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賀隨將人掰過來面對自己，皺著眉正要訓些什麼，卻在看到路燈下的盈盈淚光時呆住。

「喂，你怎麼了。」

好端端的怎麼哭了，他也沒說什麼啊？

「我可沒欺負你啊。」

難道是他太凶了？

賀隨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將低垂著的小腦袋按進他懷裡，笨拙的手一下一下輕拍她的後背。

安慰人應該是這樣的吧？

軍訓服面料有些硬，擦過叢念的臉有些疼。

還好天黑看不見她臉紅，否則真是丟死人了！

不過面前之人真的是賀隨嗎？

難不成又是她在做夢？！

「你不是早就走了嗎？」

叢念輕輕推了推賀隨，從他懷中仰起頭。

她分明看到他在她前面離開，怎麼會又出現在她身後？

賀隨放開她，往前走了幾步才轉身，挑著眉壞笑。

「你在關心我？」

弔兒郎當的語氣，答非所問。

叢念握拳卯足勁錘了下他胸口。

她就不該指望狗嘴裡能吐出什麼象牙！

正好綠燈亮起，叢念瞪了一眼賀隨，憤憤往對面走著。

「喂，我去買東西了。」

賀隨跟在她身後，插著口袋解釋道。

「不想知道我買了什麼嗎？」

「不想！」

叢念頭也不回，而後又像是想到什麼，轉身迎上賀隨目光。

「還有，我不叫喂，我有名字，叫叢念。」

說完，又轉過身甩著馬尾辮往前走。

賀隨失聲而笑。

想到她剛剛沖他說話時眉飛色舞的小表情，眼睛晶亮，眼底是不加以掩飾對他的嫌棄，唇角開合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奶凶奶凶的。

看來不像只傻兔子啊，倒像只張牙舞爪的小野貓。

有趣。

手在碰到口袋裡方硬的藥盒時，賀隨一愣。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在看到她瑟縮著手時，去幫她買擦傷葯！

