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病弱美人太無敵-4
「這次你身體耗損太嚴重了，再休息會兒。」
路晏安接過空了的葯碗，給南夢又塞了塞被角。
「好，舅舅照顧了我這麼久，也去休息會兒吧。」
南夢眼尾猩紅，可卻控制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乖巧的點了點頭，聲音依舊軟糯，卻帶著無力。
路晏安觸及自家外甥女心疼的目光，心臟刺了一下，又暖又麻。
她從小就聰慧懂事，他知道，她想起了路氏嫡系的禁止，怕他傷心這才沒有問他。
伸手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拄著拐杖緩步離開了房間。
那拐杖，以前不過是個擺設，每次都是拎著拐杖大步邁的嗖嗖的，是他說我們總是沒大沒小的，這才給自己做了個拐杖，讓自己顯得老態龍鍾、德高望重一些。
可此刻南夢卻覺得，若不是那根拐杖，只怕舅舅連走路離開的力氣都沒有了……
房門被關上，沉重的腳步聲遠去，南夢起身，攏著被子盤腿坐在床上。
拿出綁著紅繩，帶著古樸的暗沉之色的銅板，咬破手指，將鮮血抹到羅盤中間。
雙手結印，白色的光將銅板包裹，隨後散落在羅盤之上。
「咳、咳咳……」
南夢捂住嘴壓抑的咳了兩聲，一邊咳一邊注意著外間的動靜，沒有引起路晏安的注意這才鬆了口氣。
咽下口中的血氣，看著那幾枚銅板散落的位置還是蹙了蹙眉。
危機重重，吉凶難料。
命劫已過，可是仍處險境，還是要儘快將人找回來，不然恐生變數。
南夢又給自己餵了一顆回元丹調息，待胸腔血氣平復，南夢這才留書一封，挑著小包裹離開了路家。
趁著月色，小小的身影緩步消失在森林小路，木屋門口，站著一個拄著拐杖的佝僂背影
——
「跑？！讓你跑！個小兔崽子！」
「馬德！整天不聲不響的，本事倒是不小！真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你放了他們怎麼不見有人回頭救你啊？！」
「tui！小***！」
小鎮的一條昏暗街巷，傳來男人罵罵咧咧的拳腳聲，以及偶爾斷續的一聲悶哼。
被打的是個瘦弱的小男孩，看那模樣估計也就五六歲的樣子，身上的衣服滿是泥土臟污，破破爛爛的並不合身，破損處還能看見那滿是淤青的肌膚，只是與那衣服和身上相反，男孩臉上雖然沾上了些塵土，因著挨打而有些蒼白，可卻眉眼卻依舊精緻漂亮。
男孩蜷縮著，一下一下承受著漢子的捶打，眼中灰暗一片，滿是麻木和恨意。
許是打得累了，穿著粗布麻衣，顴骨處長著一顆黑痣的漢子狠狠又踹了一腳，啐了一口后彎腰一把拽住小男孩的后衣領，拖著就要往巷子深處走。
就在這時，巷口傳來清淺的腳步聲，還伴有幾聲微弱的輕咳。
漢子拎著人，戒備的盯著巷口，另一隻手已經摸上了牆角的木棍。
隨著巷口處微微晃動的燈籠散發的微光，漢子看清了向這邊走來的人。
那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半大丫頭，眉眼靈動，扎著兩個飛仙髻，背著個小竹簍，晃晃悠悠，不緊不慢的向著這邊而來。
漢子看著那丫頭身上的天青色襦裙和發間晃蕩的兩枚翠玉簪雙眼一亮，舔了舔嘴角邪邪一笑。
將手上拎著的人扔到地上，漢子搓了搓手便想向著那丫頭走去，可腳才抬起就被猛地抱住，漢子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還是扶住了牆才穩住了身形。
抱住他腿的自然是被他扔在地上的那個男孩，男孩死死的抱著漢子，用盡全力向著巷口大喊：
「跑！快跑！別過來！」
那漢子沒想到這小崽子都這幅模樣了還想著壞他好事，當下也顧不得買賣的事了，舉著手上的木棍就往他身上掄。
別看這小子長得還行，可這小子性子跟條瘋狗似的，有那個送上門來的小丫頭，憑著那模樣就是送去紅樓也是筆不菲的收入，也算是彌補了點他的損失，至於這個，怎麼也得先教育服了！
漢子下了狠手，那小男孩自然也察覺到了，眼中劃過兇狠，張口就咬上了他的大腿，咬的又深又重，哪怕死也要狠狠咬下他塊肉來！
