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 第一百八十四節課
「嗚哇啊啊啊！！！」
在商場母嬰室門外等待許久的年輕「父親」，一面哼聲安撫著被他用嬰兒背帶固定在懷中，哭得小臉通紅的年幼「女兒」，一面將提在手裏的購物袋放到了地面上，他蹲身對隨自己一同來商場採買生活用品的孩子們中，年紀最大的男孩兒說道：「母嬰室一直在使用中，可咲樂看樣子已經等不及了，我帶她去盥洗室更換一下紙尿褲，幸介，你是大家的哥哥，我能拜託你留在這裏照顧弟弟們一會兒嗎？當然還有我們下一周要用的這些生活物資。」
「嗯！」被點到名字的男孩兒，伸手拉下原先卡在他額發上的墨鏡，一副大哥模樣地向紅髮男人拍胸脯保證道，「這點小事你就放心交給我來做吧，織田——我不會讓大家走散，物資也不會弄丟的。」
織田作之助同他的「小幫手」幸介點頭道：「我相信你，」說完，織田站起身，他輕拍著懷中咲樂的後背，叮囑另外三個小傢伙，「真嗣、優、克巳，你們也要聽幸介的話，乖乖呆在這裏等我回來。」
「好~」
得到男孩兒們軟糯齊整的應答聲后，織田才托抱着尿布中疑似有「重大事件」的小女孩兒，快步跑去了同層的男廁中。
這五個孩子都是織田如今的直屬上司太宰治，在龍頭抗爭期間陸陸續續託付給他撫養的——沒有原由，亦無要求，並且一到每月的發薪日，撫養金總會和薪酬一起，準時出現織田的工資卡上。
明明是港口Mafia一眾高階成員里最令人畏懼和忌憚的存在，織田卻覺得目前仍在逃避與五個孩子見面的太宰，像一隻將柔軟內在縮藏入堅硬外殼中的膽小烏龜，生怕自己真實的一面被旁人看見，繼而被對方所厭棄。
在男廁內洗手池平整的枱面上鋪好隨身攜帶的軟墊，織田解開箍在身上的嬰兒背帶，將咲樂放在了軟墊上，然後他動手揭開了對方身下那條如他所料，果然已成一片壯觀山海之景的紙尿褲……
「乓、乓—乓乓乓……」
織田用濕巾給咲樂擦拭身上臟污的動作一頓，他屏息靜聽了幾秒，發覺這陣異響的敲擊頻率有幾分耳熟的規律性。
餘光瞥見躺在軟墊上的咲樂，擠眉咧嘴有哭鬧的先兆，織田連忙從包內翻出了對方慣愛啃咬的奶嘴，將之塞進了對方的嘴巴里，手上更換紙尿褲的動作也加快了不少。
「乓—乓、乓—」
停歇片刻后，零碎卻沒有絲毫慌亂的動靜，再次從男廁內唯二閉着門的隔間內，斷斷續續地響了起來。
因工作需要曾專門接受過暗號訓練的「前殺手」織田，在確定這串叩擊聲應是一套用於接頭傳遞消息的特殊訊號后，他當即聯想到了太宰前段時間和他提起過的一件事——
有個不入流的小社團，趁港口Mafia忙於收編吞納橫濱其他大中型組織之機，無視道上規矩，在各種公共場所里尋找潛在「買家」，以「倒賣走|私藏品」的名義，四處出售低劣贗品，對黑|市的信譽和生意造成了極壞的影響，港口Mafia雖有心針對這一情況進行管制，但苦於這個社團的人行動太過分散和頻繁，交易場所又選得過於隱蔽，而一直沒有找到能夠將其一網打盡的有效線索。
在男廁隔間中使用暗號交流的古怪傢伙，會是那個小社團的成員嗎？
織田從衣兜內摸出手機，撥出了太宰的號碼，呼號等待音只響了兩下，對方便接通了電話。
「喂？織——」
「治子！快幫幫我——」織田快語打斷了太宰的問詢，他偽裝成一名離開妻子，臨時帶孩子的新手父親，用大阪腔調和電話另一端的對方說道，「現在我和小咲樂在「橫濱站附近商場三層的男廁」……」
「地點是橫濱站附近商場三層的男廁中」
「她紙尿褲髒了要咋「換」呀？」
「有人正在進行交易」
「哦……等會兒、等會兒——你「說着」，我「聽着」啊……」
「你過會兒注意聽我這邊的動靜」