看著叢念氣鼓鼓的背影，似乎完全不想搭理他的樣子，賀隨收起笑容陷入沉思。

買都買了，該怎麼把葯給她呢？

叢念在前面走，餘光卻不斷向後飄著，回味著賀隨剛剛的話。

他是在和她解釋嗎？

而且剛剛是他救了自己，那她是不是應該做些什麼來感謝他的……

思及此，叢念猛地搖了搖頭。

她在想什麼呢？！

感謝他？！

開什麼國際玩笑，那可是賀隨！

想來他應該也只是念在他們如今同處一室的「革命友誼」上，順手救了她吧？

沒錯，一定是這樣！

h幢出現在眼前，叢念率先進入屋子，空氣中飄著飯菜的香氣。

「念念回來啦？今天軍訓怎麼樣，是不是很辛苦的？」

「快來洗手吃飯吧。」

林霜霜聽到玄關的聲音，從廚房探出腦袋，笑容滿面的打著招呼。

「今晚有油爆大蝦，土豆燉排骨，還有咱們念念最喜歡的西紅柿炒雞蛋。」

端著菜從廚房出來，林霜霜瞥了眼叢念身後。

「賀隨呢？那小子沒跟你一起回來？」

不知是不是今天晚上被嚇到了的緣故，叢念覺得自己今天格外的多愁善感。

只是聞到了飯菜的香味，聽到了來自林阿姨的關心，就讓她又一次紅了眼眶。

「他在後面呢，一會就到。」

在家的時候，爸媽忙於工作，不停地加班、出差，每每她開門回家時，等著她的都是漆黑的屋子。

「真是個愛哭鬼。」

賀隨剛進門，就看見站在門口跟石雕似的叢念。

看到她眼眶蓄滿的淚水，只當她是因為剛剛自己逗她還生著氣。

從一旁矮柜上連抽了幾張紙巾，有些粗暴的按在叢念臉上。

「擦擦吧，跟小花貓似的，也不嫌丟人。」

明明是嫌棄的話，聽起來卻異常的寵溺。

叢念擦著眼淚，眼睛紅紅的，抿著嘴不說話，看起來十分乖巧。

像羽毛似的在賀隨心上撓了撓，讓他忍不住想欺負她一下。

長腿一伸，用膝蓋碰了下她的腿，使喚起來。

「去，給小爺把拖鞋拿來。」

叢念正愁不知如何感謝他，聽到他的話，難得乖順的打開鞋櫃。

林霜霜見叢念在玄關許久未進門，走上前查看，正巧撞見這一幕——

叢念紅著眼給賀隨拿拖鞋，而賀隨在幹嘛呢？

翹著二郎腿，手支著下巴，笑眯眯的使喚著人家小姑娘，活脫脫一個大爺模樣！

欠收拾！

「哎呦呦。」

叢念剛拿著拖鞋轉身，就聽見來自賀隨的慘叫。

循聲望去，「噗嗤」一聲不厚道的笑了出來。

在學校被稱作「不好惹」，脾氣臭，看起來很可怕的大魔王賀隨，正被林霜霜揪著耳朵往客廳走。

「我看你皮癢了是吧，有手有腳的，拖鞋不會自己拿？」

「你個大男人，老是欺負念念做什麼？」

賀隨掙扎了許久才從林霜霜手中擺脫。

心疼的揉著泛紅的耳朵，抱怨道：

「媽，你下手也太狠了吧！到底誰才是你親生的啊！」

林霜霜聽罷冷哼一聲，轉身的同時已經換上親切笑容，聲音也柔和下來。

「念念，賀隨這臭小子要是敢欺負你，直接和阿姨說，阿姨幫你教訓他！」

叢念憋著笑點頭。

從賀隨身邊經過時，還不忘將手上拖鞋放在他面前。

賀隨瞥見她嘴角的笑容，難得好心情的沒有繼續扮凶。

她不難過了？

算了算了，他大人有大量，就不跟她一般見識了。

嘴角上揚，眉眼舒展，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吃完了晚飯，叢念看著賀隨上樓的身影，留下來幫林霜霜收拾餐桌。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賀隨似乎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壞？

還挺可愛是怎麼回事？！

收拾完碗筷，叢念上樓準備回房間洗漱寫軍訓日記。

通往二樓的樓梯盡頭，高大的身影正背對著她靠在欄杆上。

似乎在等著她。

叢念心底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聽到她的腳步聲，賀隨回頭，嘴角揚起一抹痞壞的笑。

「過來。」

短短兩個字，卻像是有千斤重似的。

叢念磨磨蹭蹭湊了過去，和他保持著兩米的安全距離。

「有事嗎？」

足尖對著房門口，一副隨時就溜之大吉的「備戰」狀態。

「伸手。」

賀隨從口袋裡摸出藥膏。

叢念不解，但還是乖乖照做。

清涼的藥膏抹在手心，那股火.辣.辣.的痛感得以減輕，薄荷味在空氣中散開，縈繞在叢念心頭。

他……

叢念看著表情異常小心認真的賀隨，後者像是心有所感，抬頭迎上她的目光，勾唇一笑。

像是有什麼在心頭炸開，叢念紅了臉，低下頭輕聲咳了咳做掩飾。

「謝謝。」

暖意在兩人之間遊走，叢念只覺得賀隨的指尖有些燙。

上完了葯，賀隨將剩餘藥膏塞進了叢念的衣服口袋，並叮囑她及時塗。

說罷抬手略顯粗.暴的揉了揉她的頭，轉身關上門。

速度之快，倒像是他落荒而逃似的。

叢念有些愣怔，後知後覺的理了理頭髮，也閃進了門。

日記本攤開在桌面，叢念握著筆發獃，當她回過神時，卻發現本子上滿滿都是一個人的名字——

賀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