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過了一會兒，從門外走進來一女子，楊振宇心中一驚，只想到四個字——出水清蓮。淡綠色的紗衣，長發垂於身後，只插一支玉簪，流蘇微墜，不施粉黛，面容乾淨秀麗，微微帶著幾分稚氣……女子走到輔相跟前輕聲叫了聲「爹」。
「來，來，女兒，見見楊少爺。」
李嫣轉身對著楊振宇輕施一禮，「李嫣見過楊公子。」
「李小姐多禮了。」楊振宇急忙扶起李嫣並還禮。
看到眼前之人，李嫣亦是吃了一驚，錦衣華服，男子中少有的精緻的五官，臉上掛著三分笑，眼神卻流露著淡然，關鍵是他身上所帶著的那近乎王者的氣質，難怪天下那麼多女子為他動容……
輔相開心地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忽然心中一驚，為何嫣兒與楊振宇站到一起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與般配？
寒暄了一會兒輔相便支退了李嫣，大廳里只剩下輔相和楊振宇兩個人。
楊振宇依舊是淡淡地神情，卻看到輔相的神情由輕鬆變得沉重，「輔相可是有話對振宇講？」聰明的他給了輔相一個台階下。
「實不相瞞，早些時候老夫入宮，太後有意讓嫣兒做皇上的妃子。」
楊振宇不接話，靜靜地喝著茶，果真是被自己猜中了。
「嫣兒本已於昨日與陳家定了親，而今日……」輔相嘆了口氣，「怕是要讓你白跑這一趟了。」
「可振宇也是真心想要娶李小姐。」
輔相聽出了楊振宇話里的堅定，可如今嫣兒的婚事自己又能說些什麼呢……
看著輔相為難的表情楊振宇心裡微笑著，自己的目的快達到了吧，「輔相亦是不想李小姐進宮的吧……輔相可否信得過振宇，可否願意將李小姐嫁與振宇？」
輔相李威無奈地笑了笑，楊振宇的意思他自是明白。其實在心裡他並不想把嫣兒嫁給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只是若真要在皇上和楊振宇之間選擇，他還是願意把嫣兒嫁給楊振宇。雖不知楊振宇為何來輔相府提親，但至少楊振宇尚未娶妻，而且楊家條件也不錯，再者楊家人看在輔相府的面子上應該也不會虧待了嫣兒。「說來有些可笑，女兒的婚事，我這個做父親的竟做不了主……罷了，罷了，由你們去吧……」
「多謝輔相成全！」楊振宇起身略行一禮，「不知輔相將親事定於何日？」
「下月初八。」
「若要在初八完婚，只怕嫣兒得要提前幾日啟程才是，振宇自會在本月二十八來府上迎娶李小姐。」
輔相心裡一驚，今日已是二十，如此說來楊振宇豈不是要在七日之內辦妥一切。「不管最後娶嫣兒的是皇上還是你，我輔相府自會準備好。」
「振宇自當盡全力操辦。」這句話是楊振宇的心裡話，既然註定了以後會辜負，那麼現在定要辦到最好，也讓自己以後少幾分愧疚，最好也可以讓李嫣感到安慰。「那振宇告辭了。」
輔相點點頭，看著楊振宇退去，走遠，離開。嘆了口氣，現在自己要做的便是擬份奏摺告假，再去陳家登門道歉，最重要的是嫣兒……
楊振宇站在門口，轉身看了看輔相府里最高的那棟閣樓，然後轉身離開。
不管人間有怎樣的變故，太陽依舊會東升西落，夏日天亮得早些，冬日天黑得要早些……李嫣在嫣閣上彈著琴，享受著春日裡暖和的陽光。
「小姐，陳小姐來了，在樓下等著呢。」
「恩，你讓她上來吧。」
「是。」
李嫣閉上眼，繼續彈琴，果然她是來了……
陳婉在石凳上坐下來，侍女將茶水和點心端上桌，陳婉示意她們退了下去，樓頂上只剩下自己和李嫣。陳婉也沒叫她，只是像嫣兒一樣閉上眼，聽著嫣兒彈琴，琴聲里聽不出悲傷或歡喜，陳婉詫異的睜開眼，猜不透李嫣的心事。
一曲畢，李嫣睜開眼，看到坐在桌邊的陳婉，微微一笑，起身走過去。「來了也不叫我。」假意的埋怨著。
陳婉也微笑著，「你彈的曲子好聽唄，誰忍心打斷呀。」
「啊，太陽可真好呀。」
「是太陽本身好，還是……」
「都好。」李嫣拿起一塊桂花糕送到嘴裡。
陳婉喝了口茶，「真沒想到，才兩天不見你如今是這樣淡然。」
「呃？」李嫣輕快的笑笑，「那倒未必。」
看著面前的李嫣，陳婉皺了皺眉頭，真為她感到心痛，是用怎樣的心情來面對這兩天發生的事呢，明明就難過，明明就不甘，可現在卻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大家面前。
「不用替我難過，」李嫣靜靜地看著遠方，淡淡地說：「沒什麼好難過的。」
「為什麼如此淡然？」
李嫣苦笑，「那要我如何？連父親都無法決定的事情又豈是我左右得了的。」
「你可以拒絕楊振宇呀，這樣你不就可以嫁給皇上了嗎。」這也正是陳婉想不通的地方，明明機會就擺在眼前，嫣兒卻沒有去利用，她不是那樣喜歡皇上嗎，她不是一直想嫁給皇上嗎……
「知道嗎，心裡突然有一種很空的感覺，昨日母親跟我說我有機會嫁給皇上，我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快樂，反而像是失去了方向的船。怎麼說呢，一直覺得那會是自己的目的地，可當接近了才發現那並不是自己所想要的，一下子便沒了重心，不知接下來要怎麼辦，想要調頭，卻發現沒有要去的地方。你明白那種感覺嗎？」
聽到李嫣如此講，陳婉倒是吃了一驚，但細細一想又不自覺地為李嫣心疼，找不到合適的話，陳婉只能輕輕地點了點頭。
「對於皇上或是楊振宇現在的我誰都不想嫁，」李嫣放下茶杯，「嫁給皇上或許我會開心，但等待我的宮廷生活卻也讓我害怕；而楊振宇我根本就不了解，那是一種未知，讓人提心弔膽的未知，沒有感情或許不會心痛甚至我也許會活得很輕鬆，但那也並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誰也不想嫁，可我沒有說不的權利，」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李嫣抬起頭，不想讓它流出來，「現在的我最好的姿態便是讓自己靜下來，什麼也不去想……」淚水還是從眼角流了出來……
陳婉本還想說些什麼，最後也只是沉默，是呀，這便是女子的悲哀，看著眼前靜靜流著淚的嫣兒，那需要怎樣的勇氣和隱忍呢，再看看自己，前方等待著自己的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