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死,燈滅,恩怨了

第三章 人死,燈滅,恩怨了

這是餘閒兩輩子第一次見鬼。

還是一隻格外想見的鬼。

至於這隻鬼想不想見他,那只有鬼知道了。

「餘閒?餘閒!」

看到餘閒,孫傳宗的青色面容立刻多了一層怒色,格外猙獰。

猶如故友重逢,就惡狠狠的撲了過去。

餘閒嚇了一跳,不過當發現孫傳宗直接穿過了他的身體,他立刻就冷靜了下來。

「孫兄,冤冤相報何時了,何不讓自己走得安詳一點呢。」

「你害我丟了性命,還有臉叫我安詳?」

孫傳宗氣急敗壞,卻只能兀自張牙舞爪。

餘閒卻從他這句話里聽出了另一層意思,試探道:「你說是我害你丟了性命,那應該不是我殺了你咯?」

聞言,孫傳宗的怒火戛然停歇,神情變得有些複雜。

餘閒察顏觀色,心裏也燃起了希冀,追問道:「那到底是誰殺了你?」

孫傳宗靜靜看了餘閒一會,忽然冷笑一聲:「我知道了,你鐵定被認定成殺我的兇手了,想必你現在也大難臨頭了吧,哈哈哈哈。」

不就是和他搶雞的交配權嘛,犯得着執念這麼深嘛。

餘閒一陣無奈,並打量了一下孫傳宗的身體。

青色的身體,雙腳緩緩有青煙流逝,在漸漸變白。

這意味着亡靈在漸漸消散,只有一炷香燃燒的時間。

時間緊迫,孫傳宗的怨念又這麼深,想讓他說出兇手,恐怕還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餘閒,你也有今天,往常你們這些公侯子弟,一個比一個張狂跋扈,還好聖上英明,洞察你們的狼子野心。之前已經斬了不少公侯,下一個就輪到你們威遠侯府了!」

孫傳宗兀自在那發泄著死前的怨恨,獰笑道:「就讓你和你們威遠侯府上下,與本公子陪葬吧,餘閒,本公子在黃泉路上等着你!」

餘閒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索性大家一起在黃泉路上結伴吧。」

孫傳宗一皺眉頭,似乎不滿意餘閒這麼輕易就「氣餒」了,語調一轉,道:「或者,你現在跪下來給本公子磕三記頭,若是能讓本公子滿意,興許能透露一點兇手的信息……」

他大概自知很快要魂飛魄散,還想最後再羞辱餘閒一番。

餘閒卻很乾脆的拒絕了:「不必了,如今聖上存心想置我們這些勛貴於死地,就沒必要做無謂的掙扎反抗了。」

孫傳宗呆愣住了,那張青色的鬼臉寫滿了問號。

這從容的談吐、淡然的姿態,和以往的他不太像啊。

「等見了聖京府尹,我就直接認罪了吧。」餘閒貌似誠懇的說道:「至於殺人經過,容我想想……對了,就說孫兄你闖進門后,打傷了我以後,準備強暴惜玉姑娘,我見義勇為,這才失手殺了孫兄。」

孫傳宗再次勃然大怒:「餘閒,你好生無恥,竟如此污衊我!」

「但我想不起昨夜的經過了,畢竟當時我也醉迷糊了,腦袋還被你敲了一下。」餘閒一攤手。

眼看孫傳宗氣得面容扭曲,餘閒又補了一句:「那要不然,就說孫兄其實是想強暴我,被我失手反殺了?」

「我、我……你、你……」孫傳宗我你了半天,卻是對餘閒的無恥行徑無可奈何。

事到如今,他已經無奈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但他實在接受不了死後還背負污名。

哪怕死了也要留清白在人間啊!

「如果你還是不滿意,不然你幫我回憶一下?」餘閒不失時機的道出了小心思。

孫傳宗忿然道:「你以為這點小伎倆,就能逼我助你脫罪?」

餘閒微笑道:「孫兄,你我之間的仇怨,說穿了,只是意氣之爭。但殺你的人,卻是血海深仇,你不會連這道理都不懂吧?」

「說得再穿一點,你我兩家,都不過是皇帝手中的棋子,今天可能是我家倒霉,但你又怎能保證你家始終屹立不倒呢?當年皇帝用我們這些勛貴世家一統天下,現在又用你們這些文官打壓勛貴,等哪天,你們文官做大了皇帝又該如何想呢?要我說,搞黨爭的,表面上水火不容,背地裏心照不宣方才是王道。」

孫傳宗錯愕的睜大眼睛,指著餘閒大喝道:「餘閒,你大逆不道!」

餘閒一撇嘴,懶得辯解。

都當鬼了,還滿腦子的君父思維,他很難解釋何謂民主專政的優越性。

他還是決定說點實際的:「而且,孫兄你年紀輕輕就不幸逝世,想必還有許多事情沒來得及做,趁這機會,難道沒什麼想託付於我的嗎?」

孫傳宗動容了,欲言又止。

無疑,餘閒插到了他的軟肋。

突然掛了,連身後事都來不及安排,難免心有不甘。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餘閒,雖然可惡可憎,卻是唯一能託付的人了。

