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麒麟世家二十

229麒麟世家二十

這把劍除了劍身上的咒語花俏了些,倒沒有什麼其他詭異之處。但戰湛見寒非邪拔出劍之後凝立不動,好似入定,不覺奇怪地推了他一下。

一道火陽之氣順勢從寒非邪的身上過過來,他只能無奈地坐下來修鍊。

等他修鍊完畢睜開眼睛,就看到了……

兩個寒非邪。

寒雲飛也是寒家長子,也長了這麼一張帥絕人寰的臉,但只要見過他和寒非邪,就絕不會將他們認錯。寒雲飛不過四十左右的年紀,眼神里沉澱的重量已遠超他這個年齡應該有的。而此時站在寒非邪面前的這個依舊保持着一張與寒非邪同樣年輕的俊容,不見歲月滄桑。

或許是魂體的關係,不存在皺紋痘痘雀斑這些減分的缺陷,所以顯年輕?

寒非邪見戰湛看着寒玉清雙眼發直,不悅地哼了一聲。

戰湛道:「寒前輩?」

寒玉清獃獃地轉過頭看他,神色木然。

戰湛用口型問寒非邪:傻了?

寒非邪道:「放出來就是這樣。」寒玉清的魂魄還是他以火陽之氣在劍中主動找到的,不然也許寒玉清會永遠這樣呆呆傻傻地繼續困在不見天日的劍身中。

戰湛道:「他能不能煉生魂修?」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用了寒玉清的元丹,心裏總一份愧疚,找到機會就想報答。

寒非邪沒有正面回答,挑了挑眉道:「你倒是關心他。」

戰湛神色怪異地盯着他。

「你想說什麼?」

「……從劍神狀態解除到現在還沒過多久,你在心理上就沒有一個適應過程嗎?」

寒非邪道:「需要怎麼適應?」

戰湛張了張嘴巴,「你,你很久沒吃醋了。」好不容易習慣了不吃醋的寒非邪,還沒鞏固呢,看這趨勢是要調回去了?戰湛鬱悶地想:他已經不年輕了,經不起這樣來回折騰啊。

寒非邪道:「要我補上嗎?」

「……其實沒什麼醋好吃的。」

寒非邪點頭,「我並沒有吃醋。」

戰湛道:「那你剛剛是……」

「我只是表達我的心情。」

戰湛:「……」你的心情就是在吃醋啊!

但是以往的歷史教訓告訴他,和寒霸爭論是無用的。他很識趣地轉移話題道:「我們現在是成功了嗎?你現在算是麒麟劍神的繼承人了吧,我們出去和齊世鐸叫板啊!」

寒非邪道:「如果你是齊世鐸,你會承認自己的敵人突然變成了自己家族的正統繼承人嗎?」

戰湛嘆氣道:「結果還是要打嗎?」他們到底跑進來幹嘛,難道就為了在禁地打一炮嗎?!

寒非邪冷笑道:「如果麟劍神說的是真的,那麼麒麟世家舉家上下都在修鍊巫法,光憑這一點,足以讓整個神劍大陸群起而攻之。」

戰湛來精神了,「這個好。我們馬上出去宣佈,帶着麒神劍,帶着麟劍神的遺書……對了,那個冰凍的屍體到底是不是麟劍神啊?我們要不要帶走做個物證?」

寒非邪道:「應當是。想來麒劍神不會將自己與麟劍神不和的事告訴別人,所以麟劍神將遺體存放在牢籠中可以受麒麟世家子弟的供奉。」

戰湛道:「他們不會奇怪她為什麼在籠子裏嗎?」

「他們從小在麒麟世家長大,第一次看到麟劍神就是在牢籠里,那時候的他們還不會思考這背後的緣由,等他們學會思考了,卻已經習慣了。只有你這樣的外人才會提出質疑。」寒非邪頓了頓道,「或許這也是麟劍神如此做的用意之一。」

