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留下來

第六章留下來

「師父,徒兒不下山,願與師父共進退。」

「師父,大師兄說的不錯,我們願與師父您共進退,若真要走,也該帶着師父您一起走。」

一世殿裏響起一道道擔憂的聲音,都不願意下山,不願將他們心裏最尊敬的師父獨自留在小菩提道觀里獨自逃生。

「師父,您跟我們一塊離開,您放心,再給徒兒三年時間,便不懼天下四境高手,到時我們再回來。」

放出豪言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他的話說完,人已經站了起來,一雙如星似月的眼睛望着陳德菊,他叫孫七竅,今年十四歲,一身修為已是三階窺天境,是小菩提道觀數百年來天賦最強之人。

陳德菊自然知道孫七竅所言非虛,以他的天賦,三年之內,必然能進「門垕榜」前十,到時候自然不懼自己那個欺師滅祖的師兄,可她師兄又豈會給孫七竅三年時間,若他隨身前的徒兒們一同離開,必然會遭到第九輕狂的瘋狂追殺,到時候死的便不再是她一人。

這些年來,上山上香的人里,有不少是第九輕狂的眼線,對觀中的人事物了如指掌,若不是她師父的那個謊言,只怕他早就殺上山來,雖然她讓孫七竅藏拙於觀,可自己那個生性多疑的師兄,又豈會不知斬草不除根的後患。

陳德菊心想到這,欲開口說服眾弟子,卻被王了搶了先:「聽師父的,我們…下山。」

孫七竅的目光投到王了身上,他十分信任自己九師兄,他說下山,那就有下山的道理,就如剛才王了不願意下山時,他便死活不願離開小菩提道觀,而此時王了改變主意,他說下山,孫七竅知道,他們有着必需下山的理由,至於這個理由是什麼,他不會去問,因為王了想說自然會說。

當王了決定下山後,陳德菊欣慰的朝他點了一下頭。

與此同時,王了又道:「今夜就下山,等一會我會列一個小組名單,三人一組,以龍里郡為起點,向四面八方散去。」

大師兄李寒衣最先明白王了的用意,也明白他想做什麼,於是開口說道:「最後一人,由你們大師兄我在山上會一會那欺師滅祖之徒。」

王了道:「大師兄你想死?」

李寒衣:「九師弟,你將眾師弟師妹們分為三人一組,不就是打算自己一人留在山上陪着師父共同對敵,也做好了以死威懾第九輕狂不是嗎?」

王了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師兄,但大師兄,我王了何時不惜命了?」

李寒衣鄒著眉頭:「第九輕狂上山,終歸是要取走一些東西。」

王了臉上充滿了自信:「他要的,我自然能給。」

李寒衣有些懷疑:「你能給他什麼?」

王了道:「我有東西給,也有命活,你知道我從不說大話,而大師兄需擔心的只有一點,下山後如何領着師弟們活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

李寒衣不再回話,他知道自己說過王了,並且王了說的也無從反駁,他的確沒有想到任何辦法能從第九輕狂眼皮底子下全身而退,同時也清楚王了將自身的性命看得很重,絕不是像自己一樣為顧全大局而孤身等死。

一世殿內因為王了的話陷入沉思,所有人的心都被王了的一言一行所牽動,雖想為其分擔一些壓力,可話到嘴邊心裏能說的就是好好活着。

王了見大師兄李寒衣不再回他話時,知道李寒衣已默許他的做法,於是閉目養神,在腦子裏快速分配三人小組的名單,坐在李寒衣身前三尺之外的陳德菊望着微閉雙目的王了,等待着他睜開雙眼的答案。

月兒高掛,山間可見數十米外,小菩提道觀后的下山小道上,王了與陳德菊目送著觀里的其他人離開。

在這些離開的背影里,有走起路來七扭八歪的,有一步一步回頭的,也有背着腿腳不便的,這些孩子縱然有萬般不舍,可為了道觀里的所有人都能活着,他們只能下山。

月光下,萬丈紅塵的起點處,三個背影遲遲不肯邁開腿,站在最前面的是小菩提道觀的大師兄。,天生雙目失明,此時手裏握著一把五尺竹劍,那是他前進的眼睛,此時劍不起,是因為看清了世間大半,還有一半在他身前萬丈紅塵下,那裏是山下,也是他看不清的另一半世界,他知道自己的道就在山下,可身後的山上卻讓他無法邁出入道的第一步。

站在李寒衣左側的是小菩提道觀的十一師姐王影,他低着頭,她很想哭出聲來,就像小時候一樣,一樣肆無忌憚的哭,然後他的九師兄、大師兄以及小師弟們就會來到她身邊哄她,然後大家一起笑着回到小菩提道觀里,回到她最愛的師父身邊。