漢子被咬的慘叫出聲，可心中的怒意燒的更旺了，高高的舉起手中木棍，向著他的腦袋就狠狠的砸了下去。
「啊！！」
可出乎意料的，發出慘叫的並不是那個男孩，反而是行兇的漢子。
只見他揮舞的木棍擊中的，竟是他自己的腿！
疼痛讓漢子瞬間鬆了手，抱著腿不住的哀嚎，他感覺他的腿要斷了！
正死命咬人的小男孩只覺嘴裡一空，他下意識的又用了幾分力向前咬卻咬了個空，倒把自己的牙齒震得不住發麻。
耳邊再次響起那清淺緩慢的腳步聲，男孩心裡一驚，連忙尋聲去看，方才在巷口的女孩竟然還在向著裡面走！qs
男孩瞳孔一縮，顧不得自己口腔的酸麻之感，再次嘶聲向著她大喝：「你是聾了嗎？！快走啊！」
著急呵斥女孩的他沒有注意到，此時的他已經不在那漢子身邊了。
「媽的，兔崽子！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紅了眼的漢子也沒有注意到方才男孩瞬移開三米多的情況，反倒是摸索著木棍，踉蹌著就往他那大步而去，氣勢洶洶，似是真的要活剮了他一般。
男孩下意識的縮了縮，可又看了一眼步伐未變的女孩，眼中劃過決絕，死死咬著牙，眼中滿是凶光。
不說方才他們的動作，便是他喊得那兩聲，那女孩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猜她或許是先天有疾……
罷了罷了，所幸他也不甚想活，今日他們兩個的命運如何，端看天意吧……
男孩身體緊繃，死死的盯著那個男人，那兇狠的眼神恍若一頭孤狼，時刻準備著在最佳時機衝上去，一口咬斷對方的脖子。
可是很快，出乎男孩意料的事發生了。
就在那個漢子即將走到他身前的時候，那漢子卻好像被什麼擊中，反身狠狠的彈了出去！
男孩下意識的張開了嘴，愣愣的看著撞在牆上又滑落在地慘叫的漢子回不過來神。
一片青色的裙擺突然在眼前晃了晃，男孩回神，第一眼看見的，是一雙綢緞雕花的繡鞋，往上是熟悉的青色裙擺，和一張嬌俏的臉。
兩人對視，女孩向他盈盈一笑，眼中流露出單純的欣賞。
「好漂亮的男孩子。」
她在他身前站定，也不顧他身上的臟污徑直蹲下了身，探手摸上了他的手腕。
男孩卻下意識的縮回了手，垂眸往後退了退。
「對不起，我只是想給你看看傷，沒有惡意的。」
「我……」
男孩張了張嘴，可方才喊得太過用力，此刻他的嗓子乾澀的厲害，並沒有發出聲音。
男孩抿了抿嘴，不由心下暗惱。
他不是防備她，只是不想弄髒了她……
被拒絕了女孩也沒惱，在懷裡摸出一個瓷瓶，掏出一顆丹藥遞了過去。
「你身上的傷太重了，這是迴轉丹，吃了可治你身上的傷。」
女孩聲音軟糯，雖然帶笑卻依舊透著一股天然的清冷氣，小男孩愣愣的看著她遞給自己的丹藥，視線卻控制不住的在她白凈的手上停留。
原來，她看得見，也聽得見。
她來，是因為自己的實力……
他伸手拿過了那枚丹藥，沒有猶豫的送入口中，向她證明他對她的信任。
「吶，張嘴。」
男孩下意識的聽從，嘴唇微張，一股甜意便湧入了口腔。
「吃顆糖，這下就不覺得苦了。」
苦？
不，那丹藥入口清新，他並不覺得苦澀。
他不受控制的微微抬頭看她，借著朦朧的月光，他望見了一雙如水的眸，清澈的似是能映照出世間一些污濁。
而這污濁，包括他。
男孩瞳孔縮了縮，低了頭去。
天上的月亮不屬於我，哪怕看了，都是妄念。
男孩的抗拒有些明顯，南夢癟癟嘴卻沒再說什麼。
站起身，將視線落在牆角猙獰著臉的那個男人身上。
那男人對上南夢的視線不由渾身一抖，他在道上混了多年，坑蒙拐騙全都做過，雖然成不了大事，可是該有的眼力還是有的。
方才那一下，這個姑娘絕對不是普通人！
「仙姑！仙姑！小人知錯了！小人知錯了！是小人狗眼不識泰山！求仙姑饒命！饒命啊仙姑！」
男人能屈能伸，半爬起來向著南夢嘭嘭的磕頭，很快額頭就紅了一片。
「聒噪。」
對於男人的求饒賣慘南夢無動於衷，這個人手上的罪孽早已足夠他下十八層地獄服刑百年了。
