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結束和開始

十一月下旬的傍晚，初冬時節，天氣有些寒冷，韓旭穿了一件牛仔襯衫，外面套了一件深藍色圓領毛衣，黑色的牛仔褲。剛從導師的辦公室出來，一臉的迷茫。

導師是個要求嚴苛的人，不僅自己工作量大，對所有的學生也是毫不留情，每天分配很多的任務給他們。

因為這一個月以來韓旭都忙着送外賣，所以時間比較少，對於導師分配的任務完成的比較馬虎，所以剛剛被他臭罵了一頓。

導師那張氣憤的，毫無修養可言的遠遠的臉在韓旭腦海揮之不去，他不能理解，一個碩士生導師，怎麼能是這種素養。

以前也不是沒有人說過導師的壞話，可是韓旭一直以為是他們對導師有誤會，現在他才知道，是自己想錯了。

原來，學歷高，被社會認可的知識分子，也並不一定都是有什麼文化修養的，他可能只是一個俗不可耐的社會人。

盯着稍微有些冷的寒風，韓旭來到了宿舍。

宿舍里已經亂成一團了，比師兄顧春生在的時候還要亂，桌上堆著各種瓶瓶罐罐，地上撒着衣服褲子，還有各種零食包裝袋，空牛奶盒子。

在那個本來擺着書架的角落，現在堆著很多泡沫飯盒，還有膠袋，都是當時他們在網上批發來送餐的。

李樂去實習到現在還沒回來，這裏已經完全被胡坤給佔領了。

「回來啦？」胡坤提着褲子，蓬頭垢面地從洗手間出來，笑着跟韓旭打了一聲招呼。除了中午和晚上送外賣，在韓旭去上課的時候他就在宿舍里睡大覺或者打遊戲。

「嗯。」韓旭含糊地答應了一句，沒有看胡坤。

他將包扔到椅子上，倒頭躺在了自己床上。

他在思考一個問題，自從前幾天見到蘇默之後，他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到底要不要繼續送外賣這個業務。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等蘇默跟他說了那一通話之後，就越來越清晰的認識到，自己正在做的並不是一件十分光榮的事情，甚至會危害到一些學生的利益。

他幾次想要跟胡坤提出來，停止這件事，停止這不太光榮的事情。

但多次話到嘴邊他都忍了回去，因為他看到胡坤那熱情四射的眼睛，他顯然是對送外賣這生意懷着期待。

「旭哥，來，咱們算一算近一個多月的利潤，咱們算是賺到了一筆小錢了。」胡坤拿了個小本子，將桌上的瓶瓶罐罐推到邊上，在桌子邊上騰出了一塊可以放本子的地方，又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好啊。」韓旭坐起來，也拉了一個椅子過來，坐在了胡坤的旁邊。

這是一筆十分瑣碎的賬目，韓旭想用Excel算，但胡坤堅持要用計算器算，他比較習慣用紙筆和計算器算賬。

「這樣算很麻煩還容易出錯，我用Excel不到十幾分鐘就能搞定。」韓旭說。

胡坤伸手做了一個面談的姿勢，說：「這件事你就依了我吧。我比較喜歡這種演演算法，心裏踏實。」

韓旭看了一眼這個高中畢業的人，在心裏有點可憐他，隨即想到自己的導師，他是博士畢業，不也還是一樣俗不可耐？「跟學歷沒有關係。」韓旭搖了搖頭，在心裏想。

經過一個小時，賬目終於算了出來，之後胡坤又花了半個小時的時間來複核，最終的結果讓他們震驚，居然賺了差不多有四萬塊。

「這麼說，咱們每個人可以分2萬塊嗎？」韓旭也有些興奮。

「是啊。」

韓旭眼裏那興奮的光芒轉瞬即逝，他神情嚴肅地對胡坤說：」咱們分了這筆錢，這就散了吧。我不想再做這件事了。

胡坤的眼睛裏滿是驚訝，他看着韓旭，詫異地問：「怎麼了？不行我多分你一點，你六我四。「

「不是這個問題。」韓旭皺了皺眉，想要解釋，張開嘴的瞬間卻又不想解釋了，他知道胡坤不會理解的，他不會覺得這樣一件事情是不太高尚的。恐怕還會嘲諷幾句。

「那是什麼問題？」胡坤神情嚴肅，帶着一些嘲諷，顯然覺得韓旭這個人有些任性妄為，不太靠譜。

韓旭立即接收到他這眼神的含義，心中暗自感嘆，幸虧自己沒有說出理由，不然他嘲諷自己的理由還得加一條：天真。

「就是我不想做了，我的學業也很重，導師今天因為我的工作馬虎而臭罵了我一頓。」

這不是他編的理由，雖然並不是主要原因，但多少有這個原因在裏面。

胡坤默不作聲地看了韓旭好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韓旭覺得這是恨漫長的一段時間，但是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質疑的審視。

在韓旭那淡定堅決的臉上，胡坤看出了他的決心，他妥協了。

「好，那就這麼辦吧。」胡坤無奈地說。

「嗯，那咱們分錢吧。

韓旭總共分了19035塊，他和胡坤兩人平分了賺來的錢。

之後兩人去校外的火鍋店裏大吃了一頓，就此結束了這個還算賺錢的小買賣。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火鍋變成了喝酒，桌上啤酒瓶一瓶瓶變成空瓶，兩個人都開始醉了。

「旭哥，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你不能想像我有多感謝你。在我坑過你的情況下，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你表現出的寬容和大度拯救了我。不光是給我一個遮風避雨的住處，給我幾餐飯。最重要的是給了我又相信這世界還存在好人的事實。」

「都不說了，干一杯。」韓旭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旭哥，你就是我的燈塔。在我迷失在這茫茫人海中的時候，是你照亮了我前進的路。」

「你怎麼越來越肉麻了？」韓旭眯著醉眼，又喝了一杯。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又怎麼樣，你以後坑我的時候還不是照樣坑？」

「你是我的再生父母。」

「喝……」

兩個人已經喝到不省人事，基本上只是憑着潛意識說話。最後都不知道怎麼回到學校宿舍的。

第二天韓旭醒來的時候，發現胡坤已經離開了，給他發了一條長長的短訊，還是昨天那些廢話，無非就是十分感謝他，然後說自己拿着這些本金要再出發，重新去拼搏一番。

他放下手機，擁著被子躺在床上，感受着初冬早晨那明媚溫暖的陽光，和被子裏自己體溫散發出的溫度。想到自己的銀行卡里存了將近兩萬自己賺來的錢，他偷偷笑出聲來。第一次賺到這麼多錢。

他翻了個身，盯着窗外冬日裏早晨的小院，落了葉子的楓樹上落着幾隻彩色的鳥，嘰嘰喳喳跳來跳去，同學們穿着五顏六色的冬裝，在路上蹦蹦跳跳地來來往往，一切都充滿了生機。

秋天結束了，然而冬天開始了，誰又能說冬天就比秋天不好呢？一切的結束都是新的開始。

我要拿着兩萬塊錢做點什麼呢？怎麼才能將他們像是滾雪球一樣地越滾越大呢？韓旭思索著，興奮地將頭蒙起來，在被窩裏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