人，收着力干，還真有點累。
兩人都悶出了一身汗。
見沒有要端的了，一起找了個挨着的地方，坐着休息了起來。
可能是宋立當過兵的緣故，看到消防員，有種特別的親切感。
看到他身上臉上還有煙熏過的痕迹，宋立主動問道：「你這是剛救完火？」
消防員點點頭：「是啊，就前面那個老小區發生大火了，我們救了一個小時才把火給撲滅的，幸好人員疏散的即時，沒造成什麼太大傷亡。」
「厲害！」
宋立發自內心的豎起大拇指。
「消防員這麼危險，為啥還要選擇干這行？」
宋立問出了很想問的話，當初當兵那些年他一直在想以後幹個什麼好，消防員也在考慮範圍之內，只是一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火災現場，他就退縮了。
他承認慫了。
也不明白那些想當消防員的。
消防員沉默了，他想了有一會，便開口說道：「除去為國家，為人民這些話，剛多的還是是熱愛吧。」
「熱愛？」宋立不理解。
「對，熱愛！」消防員點點頭繼續說道：「我幹了十幾年消防了，只有熱愛，才能讓我一直堅持下去。如果不是熱愛，意志力早就崩塌了。」
「熱愛這詞很奇怪，我十歲那年家裏就有過一次火災，一名救火的消防員為了救我父親，永遠都留在了裏面，從哪開始我就想當一名消防員了。
這或許就是熱愛吧，肩負着不僅僅是消防員這幾個字，更是背後的一個個家庭。」
說着，消防員揭開袖口，把手臂露了出來。
一條猙獰可怖的傷疤在手臂展開，從手背到手肘的位置，足足十幾公分。
消防員輕描淡寫的說道：「這是三年前留下來的，那次在遊樂場，表演噴火的道具出現了故障，火勢蔓延的很快，等我趕到時，就看到一個小女孩趴在地上，腳扭到了，-
「沒什麼。」消防員擺擺手。
兩人聊的正歡，宋立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好像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看着他們。
回過頭，
頓時心裏咯噔了一下。
那個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後面，看着他們，滿臉推著笑，手裏一左一右還端了兩份飯。
老人笑道：「辛苦了，這是你們的。」
這會宋立注意到，老人的手也不抖了，腳也不軟了，整個人容光煥發，比他還要精神。
好像被騙了。
宋立頓時想罵娘。
不過，看在老人端來了飯，他剛出來的氣也消了七七八八。
伸手不打笑臉人。
出點力就出點力吧，在美食麵前一切都是蒼白無力的。
從老人手裏分別接過了各自的盤子，都是兩菜一湯，他這邊還有惦記半天的紅燒肉。
宋立滿意的點點頭，只是看着飯菜，總感覺空落落的，少了點什麼。
隨即忽然想到，轉頭看向老人，問：「有酒嗎！」
他的嘴又饞了，是在抵不住酒的誘惑。
從外面酒聞着聞進來，還幹了半天活，要是再喝不上，那就太可惜了。
可老人沒說話，又擺出了那副高冷孤傲的姿態，他負着手，頭也不會的朝櫃枱走去。
見老人沒回應，宋立暗自嘀咕著，「好奇怪的老頭。」
也不管他了，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再叫。
三下五除二的解決了一大盤肉，摸了摸肚子，端起湯，咕嚕咕嚕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