半抬胳膊，寬大的水袖遮住了身後人的全部視線，南夢手指捻了捻，一束幽藍的火光自指尖飛向了那個男人，很快，男人身上便燃起了洶洶的幽藍火焰，男人掙扎著，在這巷子里瘋狂扭動，可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男孩心下忐忑，視線余光中只有道道火焰扭動，他動了動身子想看看發生了什麼，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卻回過了頭，帶著一絲輕哄。
「乖，不看，丑。」
男孩不再動了，只是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抿唇微僵。
火光逐漸熄滅，南夢也收回了手。
巷子里空蕩蕩，除了他們兩個再無一物。
一陣風吹過，激起男孩***的皮膚，男孩抖了抖，心裡卻沒有一絲害怕。
他不管她是仙是鬼，他只知道她救了他。
南夢對於男孩心底的心思一點都不清楚，她只看到了男孩對她的抗拒。
她敬因果，也不強求因果。
救他出於偶然，他若不願，她自是不會強求。
借著背簍的遮掩，南夢塞給他一個不起眼的錢袋，將之前那瓶迴轉丹和一塊青玉環佩也塞了進去。
「這葯可治你身上的傷，只不過一天只能吃一顆，不得多吃。這個環佩你貼身帶著，它可護佑你平安。
鎮上的朱大人為官還算清廉，最是看不慣拐賣稚子之事，你可去官府報官，尋求他的幫助，他會幫你回家的。」
想了想，南夢又掏了一把糖塞給了他。
「此前種種，你不必放在心上，惡人行惡，自是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你的人生還長著，還有許多的甜在前面等著你呢！不要氣餒呀！」
「好啦，我還有事要去做，就不陪你啦，我們，有緣再見！」
直到南夢的身影徹底消失，那個男孩依舊沒有說一句話，微垂著頭好像根本不在意，可是他捧著東西的手卻不自覺握緊，直至泛白。
他其實有些痛恨自己的怯弱。
他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
南夢是在禹洲城找到的路長安和路風。
南夢根據指引來到藥鋪，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這裡的百姓一口一個路大夫、路大善人，路夫人的稱呼議論著路風和路長安。
南夢一探頭就瞧見了端坐窗前的路風，正來者不拒的給一群大姑娘小媳婦的看診，而路長安則大咧咧的坐在櫃檯里，咔咔的悠閑的嗑著瓜子，身邊還有兩個小丫頭給她扇風！
南夢：……
南夢抬頭看了看東邊的日頭，也沒錯啊，這太陽是從東邊升起來的啊。
她不是累著了在做白日夢！
可這場景是不是不太對啊？？？
說好的危機重重，吉凶難料呢？
南夢眉頭擰出個川字來，小臉皺巴巴的全都皺在了一起。
她現在有些懷疑自己了，難道是太久不算，生疏了？
看了看藥鋪裡面火熱的生意，南夢也不忙著進去，在店鋪外面的台階角落坐下，南夢也顧不得臟不髒的，直接拿出銅錢就開始扔，一連扔了三回，卦象都是一樣的。
危機重重，吉凶難料。
南夢：……
嘖，該不會是這銅錢壞了吧？？
想不明白南夢也懶得去想，將銅錢一收，氣沖沖的就往藥鋪里沖。
她晝夜不歇，緊趕慢趕的用了不到五天趕到這裡，可她腿都溜細了，風餐露宿的趕來救人，結果這倆人在這過上日子了？！
「嘭！」
南夢將自己的小背簍嘭的一聲砸在路風的看診桌上，咬牙切齒的道：「看診！路、大、夫！」
維持秩序的小廝瞧見南夢這個半大姑娘闖進來，還一點禮貌都沒有，當即就落下了臉上前。
「你這個小姑娘怎可如此無禮？」
「就是啊！我們這都排著呢，你怎麼還直接進去了呢？！」
南夢沒管小廝和外面不樂意的人，就那麼幽幽的盯著路風，眼刀凌厲。
路風和路長安瞧見南夢具是一驚，她怎麼跑出來的？！
溜出來的？！
路長安也顧不上安撫客人，在櫃檯里站起來就準備過來拎南夢耳朵，卻被南夢一個蛇皮走位直接躲開了。
「南無羈！你怎麼出來的？！」
南夢看著自家表姐瞪大了眼，指著她的肚子直哆嗦。
「路、路、路、路、路長安！」
「你就等著舅舅打死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