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京洲渡

獻的京洲渡，雨瓢潑，鐵鎖連舟，已封江之勢。

雨水細密，風斜斜地刮，順着鐵甲灌進司隸校尉束攸的脖頸里。裏衣幾近濕透，動如山，目色陰沉地望着通往京洲渡口的官。

的從事頂着打頭風走，伸手按住幾欲吹走的巾幘，聲音也風雨里模糊：「校尉，已經兩辰了——或許情報誤，永清公主並渡江，……」

「一定會江東。」束攸打斷了，冷笑一聲，「就知，顧預會稽侯早勾結，陛一意孤行，竟放心將永清公主託付與！」

雨越越，際黑雲摧近，江畔一片鐵甲烏泱，白日也作黃昏。

又了一辰。

隔着風雨，馬蹄聲動地而，積水的官濺起一路泥點，後面一輛青帷輜車角掛着一盞撲朔明滅的燈。

騎兵甲皆著青衣，晉陽蘧家的部曲，一見到束攸的部隊，立刻將輜車團團圍住。

束攸提戟馬，衝到陣，揮戟甩開幾阻擋的士兵，剛接近輜車，其後便沖一名女將，雙鐧刺向胸肋。

束攸並敢動，打量一眼：「含英姑娘，本將奉了陛的命令，迎公主回京！」

蘧含英擋車，抹了一把臉的雨水，呸了一聲：「陛？哪陛？先帝已崩，幼主也被幽囚鴆殺，許賊弒主篡位，還敢妄稱子！」

「——」束攸握戟的手更緊了，欲與蘧含英糾纏，驀然發現情形十分異常。

永清公主至今未曾面呵斥，就連本想先斬後奏的顧預，也見影。

束攸猛然盯住那輛風雨之，顯得格外沉默的輜車。

趁蘧含英備，一戟挑開車帷——

一雪光般的閃電划，照得車女子的臉愈見蒼白消瘦。

幾乎整都仰躺男子懷，飽滿熟圓的孕腹隱墜之勢，也莫痛苦的根源。一張清麗絕塵的臉，雙眉緊蹙，浸滿汗水，彷彿被窗外雨澆透。咬着唇沒發一點聲音，只與身後男子緊緊十指相扣，幾欲昏厥。

永清公主顧預。

僅懷孕身，還車臨盆。

蘧含英用雙鐧攔住車門，目含憂色地望向車女子：「公主！」

震撼於強烈，束攸一沒反應，將矛頭對準顧預：「顧預，狗膽包，挾持公主叛逃江東！」

「束、攸……」永清艱難開口，腹陣痛讓聲音顫抖，彷彿雨飄搖，「當初，許長歌自己、把送京的，如今、怎麼敢……」

「公主，別說了，」顧預緊緊握住的手，任痛苦地將額頭與自己相抵，希冀為分擔，「了江，就到了。」

二彷彿夫妻一般親昵相護。

束攸斂起氣焰，極為平靜地問：「陛的血脈，還顧預的野種？」若顧預的，那永清公主回了朝京也沒用了，如一同就地正法，免得陛為情所困，耽誤江山計。

永清何嘗知束攸的心思。

墜脹的疼痛，管顧地試圖掙破具消瘦的身體，只顧預緊扣的掌心，風雨之給了一點苟延殘喘的溫度。

臉一絲微笑也顫著：「……猜？」

「永清公主！」束攸鷹隼般的目光緊緊盯住位九州命所向的燕室遺孤，努力按捺殺心，「末將奉陛之命，迎公主回京。只一回朝京，醫自定論。」

「許長歌沒讓找。」的聲音極輕，雨險些聽見，卻篤定得容置疑，以，明堂垂簾稱制沒區別。

束攸一僵。

為了讓新君無後顧之憂，也防止各地諸侯拿永清公主做什麼匡扶燕室的文章，確實擅作主張抓的。

沒想到永清公主分娩即，依然清醒到以一針刺破的謊言。

「難公主願與陛早日團聚嗎？」反問，靜待捕捉紅杏牆，移情別戀的蛛絲馬跡。

答。只倚顧預肩頭，忍痛呻吟，顧預的唇幾乎緊貼著髮鬢。

一宮嫡的公主，一主掌禮法的常，都全然顧禮義廉恥。

束攸看得窩火。

「已樣的身子……」一陣所未的劇痛，讓顧預懷縮起脊背，仍勉力一笑，「若許長歌知，樣逼迫……若回京長途之，好歹……、也會放吧……」

許長歌自然會放。

但如果妻子與別珠胎暗結、生孽種，也沒一男會忍此辱。

更何況，如今已帝王。

「公主如此篤定，陛只對鍾情？」束攸語氣更深長，「那公主必定知，陛已經冊封昔日的常樂公主為貴妃。迎公主回，為了效仿虞舜，娶娥皇女英，以正皇統罷了。」

車隱痛沉靜的面孔，果然一瞬間，痛失血色。

束攸些痛快，永清公主薄情寡義，以往將陛玩弄於股掌之，事事掣肘，終於也遭一回報應了。

顧預聲音耳畔低低響起：「會的，對公主，一心一意。」

「……知……」一直冷靜自持，最後的句話，卻沾染嗚咽。

身心皆轟然的墜痛，讓連握住顧預的力氣都被抽走，意識血水一同流逝。

顧預心一沉，溫熱的液體血腥氣一同蔓延到身。眼看的雙眸漸失神采，顧預緊緊擁住，試圖挽回求生的意志：「公主，了江，就毗陵，會稽侯會那裏接應。公主說，讓孩子喚亞父，泛……」

毗陵。

季扎三辭王位，終老之地。

永清實困了。

雨水的泥腥血腥已分清，無邊的困意好似又回到了陶景，春三月。

相比此後十年的宵衣旰食，夜能寐，少女的總愛做長夢。春日裏更東風倚困，蒙頭好睡。

「公主！」

彷彿誰都喊，彷彿誰都痛哭，連公也多揚幾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