織田相信以太宰的機敏，對方一定能聽懂他的暗示，於是織田單手抱起更換好紙尿褲的咲樂，點開了通話揚聲功能，然後他將仍處於通話中的手機，悄悄塞藏進了掛於那兩個傳出異響隔間附近的牆壁裝飾畫背面。
輕手輕腳地走回洗手池前，織田系好嬰兒背帶，把軟墊和剩餘未用的濕巾等物品盡數收回了挎包內，揚聲道：「弄好了！治子，那電話我就先掛斷了，咱們家裏見！」說罷，他便抱着咲樂退出了男廁，計劃在該層遊逛半小時后再回來取手機。
而今日被森鷗外找來陪逛的太宰，此時說巧不巧，就在織田提到的那個商場里，只不過他當前所處的位置，是位於商場四層的甜品店。
從織田在通話中喚出那聲「治子」時起，太宰就將手機語音切換成了耳機傳聲模式，他拿着手機沖轉眸看向自己的森，指點示意了一下，得到對方頷首應允后，太宰便起身離開甜品店，分心解析著傳入耳中暗號的含義，他面色愈發陰沉凝重地快步走下扶梯，抵達了商場三層。
然而，太宰在逐漸拼湊推導出這套暗號組合的意思后，他當場收住腳步，立在了原地，沒有直接前往男廁出入口去蹲守堵人，而是利用整座商場的環形佈局，繞路去了更有利於掌握男廁全部出入口情況的對面玻璃護欄前盯梢。
——因為選在商場男廁接頭交換情報的傢伙，絕非織田之前猜測的那個擾亂黑|市交易秩序的小團體……
「計劃打亂，歐洲……出差……」
「港口Mafia……作為副手……Boss親自下令……A5158同行……」
「行動許可。」
太宰切斷通訊，拿下耳機，他上半身前傾，單手攥着手機，虛趴在玻璃護欄上，幾分鐘后，對面男廁果然出來了一張「熟面孔」。
對方是內務省下屬異能管理機關的負責人——種田山頭火。
而與種田在男廁里用這麼樸實古老的手段接頭傳遞消息的另一人會是哪個……
曾經擔任過這名潛入搜查官「協助者」的太宰，無聲地勾起了嘴角，輕笑着給這會兒可能是在樓上試探淡野梨此番來意的森，發去了一條謊稱勤勞可靠的自己現在要去工作了的短訊，隨後他收起手機，準備去找大概率應當還滯留於三層的織田碰頭了。
至於那個尚未從男廁里鑽出來的坂口安吾，太宰打算等對方到達歐洲后，再以「協助者」的身份，誘導坂口及其背後的異特科，按照他在一年前就已制定好的「計劃」行事。
「為了「這條」世界線的穩定和維續……必要的「犧牲」是少不了——」太宰抬頭望向位於他斜上方的四層，只能看到一塊粉嫩招牌的甜品店，他眸光晦暗地自言自語道，「這也是您教過我無數遍的道理啊，森先生……」
甜品店內，一隻紅色的手鞠脫離其小主人的掌控，滾落到了森與淡野梨所坐兩桌之間的夾道上。
「球……」不慎丟了手鞠的小女孩兒，從隔壁卡座區小跑了過來，「鏡花的球……」
手鞠一路滾到了森的腳旁，可淡野梨卻搶在他彎腰去撈拾那隻手鞠前，迅速起身，離開座位，屈膝下蹲，幫那個扎著雙馬尾低辮的小女孩兒，將手鞠撿了起來。
「給你，」淡野梨把手鞠交還給了身着一襲粉紅和服的小女孩兒，他彎眸看着被對方抱在懷裏的手鞠，說道，「是個很漂亮的小手鞠呢。」
「嗯！」喜愛之物得到旁人誇獎的小女孩兒，臉上綻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這是爸爸和媽媽今天剛買給鏡花的。」
「是嘛……」淡野梨收回自己落在手鞠上的視線，他趕在小女孩兒的父母之一出現在這條夾道之前，催促對方道，「快回你家人身邊去吧，別讓視你如珍寶的他們擔心。」
「好~」小女孩兒抱着手鞠，轉身小跑了幾步，扭頭向淡野梨揮手道，「漂亮姐姐，謝謝你幫我撿球！」