小菩提道觀的後門前,王瞭望着遲遲不肯邁開腿的三個背影,目光左盼右顧,尋了塊小石子朝着李寒衣後腦勺扔去,這一扔,扔到李寒衣的竹劍上,扔在幾人心上,也將三人仍到了萬丈紅塵上。

李寒衣三人下山之後,陳德菊與王了坐在門檻上,望着明月,各自回憶著屬於他們都曾經。

「師父,可滿意徒兒的安排?」王了問了一個心知肚明的問題。

「滿意,三人一組,有輔,有武,有智,彼此之間相輔相成,此去八千里如魚入海,為師很滿意,只是…你不該留下來!」陳德菊清楚自己師兄弟秉性,一旦二十年前的謊言有了結果,他絕對不會放過自己,更不會放過王了。

「師父放心,徒兒既然敢留下來,自然不會選擇死路。」王了的語氣無比自信,就像一個看過未來的人一樣。

聽着王了的話,陳德菊無奈搖頭,她太清楚王了的性格,與她一般無二,都是一個護犢子的一根筋,只要是認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更清楚他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只是不知道他如何創造出一條生路來。

此時,龍架山下,萬丈紅塵的盡頭,這是有一座四十九米長,七米寬的石拱橋,橋的兩面被捆石龍爬滿,橋的兩頭一頭連着小菩提道觀的萬丈紅塵,另一頭是三岔路口,在這路口處的正中央,落有一顆兩丈高的頑石,這顆頑石的名字就叫頑石,傳說是小菩提道觀的祖師爺王家小淼從萬里之外麒麟山上的「三清教」的後山搬來的斷龍石,可這千百年來三清教都不承認這件事,所以這兩丈高的頑石是不是斷龍石就有待考察。

此時這顆頑石前,李寒衣抬起右手,本想撫摸頑石,卻摸了個空,他並沒有因此而尷尬,反而笑了起來。

「十一師妹,這頑石可是向前移了幾寸?」李寒衣笑着問道。

「大師兄,頑石向前移了九寸步。」王影回答道。

「孫七竅那小子,還是多用了力,那身為大師兄的我,又豈能落後於他。」李寒衣笑着說完,手中的竹劍已經消失不見。

與他並肩而站的王影望着身前的頑石,望着那把刺入頑石的竹劍,她明白了王了留在山上的生路。

三人人繞過頑石后是三條小道,直到通向龍里城,向左則是去往蜀中,向右去往江東,王影右手抬起,手掌朝上,一片秋葉隨風而來,快落入她掌心時無風而起,漂向了蜀中方向。

李寒衣耳朵聽着秋葉飄過身前時劃破空氣的聲音,手中沒了劍,可似乎眼睛看見了,轉身向左則旁的小道走去。

插在頑石上的竹劍曾是他在山上時的眼睛,劍雖是竹劍,卻是他看清山上一切的天下第一劍,如今下山,他用山上的眼睛為他的九師弟博一條生路,而他看不清的山下,從此以後天地之間存在的氣就是他李寒衣的眼睛。

李寒衣踏上了蜀中之行,而通往江東的小道上,小菩提道觀里最先下山的錢不多、王不流行、鄭克上三人突然停下腳步,他們的目光默契的掃視小道正前方兩旁的草叢,在那裏藏着百命南囜軍,他們接受一個死令,殺掉想去往江東方向的人,無論老幼貴富,此時他們每個人腰間的刀已經握在手中,只要見到道上有人,他們就會不顧一切的衝上去殺掉道上的人。

藏在草叢裏的南囜軍見道上的人停滯不前,立即反應過來,對方已經發現他們,這個反應是從生死邊緣積累出來的,於是不再隱藏,上百人手持長矛從草叢裏出現在道上。

當南囜軍現身後,錢不多自覺的向後退了一步,鄭可上則將背着的刀匣子從背上解下立於身前,只見他右手在刀匣子上輕輕一拍,匣子左右兩面以扇形張開,露出了七八形色不一的刀以及兩個空格。

鄭可上,在小菩提道觀里排二十三,出生時右腿殘疾,被棄於龍里城外的亂墳崗上,幸得去龍家坡採藥的陳德菊遇見,雖說鄭克上右腿無法正常生長,但他天生神力,因此心臟有疾的王不流行便將七十二斤重的天刀匣子交給他,再加上七把舉世無雙的天刀,他立在身前的刀匣子共三百二十四斤。

天刀匣子,是小菩提道觀的道器之一,雖然貴重,可小菩提道觀千百年了,也就祖師爺王家小淼用過刀,其他人都以劍或道法為主,因此這天刀匣子也就被塵封起來,直到王不留行的出現,天刀匣子才得以從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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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窮斯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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