餘閒指了指他已經發白的半個身子,「時間不多咯。」

孫傳宗一咬牙,道:「罷了,幫你一次,就當幫我自己了!你猜測不錯,殺我的,另有他人!」

「不過在我說之前,你得先幫我做一件事。」

「你說。」

「這是我們家的齷齪事,是我弟弟……」孫傳宗踟躕道:「這小子一直妒忌我的嫡長子身份,還覬覦我的愛妻,如今我死了,那小子肯定會侵佔我留下的一切東西,我不甘心就這麼便宜了他,所以想請你除了那小子。」

餘閒直接搖頭:「我正盼著從這起殺人案里脫身,你又讓我去殺一個尚書兒子,試問有何分別?」

孫傳宗認真的看着餘閒的神色,輕輕點頭。

如果餘閒不假思索的答應了,他反而要懷疑餘閒的誠心。

「那好,退一步,我希望你將我的妻女接出來,找個穩妥地方安置她們。」

「孫兄,沒想到你雖愛去勾欄,卻對嫂子如此珍愛,真是讓我刮目相看。」餘閒信誓旦旦道:「此事你盡可以放心,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會盡全力照顧好嫂子的!」

孫傳宗沒好氣道:「你以你們余家滿門和祖宗的名義起誓!」

餘閒點點頭:「我若是有違此約,我們余家列祖列宗被掘墳!」

「如果你違背約定,我會化成厲鬼找你索命!」孫傳宗道。

餘閒心想你要是有本事跟活人索命,還犯得着把老婆託付給我嘛。

「另外,我在書房裏藏了一筆錢,在書架子第三層最右邊,你若是有點良心,就留一些給我的妻女……」

「不必了,我差良心,但不差錢。」

餘閒大義凜然道。

孫傳宗做了個鬆氣的神情,好像卸下了心裏的包袱。

隨即,他對視着餘閒,一字一字道:「殺我的人,是何惜玉那賤人!」

餘閒一皺眉頭,冷笑道:「孫兄,你忽悠鬼呢。」

其實一開始,餘閒還真懷疑過那個花魁何惜玉。

但後來的屍體勘驗結果,推翻了這個懷疑。

孫傳宗的死因,是胸膛被一拳打穿,甚至打爛了心臟!

能有這樣的實力,最起碼需要淬鍊過皮肉骨骼。

何惜玉只是手有一些縛雞之力,根本沒實力作案。

倒是餘閒恰恰就是這級別的武者,被列為重點嫌疑人也在情理之中。

「我也難以置信,明明那麼柔弱的女子,一瞬間竟展現出那麼恐怖的身手,直接打穿了我的胸口。」

孫傳宗捂住左胸口,顯得心有餘悸:「我至今還記得她的眼神,很凌厲,滿是怨毒,像換了個人似的。枉我可憐她的身世,對她百般照拂…………對了,打暈你的也不是我,是那賤人趁亂偷襲的你!」

餘閒看了眼他已經由青轉白的胸口,陷入了沉思。

莫非何惜玉在扮豬吃老虎?

不該啊,在這個世界,高手往往能看出一個人的實力高低,何惜玉不可能瞞得過聖京府尹等大佬。

而且教坊司不同於普通青樓,對娼妓的監管很嚴格,怎麼可能讓何惜玉修習功法呢?

「對了,你昨夜為何突然闖進來?」餘閒覺得有必要打散原來的記憶,重新梳理脈絡。

「昨天那賤人寫信給我,對我表達相思之情,約我亥時一刻相會,我這才會去教坊司,沒承想你竟在屋內……」

孫傳宗也發現這事透著蹊蹺,反問道:「你昨夜怎麼會在她那?」

「她選我做入幕之賓。」

餘閒回憶道,說完,和孫傳宗相視片刻,盡皆陷入沉默。

一人一鬼,似乎都發現了藏在這個愛情騙局背後的秘密……

「公子!他們來了!」

僕從林三的驚呼,讓餘閒不得不將意識從空間里抽離出一部分。

回到現實,林三剛關閉了屋門,回頭道:「公子,從窗口逃出去吧,我替你拖一會!」

餘閒沉默少頃,徑直走上去,撥開林三,推開屋門。

迎面正有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走來!

領頭的正是聖京府尹沈修!

「餘閒,記住你對我的承諾!」

空間的請燈閣里,孫傳宗的青魂已經幾近燃燒殆盡,只剩一寸臉龐在那吶喊。

「放心,我只糊弄人,不忽悠鬼。」餘閒鄭重道。

孫傳宗忽然闔上眼睛:「你我今生恩怨已了!」

是了斷了,不論是對孫傳宗,還是對曾經的餘閒。

最後,孫傳宗化作了一縷白煙,消散於這片天地。

人死,

燈滅,

恩怨了。

另一邊,沈修已經走到了餘閒的跟前,皮笑肉不笑:「小侯爺,找你可是費了一番功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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