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113

崛起在邊關，召集惡徒為黨羽，來歷神秘的快活王，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有朝一日成為旁人的賭注，還是以這樣草率的方式被提出的賭注。

可偏偏上官金虹來勢洶洶，在中原地界更有一番威懾力，而霍凌霄又以劍勢壓得上官金虹抬不起頭來。

這兩人的武功都遠非常人所能及，而無論是柴玉關還是快活王都並未以絕對的武力值給人留下什麼印象，只知道倘若這兩人的身份掛鈎，中原泰半武學大約都落入他手中了而已，或許確實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若是勝者……」上官金虹咬了咬牙。

「這話還是讓我這做個裁判的人來說吧。」一個身材頎長的老人忽然從人群中走出來說道。

原本眾人還在想在此等情形下還有誰敢貿然出聲，可在看到他面容的時候又覺得一點也不奇怪了。

這身量頎長的老人身後還跟着個虯髯老人，前者正是仁義莊「不敗之劍」李長青，後者則是「氣吞鬥牛」連天雲。

若非齊智抱病在身，這仁義莊中三位莊主本該是都來到此地的。

饒是如此，這兩位當年想出以懸賞花紅之法遏制黑/道勢力在衡山之亂後作祟，更是在這多年間調查當年幕後真相的長者一出現，得到的自然是全場足夠的重視和尊敬。

「李莊主也到了。」霍凌霄朝着對方頷首致意。

李長青算是她請來做個見證的，當然更因為有一個人寫了一封密信讓人送交到了他的手裏。

沈浪當年作為沈天君的後人，將百年沈氏的千萬家財送到了仁義莊中，支援懸賞花紅所用，對李長青來說無疑是個雪中送炭之舉。

所以當他在信中提到了當年饋贈中絕不會為外人所知道的物品與內幕，明確了自己以沈小公子身份，希望李長青前來宿州一行的時候，李長青絕不會拒絕這個邀約。

更不必說半年前李長青與兄弟協商后，在仁義莊中邀請江湖七大高手一道對付快活王，可惜人心不齊倉促而散，如今又有了這樣一個機會擺在面前，他們又怎麼會不把握住。

「諸位都知道，仁義莊所成立的目的，是為保正道在衡山之亂后修養生息，如今九年過去，武林群賢英才輩出，仁義莊懸賞花紅已然沒有這麼重要了。何況罪魁禍首若能被擒住，正道昌盛之態就已然成了。」

李長青一邊踏上高台一邊說道，「諸位也應當知道，這些年來仁義莊有冷二爺四方行商，當年成立仁義莊的本金幾乎都不曾動用過。」

「若是上官幫主和霍姑娘中任何一位先擒住了柴玉關，仁義莊願以當年成立之日的本金酬謝。」

全場嘩然。

仁義莊的本金可不是什麼小數目。

其中起碼有沈家當年的全部家資，江湖中十八家大豪，以財神朱百萬為首，也都被李長青說動投了不少家財在其中。

看看上官金虹何以能有今日便知道了，他若沒有那筆不明來由的資金資助，就算他再如何有登峰造極的武力，恐怕也沒有這麼快能和丐幫抗衡。

而霍凌霄也是同樣的，洛陽寸土寸金，她救助苦命人的開銷，與仁義莊冷二太爺交易的花費，以及打造她這支出場驚人的騎兵隊，所消耗的絕不是過家家的銀兩。

李長青此話一出，這取柴玉關人頭之事，對此心動的可就不只是一人兩人了。

「李莊主此言不妥。」霍凌霄忽然打斷了他的話，更打斷了有些意圖加入此賭局渾水摸魚之人的美夢。

「您不要忘了，當年衡山一事的起因，無敵寶鑒七十二路內外功典籍的真經，甚至只是一本未必就能練會的秘籍，就已經引得多少人結盟爭奪，更有不少人為了不讓真經落入賊人之手而加入隊伍中。」比如說沈浪的父親就是抱着后一種目的。

「無敵寶鑒尚且如此，仁義莊中以千萬計的本金如何不能讓人趨之若鶩，重蹈當年覆轍？」霍凌霄語氣淡漠，卻眉眼肅然，這字字句句出口不由讓僥倖從當年災劫中活下來的李長青心頭一驚。

