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毛毛回家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麼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高音喇叭里歌聲雄壯嘹亮，通往運動場的路上人流絡繹不絕，兩側彩旗飄飄，氣氛熱烈祥和。

「子琪，下午我們去百貨大樓看看吧，那裏應該衣服多，下次出去考察天就冷了，你這大小姐的身子骨哪能扛得住。」

「噗嗤！你是想去看鋼橋吧，都念叨多少次了。」

「嘻嘻，啥也瞞不過你，反正鋼橋離百貨大樓不遠，順便瞧瞧。」

「好吧！我也是服了你了，昨晚才回來，今天又想往外蹦躂。」

「反正運動會剛開始，又不用上課，正好趁機逛逛，都入校快一個月了，連城裏長啥樣都不知道。」

周子琪和完顏燕邊走邊聊，拐到另一條略顯清靜的小路上，漸漸地，周圍的人越來越少。

「反正就是想出去，哎呀！我總算知道你學這個專業的目的了。」

「咯咯咯，啥目的？」

此時，她們來到校園東北的一處花園，正值秋色絢爛，金黃色的凌霄花沿着亭子攀援而下，垂吊在池塘邊上，和水中的倒影連成一片，如同從水裏長出來一樣。

周子琪從地上撿起一片紅葉，隨手一拋，看着葉子晃晃悠悠飄進水裏，嘆了口氣，這才悠悠說道：

「走遍萬水千山，閱盡人間美景！」

完顏燕噼噼啪啪一陣鼓掌，娃娃臉漲得通紅，讚歎道：

「哇！好有詩意！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子琪也！」

「哎！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我也是拿來主義。」

「反正這兩句話我得記下來，簡直就是我的人生夢想！嗯！只有這樣，才算沒有虛度此生！」

兩人拾級而上，進入亭子四下張望，近處花樹環抱，層林盡染，遠處樓宇重重，飛檐隱隱，宛若身處童話世界。

「燕子！你準備一個人去實現夢想嗎？」

「嗯，這個嘛，好像有點孤單，要不我倆一起？」

周子琪伸出手，輕輕碰了一下凌霄花的葉子，抿嘴笑道：

「舒婷看不起這凌霄花，她喜歡高大的橡樹！我看啊，你也得找一棵橡樹了。」

「哼！我可不想當木棉！」

「這是為何？」

「木棉只能生長在熱帶地區，我可是要走遍萬水千山的。」

周子琪一怔，只覺得這句話思路清奇，恐怕舒婷也沒有想到，她崇尚的愛情，並不是人人嚮往。

兩人賞玩一陣，繼續向前走去，她們入校時間尚短，邊走邊看，也是熟悉校園環境的一種方式。

「子琪，你還是離魏澤昌遠一點好，我總覺得他來路不正。」

「你聽誰說的？」

「我聽二組的人說，這傢伙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就會巴結老師，考察的時候，自己啥也不幹，草包一個，也不知道為啥讓他當組長。」

周子琪沉默了一會，臉上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緩緩說道：

「燕子，你放心，他是他，我是我，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

「好吧，我這也是瞎操心，你看的比我……咦！怎麼堵上了？」

果然前面實驗樓的大門被圍了起來，門口堆了很多建築材料，卻無人施工，看樣子正在備料中。

「白跑一趟！」

完顏燕噘起嘴，悻悻地說。

周子琪目光閃動，朝周圍看看，有一條小路繞到實驗樓後面，似乎是個便道，

她指了指說道：

「應該不止一個門，我們去那邊看看，沒準有個後門。」

兩人沒了閑聊的心情，快步走過去一看，哪有什麼後門，這下都泄了氣，確實白跑一趟。

「要不找人問問？」

周子琪不死心，校園這麼大，走了半天才過來，身上還帶着考察採集來的樣品，土壤樣品還好些，水質樣品必須要儘快拿到實驗數據，以免組分性質發生變化。

「連個人影都沒有！」

「來了！」

果然，從便道的另一頭，遠遠走過來一個男生，瘦高瘦高，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鏡，頭髮稀疏，卻根根直立，看年齡也是學生。

「同學你好！」

看他快到跟前，周子琪當先打了個招呼。

來人卻不理她，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眼神飄渺，嘴裏念念有詞，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喂！」