仍然保持着蹲姿的淡野梨，沒有應聲，只揚起手朝小女孩兒揮擺了兩下，待那抹粉紅的小身影消失在夾道的盡頭后，他才站起身，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國木田君……」淡野梨垂眸瞥了眼腕錶上顯示的時間，出聲提醒還沒吃完甜點的國木田獨步，「十分鐘內，你還能從這裏跑回補習班嗎？不能的話，接下來就翹課陪我去逛——」
「啊？糟了，竟然都過半點了！」國木田慌忙起身，拎上沉甸甸的書包，和森還有淡野梨告別道，「不好意思，森先生，我得去上補習班了，今天就先告辭了，還有桃同學，謝謝你請我吃蛋糕，那個……」
身為班長的責任心，令國木田忍不住對每學期出勤率都只是勉強達標的淡野桃，多生出了幾分關照：「如果你在寫暑假作業時遇到了不懂的地方，可以先找張紙記錄下來，我通常在每晚的8點至10點之間會複習功課，你可以在那個時間段給我打電話詢問。」.
聞言，淡野梨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卻還是替家裏那位每逢考試，就央求着他通宵輔導功課的老姐，向面前這位記掛着淡野桃學業的國木田班長道了聲謝。
等國木田離開后，淡野梨端起自己那份甜點，換坐到了森與中島敦所在的那桌。
森吞咽下口感鬆軟細膩的華夫餅，抬眸看向方才趁小女孩兒不備，往對方手鞠里塞追蹤器的淡野梨，開口問道：「小桃今天也來橫濱了嗎？」
「誰讓我只能幫她做些這樣的小事呢，」坐在原本是太宰座位上的淡野梨，壓低音量與森共享情報道，「經我方負責照料飛鳥井日常生活的組員辨認，坐您斜後方那桌帶着女兒的夫婦，在飛鳥井失蹤前幾日，曾與她們在超市、公園還有住所門前等地有過數次「偶遇」……」
「桃直覺這對夫婦可疑，就派專業人士進行了調查，結果發現他們在大阪活動的蹤跡——被「人為」抹除了個乾淨，」淡野梨稍作停頓，沖森神秘一笑，「不過呢，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自生靈降生之日起，就存在着諸多無法被常理和科學解釋清楚的「秘法」，找人、找物都便利得很。」
「也就是說……」森沒有深究淡野組尋人的「秘法」為何，他放下手中的小叉，向後靠在卡座椅背上，緩言同淡野梨確認道，「我可以小小期待一下——貴組不日就能將飛鳥井尋回了？」
他頷首沉吟了一聲，補充道：「梨君，你也不要覺得我現在是在催逼貴組早日解決這件事，畢竟飛鳥井她失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一抹憂慮揉皺了森的眉間，「差不多有兩個多月了吧，夏季也快過去了，不止是我，與飛鳥井相熟的部下們，也都擔心着她如今的處境啊……」
淡野梨無法確保被他們找到的飛鳥井，屆時是否還活着，因此他也不敢當着森的面，向對方許下什麼承諾，猶豫片晌過後，他給能在組內大小事務上拿主意的長姐桃發去了請示，哪知短訊發出還沒過一分鐘，淡野桃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換森先生接聽。」
大阪龍頭組織少主的回復，隱隱透著一股許是源於自信的果決，所述內容也令森基本挑不出多少毛病來，對方同他許諾——倘若淡野組在月底最後一日前，沒能找回活的飛鳥井木記，那麼港口Mafia就可以指名淡野組旗下任意一名異能力，將其帶走收為己用。
想到先前太宰提到過的，有關淡野組內對異能成員「擇優」吸納的選用模式，森難掩心動地爽快接下了淡野方面拋來了這份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