他忽然意識到正因為此前聯絡七大高手的計劃失敗，讓他有些心態失衡了。

柴玉關在關外蠢蠢欲動，誰也不知道當年的收穫到底讓他到了什麼樣的地步，只知道此人出行排場闊綽，行事放曠，儼然是個勝券在握的樣子。

現在驟然有這個機會將其剷除，更一報當年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大仇，即便李長青自認不像是三弟連天雲一般為人莽撞，也幾乎無法抗拒這種誘惑。

所以他也毫不猶豫地拋出了他曾經在仁義莊中允諾的獎勵。

但霍凌霄這句話讓他驟然冷靜了下來。

「李莊主，」霍凌霄繼續說道，「我知道你一心為剷除武林敗類，但此事本就是我輩正道俠士義不容辭之事，仁義莊懸賞花紅照舊便是，我與上官幫主的賭約倒也容易——」

「我在洛陽的產業想來跟上官幫主賴以起家的家底相差無幾，我二人率眾，誰若先取來柴玉關人頭，另一人也該心服口服，既然要賭那便賭得大一些，輸者就將產業輸給對方就是！」

「此舉不妥！」

霍凌霄話剛說完，「左公龍」就開了口。「霍姑娘此來分明是當個中間人調停丐幫和金錢幫的衝突的，以免有些別有用心的人乘虛而入，若是因此而讓霍姑娘蒙受了什麼不白的損失，豈不是讓老朽過意不去。」

「算你還能說句公道話。」上官金虹冷笑了聲，「我看你不如讓這些沒用的丐幫弟子也分攤些事情，我贏也贏得順理成章。」

「至於賭注——」

上官金虹看了眼李長青，「仁義莊的本金確實不必拿出來，免得有人說我上官金虹便是下一個柴玉關，我可擔待不起這個罪名。李莊主還是繼續好好用這筆錢吧。」

「金錢幫沒有孬種，閣下敢放棄仁義莊這筆巨款，我上官金虹也敢讓丐幫加入你霍姑娘的麾下，至於柴玉關的人頭，自然還會是我囊中之物。」

他這位當幫主的在此刻表現出的氣場，讓台下的金錢幫眾又一次為他歡呼吶喊了起來。

霍凌霄不得不再誇他一句老狐狸。

他此番演戲確實是為了當對照組的，卻也記得只有切實握在手中的利益才是當真屬於他的，所以也自然要維持在下屬面前的顏面。

而他招攬人手的動作和進攻掠奪地盤的動作都很莽，也就意味着他的手下大多是此等風格，現在這種更接近梟雄而非義士的氣場，反而更對他屬下的胃口。

他還真是一點都不吃虧。

但霍凌霄自認還是拿捏得住他，懶得跟他在這種細枝末節上計較。

何況她如今要的是這個名頭。

江湖上的仁義之名，即便是李長青這樣的前輩人物，也是不知道多少年才積攢出的。

霍凌霄自認實力足以將在場之人全部一道打趴下，卻也沒這個本事振臂一呼便讓人奉她為主。

但現在先有了個因為賭約，出於道義也該站在她身後的丐幫，那就不一樣了。

何況，她還找了個兩個托。

「上官幫主好大的口氣！」眾人朝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正看到抱劍而來的徐若愚和柳玉茹。

這兩人在江湖七大高手中年紀最輕，原本就有些交情，徐若愚被霍凌霄擒獲，又漸漸適應了在北斗居中的日子后，也自覺確實此前高看了他自己，要想讓柴玉關授首，憑藉他的本事確實是做不到的。

他打小接受的教育又讓他做不到眼看着機會錯過。

他又給自己找了個理由那便是，他怎麼說現在也是荊無命的半個師父，不能輸給他另一個師父太多，這才更應該在此時站出來。

而柳玉茹要被說動同樣簡單。

一來她要從柴玉關手中取回被奪走的秘籍，二來霍凌霄跟她說了一句話。

她說，「你真的甘心自己始終頂着這個華山玉女的稱號嗎？」

這個稱號又哪裏比得上華山第一劍客或許是清風劍客之類的名號。

柳玉茹並不甘心被當做一個女劍客中美麗而溫順的典範，所以她也願意在此時站出來。

「若是你敢讓丐幫加入，倒不知道你敢不敢讓我徐若愚也加入霍姑娘的隊伍。」徐若愚說道，「我這個人沒什麼在沙漠裏行動的經驗，卻有這個對上柴玉關的膽量，倒不如跟着霍姑娘行動了。」