完顏燕大叫一聲，那男生一個激靈，明顯被嚇了一跳，這才發現面前站着兩個人。

「什……什麼事？」

聲音發顫，清亮稚嫩。

「問你個事，這實驗樓關門了嗎？」

完顏燕雙眼圓睜，雙手叉腰，似乎憋了一肚子火，聲音響亮，跟人吵架一樣。

那男生畏懼地看看她，又看看周子琪，似乎覺得她比較安全，往跟前挪了兩步，瞥了一眼完顏燕，這才開口說道：

「幹嘛那麼凶，打斷我思路。」

周子琪心中好笑，這估計是個書獃子，忙止住準備反擊的完顏燕，微笑問道：

「同學你好，實驗樓大門怎麼被堵上了？」

「我猜是要施工！」

這還用猜？傻子都知道，完顏燕暗叫倒霉，她環顧四周，想再找個人，卻聽周子琪說道：

「我看你從那邊過來，那邊是什麼樓？」

「科研樓。」

「哦……謝謝啊！打擾了！」

周子琪微感失望，看來確實白跑一趟，只能改天再來了。

那男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向前走去，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來說道：

「科研樓二樓走廊和實驗樓是通的，我剛從實驗樓出來。」

「什麼！」

兩人一起叫出聲來，那男生卻不理她們，自顧自地走了。

拐進小巷，遠遠看見張氏裁縫鋪那扇小門，陳婷婷不由自主躊躇起來，腳步也慢了下來。

「婷婷！又怎麼了？」

王曉琴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妹子啥都好，就是心思重，好不容易才把她拉到這裏，看樣子又要犯病，真讓人上火。

「曉琴姐，周姨應該上班去了吧？」

「那還用說，今天又不是周末，大清早的，還能在家待着不成。」

「我們……還是去百貨大樓看料子吧，那裏應該很齊全。」

王曉琴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將她身子扭了過來，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

「到底咋回事嘛？你和周姨啥關係我也不想問，可張叔又問了我幾次，說怎麼老不見你，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給人答應的事情總不能不辦吧，再說了，張叔天天跟料子打交道，先跟他問問不是更好嗎？」

「我就奇怪了，你最近跟變了個人一樣，都讓那姓夏的……」

說到這裏，她自覺失言，閉嘴不說，可還是一臉氣鼓鼓的樣子。

陳婷婷知道她說的在理，扯扯她的衣袖，以示歉意，心中依舊七上八下，一想起周姨的話，就莫名感到害怕，這事要是傳開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乾脆就當沒有這回事，不要再和周姨見面，也不要去裁縫鋪，只當是一場夢，醒來后一切如舊。

「曉琴姐，我……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我們回去吧。」

「陳婷婷！」

王曉琴一甩衣袖，掙脫她的拉扯，怒目而視。

「你到底是聰明還是糊塗，那楊翠花安的什麼好心，給你個副組長，你還當真了，換裝這麼大的事，要是出了簍子，第一個背黑鍋的就是你，我這個大老粗都能看出來，難道你不明白？」

陳婷婷聽了心中感動，這樣得罪領導的話，也只有她會跟自己說，可跟自己擔心的壓根是兩回事，如何解釋得清。

兩人站在小巷入口處正在僵持，一個人影突然從旁邊擦肩而過，徑直往小巷內走去，陳婷婷見了，將王曉琴拉到一邊，以免擋住別人的路，心中思索怎麼找個理由說服她一起離開。

「毛毛？」

王曉琴任憑她拉扯，卻突然朝着那人背影喊了一聲。

那人聽了，轉身回頭，朝兩人看了過來，見是王曉琴，露出笑容，正要招呼，此時陳婷婷正好轉過頭來，那人見了，臉色一變，獃獃地看着她，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眼睛，使勁眨了幾下，頭往前伸，腳下不自覺向兩人走了過去。

「毛毛！真是你啊，又長高了，我差點沒認出來，你怎麼今天回來了？不用上學嗎？」

毛毛？那不是周姨和張叔的兒子嗎？那不就是自己的表弟嗎？陳婷婷心中一驚，自己怎麼會這麼想。

個頭挺高，就是有點瘦，看他眼鏡片的厚度，估計近視挺嚴重。

他為什麼這麼看自己？

眼神好奇怪！

「毛毛！你認識她？」

「啊！曉琴姐好，沒有，不認識，可是……也太像了。」

「你這孩子，怎麼還是傻裏傻氣的，光知道念書，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同事陳婷婷，你叫姐就行了。」

「婷婷！他就是毛毛！」

他剛才說什麼太像了？又為什麼那麼看自己？陳婷婷突然想起，毛毛不就在黃河大學上學嗎？按照夏雨的推測，那個人是完顏燕的同學，也在黃河大學上學。

難道毛毛認識？

所以他和完顏燕一樣，看見自己以為是她，才會露出剛才那種不可思議的表情。

她的心再也忍不住狂跳起來，天啊！莫非又讓夏雨說中了，自己真有個雙胞胎姐妹！

「你倆咋了？怎麼都跟悶葫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