戰湛感慨道:「說的也是。要是麒麟世家的人,早在那間臭烘烘的屋子裏選錯了吧。」

「選錯的人不少。」

「咦?」

「你以為那裏為什麼臭?」

戰湛靈光一閃,「不會是屍體吧?難道選了另一個就要死?那些都是麒麟世家的子弟啊,她真狠得下心?」

寒非邪道:「她若是狠不下心,就輪不到我們了。」

戰湛咋舌道:「怪不得俗話說,黃蜂尾后針,最毒婦人心。」

寒非邪笑了笑道:「你的選擇很明智。」

戰湛看着寒非邪容光煥發的俊顏,乾笑着咽了口口水。他敢打賭,寒非邪要是真的發飆,絕對比所有婦人加起來還毒……

「你在想什麼?」寒非邪對他在和自己說話時候走神感到不滿。

「想萬一出軌……」戰湛猛然打了個寒戰,斜眼看到寒非邪一臉陰鬱地盯着自己,忙道,「我是說事態發展!萬一事態發展不似我們預料的那樣,朱晚他們在外面說不定已經遇到了危險,麒麟世家可能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強大……」儘管他覺得自己已經把失言兜回來了,可為什麼寒非邪的表情還是這麼陰沉恐怖呢?

寒非邪發現自己嚇到了他,微微嘆了口氣,抬手親昵地揉了揉他的頭髮道:「不要說這些會讓我誤解的話。」

戰湛道:「是你理解太強大。」

「這種事就算是想像……我也無法忍受。」寒非邪毫不掩飾自己的獨佔欲。

戰湛道:「你說,你的劍神狀態會恢復嗎?」前後不過半天,他已經懷念那個冷靜冷漠的寒非邪了。

「我們已經學會了解除的方法,不是嗎?」

「那個……」

「平時不能疏於練習。」

「……」

寒非邪舉起劍,朝寒玉清晃了晃。也不知道寒玉清怎麼想的,竟然乖乖地進劍里去了。

戰湛想起招魂鈴,有點懷念,「不知道麒神劍有沒有招魂鈴的作用。」

寒非邪握住他的手道:「不要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劍神之上應該還有吧?你應該還能升級的吧?」他要求不高,只希望每個月有那麼幾天讓他輕鬆輕鬆,不要時時刻刻活在寒非邪的醋缸里就好。

寒非邪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上次是沒有準備,這次我會準備得很充分。」

……

戰湛腦海里蹦出一個畫面——

寒非邪盤膝升級,自己光着身子躺在邊上等他升級完了臨幸。

寒非邪的記憶力很好,但那是在路還是原來那條路的前提下。等他們離開白玉宮,發現眼前的景色已經不是他們之前看到的那樣。冰室的冰融化了,這裏成了汪洋大海,方向不明,道路難尋。

戰湛跟着寒非邪遊了很久,都沒有浮出水面。他用手扯了扯寒非邪,想詢問他目前的狀態。寒非邪誤以為他支撐不住,將他摟入懷中,火陽之氣凝聚於腳底,瞬間將他們推了出去。

戰湛只覺得兩頰嘩啦一下一陣涼快,隨即腦袋好像和什麼東西碰了一下,睜開眼睛就發現四周一片漆黑。

寒非邪柔聲道:「還有哪裏不舒服?」

戰湛抹了把臉道:「看不清楚……」

寒非邪抬手,火陽之氣照亮四方。

戰湛左看看右看看道:「有沒有看到我師父他們?」

寒非邪凝神停了一會兒,皺了皺眉道:「我們從這裏邊走。」說着,飄浮在水面上方,鑽入一個被水擠壓得只有一米余高的走道中。

戰湛不知道他聽到了什麼,卻知道一定有他的道理,順從地彎腰配合。

兩人貓著腰在走道里鑽來鑽去,直到看到一束光線射進來,打鬥聲漸漸可聞。

戰湛從寒非邪的懷裏掙脫出來,正要先一步走出去,一抬頭就看到一把刀在半空中轉了三千六百度,像個輪子一樣地砸過來。戰湛下意識地向後躲,卻被寒非邪摟在懷中,看着他用右手靈巧地接下來。

「你安分一點。」寒非邪口氣裏帶着三分無奈七分寵溺。

戰湛嘟噥道:「飛來橫禍,我也不想的。」

寒非邪摟着他往外走,這次無論戰湛怎麼抗議都不放手了。

戰湛十分懷疑之前他就是知道會有一把刀飛過來才會這麼輕易地放手,不然以寒非邪今時今日的修為怎麼可能感覺不到?