「華山門下也願意跟着霍姑娘一行。」柳玉茹緊跟着說道，「李前輩當日邀約，玉茹沒能幫上忙始終覺得心中有愧，今日既有良機，自然也該當隨行才是。霍姑娘說的不錯，仁義莊經營至今，固然冷二先生經商有方，當年的各家本金也不該挪用。我等為大義而為，不是圖一個財的，只是——」

「只是務必要讓柴玉關此等玩弄風雲的小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好……好！柳女俠和徐少俠有此心，實在是江湖之福。」李長青多年來守着仁義莊不敢有一日安眠，他當日見這些少年成名的江湖俠客各懷心思，本以為此生無望見到柴玉關落網了，卻不想事情還能有轉機。

「霍姑娘，丐幫與華山等人願意跟着你行動，不如也將他們帶上，你便暫代這一路的盟主位置，也叫柴玉關看看，我中原武林並非無人能制衡他的舉動，更不是任由他騙了這麼多人後在關外享受這前呼後擁的快活日子。」

「我說李莊主，你這就說漏了！」花四姑忽然也開了口，「這種熱鬧的事情我花四姑還是要摻和一腳的，上次在上官幫主這裏丟了的臉，總還是要找回來的。」

花四姑看到她說完這話后，起鬨的人越來越多，上官金虹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了，不由覺得有些揚眉吐氣。

但她又必須承認，她想跟着出手，確實是出自她的本意。

人這輩子總是要做一件大事的！

而在這股不可抗拒的洪流之中，到底是當真想去，還是不願落在人後而已的江湖俠士，即便李長青已經收回了對擒拿或者擊殺柴玉關之人的報酬，還是一個接一個地加入了以霍凌霄為首的聯盟。

站在台上的白衣劍客的目光，在這種認她為盟主的熾烈場面中也顯得異乎尋常的冷靜，只是短暫地與台下的染香和白飛飛接觸。

這目光中的意味她們看得分明，那正是在說，不論此刻加入進來的人有多少，她們都是無可改變的前鋒隊伍，也必將給柴玉關一記迎頭痛擊。

這便是她給柴玉關的一份大禮。

等到再無其他人要加入的時候，這一場其實內定了結果的賭約雙方的人手數量差異，已經到了極為懸殊的地步。

霍凌霄並不覺得人多便是好事，無論是丐幫華山還是後來加入的大派，都被她要求做了個人員的精簡。

而這個出行征討柴玉關的時間，就定在明日。

「兵貴神速，柴玉關還在想自己丟了幾個左膀右臂的事情，我們人就已經到了，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想法。」等到回到了客棧中，霍凌霄撥弄著面前的燭火，眼中也彷彿映照着一點火光，「他是個自大又自負的人，我猜他也不會想到，中原武林的一團散沙並非不能聚攏在一起。」

當然這裏面玩了不少手段，可那又如何？

不過是先達成目的，而後再來梳理這大環境而已。

「他早該有今日了。」沈浪回道。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在他出聲的時候，霍凌霄忽然放下了手中撥弄燈燭的物事，起身站了起來，更準確的說是站在了他的面前。

在這個將手撐在牆上的動作中，她也將沈浪困在了她的身前。

霍凌霄的臉距離他很近。

今日這張在台上揮斥方遒、意氣風發的臉，比之此前天涯縱馬，風雪挽弓，更有一種讓人心跳過速，心生折服之意的觀感。

明明再如何親密的舉動都已經做過了，沈浪卻依然覺得在她迫近的呼吸間，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不知所措。

霍凌霄忽然輕笑了聲，似乎對他的表現頗覺有趣。

「沈浪，你怪不怪我今日沒趁機將你的嫁妝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