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邊就是食堂嘍。」張姨忽然一停步，讓比安卡差點撞上她。稍微忙亂一刻后，比安卡繞過了張姨的身體，然後就被眼前的景象駭得目瞪口呆。

這處食堂非常寬敞，結構倒也不令比安卡覺得陌生；真正令她震驚的，是這裏擁擠成群的人。此情此景實在太過於『正常』，以至於她都想習慣性地伸出手去摸身邊的父母親。

「咋啦？」張姨可不知道比安卡的想法，只是見她神色有異，所以才開口詢問。

比安卡被這句話拉回了現實，意識到自己剛才走神了后，連忙開口掩飾道：「就、就是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而已…」

「啊，是在琢磨這事兒。那你要是不嫌棄的話，今天就跟咱們一幫干粗活的先坐着湊合嘍。」

比安卡先是下意識地點頭，隨後回過神來后立刻就是一陣暗喜。她老老實實地跟着張姨排隊領了些食物，然後又去了角落裏的空桌子旁坐下，這才徹底靜下心來。

她本來就打算要努力留下一個好印象，以此儘力在這個神秘組織里爭取生存空間和各種各樣的信息。而自從前一晩上見到索拉雅后，她就準備從張姨這裏開始努力。一來，這是她目前除了索拉雅之外接觸最多的人。二來，比安卡相信張姨的社交圈子裏大多都是和她一樣的服務人員，雖然未必會在組織里有多少話語權，但是他們一定是不可或缺的人物。三來，從索拉雅那的反應以及這些人的工作性質可以得知，張姨這些人在這個地方的活動範圍很大，因此也應該會知道不少消息。雖然他們不可能會知曉什麼機密，但對於目前想要儘快融入這個環境的比安卡來講，接近張姨只會有百利而無一害。

比安卡其實也不想耍這些小心思，不過眼下的她深知自己只有自己最值得依賴，所以她才會如此謹慎。

「喂喂！老頭子眼瞎啦，咱們在這兒！」張姨忽然大叫一聲，打斷了比安卡的思緒。

被呼聲招來的是一個謝頂的中年男人，身材略有發福，走起路來一顫一顫的，很有些喜感。走到桌子前，此人立即吼道：「你這腦殼子都進了土的東西叫誰老頭子！」

「臭嘴收斂點兒，別嚇著小孩！」張姨回敬道，順便還指了指比安卡。

「…叔叔好，我叫比安卡。」比安卡道。不論她心裏在想什麼，但至少從表面上看，此時她是一個標準的、有禮貌的乖孩子。

果然，來人被這聲叔叔叫得喜笑顏開，嗓門也隨即降低了幾十分貝：「哎你好！你也不用非得叫叔叔，叫聲老頭子都行。」

比安卡乖巧地點着頭。

這自稱老頭子的男人人拉了張椅子坐下，接着也不顧著之前的拌嘴了，賊兮兮地對張姨道：「哎，你知道嗎，昨晚我出去丟垃圾看見有東西在爬牆…」

「呸，說得那晦氣，分明是瞎編的吧？」又有人走來說話。

「你才晦氣！」老頭子噴道。「老子倆眼珠子親自看見的！那東西鬼鬼祟祟的一直在扭，好像就是在躲著人！」

比安卡全神貫注地聽着。知道這種事情對她並沒有什麼用處，但是聽來有意思，加上周圍人都在聽，於是她便乾脆把這當成是集體活動了。

「我也怕我眼花，所以還特意往那邊走走看，結果你猜咋著？那東西『嗖』一下，直接就搞了個原地消失！」

「你那分明就是糊塗了！」桌子四周已經聚了不少人，一句話出口，都找不出到底是誰說的。

「老子是來真的！就那會沒過多久，就聽見老響『咣』一聲，然後就是倆人在慘叫！老子總不至於眼和耳朵一起不行了吧？然後就在那等了會兒，果然又看見那東西了，一扭一扭的在往外趕，要不是這雙老腿不頂用了，不然我肯定追上去！」

「那…東西是什麼？」比安卡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玩意啊，我覺著是條蛇！」

「呃…」比安卡含糊道。「難道是索拉雅？」

剎那間，數十道目光齊刷刷投向了比安卡，看得她一陣毛骨悚然。

「索拉雅大人？」老頭子的臉上瞬間沒有了血色。

「你怎麼知道？」

「她不是走了嗎？」

「今早走的，也不耽誤人家昨晚做事啊…」

張姨突然大喊一聲，壓過了眾人的議論：「你們真夠吵的！」

大家都被這一聲喝斥訓得安靜了片刻。不過很快，就又有人道：「話說前幾天我聽說索拉雅大人帶了個地球人回來，難道就是這小丫頭？」

目光又是齊齊集中在比安卡身上。在這等注視下，比安卡避無可避，只好沉默。可是她這態度落在眾人眼中，那基本上就相當於承認了。

食堂里登時亂成了一團。每張嘴裏都在講話，可是累積起來的只有足以震動牆壁的噪音。

張姨身手敏捷，飛速把自己當成了一面人肉盾牌，方才把比安卡護了個周全。老頭子雖然剛認識這小孩，但意外地也在幫她，不僅同樣充當了肉盾，而且還在拚命和群眾對吼以維持秩序。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下，情況才漸漸地緩和了下來。

「趕緊回去吃飯！」伴隨着最後一句來自老頭子的咆哮，眾人這才散去，只留下了看着像是兩人朋友的幾人戰戰兢兢地坐在了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