出口正是下泉廟中廟的那塊寫着麒麟世家列祖列宗名字的石碑。只是他們先前是爬到高出進入,這次的出口卻是在半腰的位置。

戰湛道:「他們把這座山都挖空了。」

寒非邪拉着他跳下來,小心翼翼地避開混亂的戰場,朝外走去。

「誰啊?」受好奇心驅使,戰湛努力在混亂中尋找源頭。

「不認識。」寒非邪捉住他的下巴想將他的頭扭過來卻晚了一步,戰湛已經看清楚被圍在戰場中心的人的面孔。「師父!」

寒非邪撇了撇嘴,不等戰湛出手,已然插入戰場中心,隨手解決掉包圍圈最裏面的一層,將藍醇順手拉了出來。

藍醇形容十分狼狽,胸前手臂有多處傷口,衣服一半是破的一半被血水浸透。

戰湛看他背着藍醅,忙問道:「他怎麼了?」

寒非邪一邊擋開那些不長眼衝上來的麒麟世家弟子,一邊淡然道:「既然劍氣回到了他的身上,就說明……他死了。」

藍醇眼角微抽,隨即手臂和大腿都像定時過一樣,同時痙攣。

戰湛強按住震驚,俯身幫藍醇按摩手腳。

即使彎腰,藍醇也不肯將藍醅放下,寧可單手抓着。

「師父……」戰湛猶豫了下,低聲道,「節哀順變。」藍醇的表情雖然表情,可眼底的哀傷騙不了人,哀得濃,傷得重,足以叫人忽略他和藍醅曾經的仇怨。

戰湛想到兩人的兄弟關係,又想到兩人的不倫關係,對藍醇此刻的心情多了幾分理解和同情。

「復活葯……」藍醇嘴唇動了動,抬頭看戰湛,「你找到了嗎?」

戰湛扭頭看寒非邪。

背對着他們的寒非邪像是後腦勺上長着眼睛,冷笑道:「若是這麼簡單就能找到,這世界就不會有死人了。」

雖然寒非邪好幾次保證一定會找到復活葯,但在戰湛想來,這份保證是安慰居多,因此並沒有懷疑寒非邪的說辭,遺憾地拍了拍藍醇的肩膀。

他怕藍醇想不開,試探道:「師父以後有什麼打算?」

藍醇將藍醅從背上慢慢地放下來,扶到戰湛面前。地上濕漉漉的,他怕弄濕藍醅的褲子,用受傷的手托住他的腿,吃力地往上抬了抬。

戰湛見狀急忙接過來。

藍醇道:「我這個師父當得並不稱職,你不會怪我吧?」

戰湛忙不迭地搖頭。

「他那就好。」藍醇指著藍醅道,「不管怎麼說,他都是你的師叔,他的後事為師就交付給你了。」

「……棺材和葬禮有什麼規格嗎?」

「找個清靜的地方就好。」

「風水什麼的,我不懂,還要師父在旁指點才行。」戰湛看出藍醇已萌生死志,現在說的話就是在交代遺言,心中駭然,一個勁兒地說自己這個不懂那個不行,想要拖住藍醇。

但藍醇不吃這一套,「你看着辦就行。」

「師父,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師叔嗎?墓地風水好不好關乎下輩子投胎,必須要慎重啊!你是他的親人,怎麼可以放任他不管。」

「就因為我是他的親人,所以我才要幫他報仇。」

「……」糟糕,好像勸錯了方向。戰湛改口道:「師叔以前那麼對你,你還幫他報什麼仇啊!所謂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你應該感謝對方才是。」

藍醇道:「若非他一路護着我,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

「他是愧疚。」

藍醇抬頭瞪了他一眼。

戰湛暗喜,心道:看來師父還是有情緒變化的,這就好辦了。

「我們……唉,到底是不同的。」藍醇伸手摸了摸藍醅的臉,眼裏竟透露出眷戀和曖昧。

戰湛看得心驚膽戰,暗道:壞了壞了。

他這個人雖然八卦,卻不很喜歡干涉別人的事,雖然藍醇藍醅是親兄弟,但兩人若是在世的時候發現對彼此的感情,想要在一起,他大概睜一隻眼閉隻眼地送些祝福就算了。可現在藍醅已逝,藍醇對這段感情的感悟越深,傷害和絕望就越深。

「何況,我不止是為他報仇,我是為我們報仇。」藍醇捏緊拳頭,「我們會變成這樣子,都是拜他們所賜!」

戰湛看寒非邪將人清理得差不多,拍拍藍醇的肩膀道:「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你告訴我仇人是誰,我們一起去找他!」

「你們不是要對付麒麟世家嗎?」

「要不這樣,你先幫我們對付麒麟世家,我們再幫你對付你的仇人。人多力量大嘛。」

戰湛拚命說服他和自己一起上路,但藍醇依舊不為所動。

「如果寒非邪死了,你可願獨活?」他問。

戰湛被問住,目光滴溜溜地轉到寒非邪的背影上。

寒非邪百忙中抽出一個關愛的眼神。

這個問題實在很殘忍。戰湛認真地想了半分鐘,儘管他貪戀雲霧衣的溫暖,享受着朱晚他們的友情,也捨不得法拉利,但是這個世界真正讓他們留戀的是寒非邪。讓他下定決心融入這個世界的也是寒非邪,如果沒有寒非邪,那麼他在這個世界的存在變得毫無意義。

「你會不會為他報仇?」藍醇又問。

戰湛左右為難。

藍醇沒有逼問,只是慢慢地站起來朝外走。

廟裏的光落在他身上,紅通通的,像血影。

「師父!」戰湛忍不住喊道。

藍醇沒有回頭,輕輕地說道:「你為何不讓我在臨死前做一件我想做的事?」

「……你好歹告訴我你的仇人是誰啊!」

「不用為我報仇。」

「不是啊,說不定順路,我幫你收屍。」他故作輕鬆地說,卻打定主意要跟上去。

藍醇人走到門口,聲音才幽幽傳來,「我父母。」

戰湛跳起來,環顧四周,想到自己和寒非邪跳出來的那個出口,背起藍醅的屍體塞了進去,下來的時候寒非邪已經解決那些人,正瞭然地看着他。

戰湛訥訥道:「能不死還是不死的好。」

寒非邪平靜地問道:「對你來說,我死了也無所謂。」要不是為了偷聽他們師徒的談話,他解決敵人的速度可以更快一點。

「當然不是。」戰湛怕他誤會,激動地抓着他的胳膊道,「你對我來說無比重要。如果我死了就能與你重逢,那我一定毫不猶豫地去死。要是不能的話,我更希望活着,做你沒有做的事,做我們應該一起去做的事……」

寒非邪見他急得臉都紅了,終於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但口氣依舊不佳,「包括娶妻生子?」

「絕對不包括!」戰湛回答得斬釘截鐵。

「唔。」寒非邪摟着他的肩膀往外走,表情是姑且聽之。

戰湛知道這個時候不溝通好,後患無窮,摟住他的腰,將人拖在原地,鄭重道:「你是我在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就算生命流逝,這個意義也不會改變。但是,如果你希望我陪你,我會毫不猶豫追隨。」

寒非邪低頭,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才道:「我不會把你獨自留在這個世界。」

戰湛:「……」他想起一個新學的詞,細思恐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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