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縣令算計

第七十三章:縣令算計

顧凜眯起眸子,沉聲道:「你說什麼?」

小廝愣住,驚覺自己的失言,一開口便支支吾吾,不知在說什麼。

縣令得知朝廷派了太子殿下和驃騎大將軍前來,早便令人拾掇了一間清貧的宅子出來,準備在他們到達尤縣的前一日住進去,當作縣令府。

可哪知這位驃騎大將軍竟然先一步達到,令人促手不及。

如今縣令大人還在後宅和美妾調情呢,倘若那場面被將軍撞見,又該如何是好。

小廝六神無主,猶豫不止,半晌,他試探著道:「縣令大人或許還在忙公務,不如奴先進去通傳一聲,再請*將軍入內。」

至少得知會一下,好給縣令留有緩衝之地。

顧凜輕嗤,瞧著小廝一臉遮遮掩掩的樣,也將他對小心思猜了大半。

他想方設法瞞着的東西,早在一刻鐘前,就被十一飛鴿傳書,一五一十地寫在了信紙上。

他冷聲道:「不可,現在就帶我進去。」

「這……」

小廝面露難色,躊躇不止。

顧凜也不再廢話,從袖中抽出短劍,架在了小廝的脖子上。

「帶我進去,或者死,你選一個吧。」

小廝渾身一抖,僵直了身子,抬眼顫巍巍地看着顧凜,眸中俱是畏懼。

方才瀕臨死亡的窒息感好似又回來了。

他不敢動,抖著聲音道:「將軍……息怒,奴這就帶您進去。」

顧凜嗤笑,收回了短劍,自顧上了台階。

「既然如此,那便帶路吧。」

小廝打開了朱門,心驚膽戰地在前面領路。

顧凜跟在後頭,悠悠道:「別耍小心思,你家縣令現下在何處,就帶我去何處,不必通傳,也不許派人去通風報信,倘若讓我發覺,手中這劍,便即刻刺穿你的腦袋,明白了嗎?」

「明……明白。」

小廝打着激靈,將心中最後那分想法也埋在了心底,不敢再過多言語,只匆匆帶着路。

一路上撞見不少幹活的婢女和值守的小廝,也不敢開口求助。

*

縣令府內里的模樣,堪稱金碧輝煌。

無論是飛檐翹角的屋頂,還是奇形怪狀的假石山,都佈置得有模有樣,結構之精巧,面積之廣大,一看就要耗費不少銀子。

但姚陳此人寒門出身,身為縣令的俸祿亦是杯水車薪,建造縣令府的錢又是從哪來的呢?

顧凜冷哼。

搜刮來的民脂民膏必然佔據大半。

二人穿過雕花門,便從前院來到後院。

後院花團錦簇,空中繚繞絲絲甜香,與尤縣街道之上的慘狀大相徑庭。

再往裏走,便能清晰得聽到男子輕浮的挑逗,和女子嬌羞地喘笑聲。

小廝心尖抖了抖,身子僵在原地。

這這這青天白日的,縣令大人又在做什麼?!

聲音定然已經傳到了驃騎將軍耳中。

白天不處理公務,反而迷醉情愛,如此一來,縣令大人縱使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顧凜雙手環胸,冷笑道:「怎麼不走啊,繼續往前走啊,我倒想看看你們終日案牘勞形的縣令大人究竟在忙什麼公務。」

小廝被這句意有所指的話激得心臟狂跳,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往前帶路。

撥開迷眼的亂花,入目是一間小巧精緻的庭院。

本該是一副流水潺潺的雅緻圖畫,卻被破空而來的Yin/聲/浪/叫而打破。

小廝低着頭,恨不得將自己埋入地底。

他不敢看顧凜的臉色,卻實打實感受到了顧凜周身瞬間冷若冰霜的氣息。

庭院正對的大廳中,一對男女還不知有外人前來,聲音越來越不堪入目。

顧凜一腳跨進院門,心中冷意盎然,便隨手拂去了擺在寬石上的一盆碗蓮。

瓷盆應聲而碎,清響的聲音瞬間在庭院中炸開。

縣令正沉浸在歡好之中,突如起來的聲音嚇得他差點當場不舉。

他陰沉着臉,這才發覺院中站了一個陌生人,只得從美妾身上起來,隨手扯過一件袍子套在身上,語氣冰冷地呵斥,「誰啊!」

美妾嬌嗔一聲,意猶未盡地套上了衣袍,目光似兩條毒蛇,怨恨地盯向顧凜。

顧凜徐步入院,站定在門口,看到的便是羅漢床上白花花灼人眼球的一片,幾欲作嘔,嫌棄地移開了眼。

他盯着檀木架上成色上好的羊脂玉雕,嗤笑了一聲。

「有事前來叨擾,倒不知大人好雅興,的確是忙得很啊。」

「你又是誰?」姚陳眯着眼打量眼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男子,暗沉的皮膚和一聲收破爛的衣服,簡直和街頭乞兒一般無二。

他的縣令府是什麼地方,豈能由常人隨意進出。

進來便進來,還闖入後院,壞自己好事。

一群無法無天的阿貓阿狗!

思及此,怒火中燒。

他大呵道:「誰把你放進來的,來人,將此人給我拉出去杖斃!」

一聲令下,卻庭院空空,無人前來。

顧凜筆挺地站在庭院之中,眉目疏冷,看着蠻荒野獸一般的姚。

小廝只將自己身形往後藏起來,盡量降低存在感。

院中的這兩人,他都惹不起,也不敢惹。

直到春風刮過,掀起檐角的風鈴,撥散開一道突兀的聲音。

姚陳這才想起,先前為了和美妾調/情,早早的便將在這裏侍奉的下人支到了前院。

他黑著臉,怒而拍桌。

顧凜冷笑,伸手,揭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一張俊美到不似凡人的臉全然暴露出來。

姚陳定睛瞧去,心下頓時慌然,手忙腳亂,竟然直接從羅漢床上滾落下來,引得美妾一頓驚呼。

他沒空去安慰受驚的寵妾,抬手不斷地擦拭著額邊的冷汗。

這樣一張臉,放眼整個大齊官場,誰人不知。

戰場之上的驍勇,天子近臣,大齊歷史上最年輕的驃騎大將軍。

這些名號,隨便一個加身,都能讓人享盡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和阿諛奉承。

然顧凜一人就將他們悉數套在了身上。

這尊大佛,比太子殿下都難伺候。

想想自己方才的所言所語,姚陳不禁全身泛冷。

「下官……竟不知大將軍蒞臨寒舍,未做迎接,實在有愧,還望將軍贖罪。」

姚陳將發抖的手藏在了袖子中,硬著頭皮道。

心下卻掀起狂風暴雨,不斷思忖著應對之法。

他不知為何顧凜突然比探子來信的時間,還要提前了三日到達尤縣,不知對方是不是已經發現了半路截殺的那幫人出自自己手筆。

可想想又覺不大可能。

人是經由胡人之手派遣的,那些刺客不通官話,不識漢字,就算被顧凜捉了活口,也審問不出什麼。

況且他一個漢官,日日活在監察的眼皮子底下,又拿什麼千里迢迢去和胡人作交易?

想到這裏,姚陳稍稍放下心來。

這筆賬算不到他頭上。

就算太子那邊懷疑自己,沒有證據,只憑口說,也斷不了自己的罪。

現在唯一要解釋的,便是這金琅滿目的珠寶,和尤縣名不聊生的慘狀。

貪污之罪頂多流放,罪不至死,比忤逆謀殺輕太多,況且他背後的那方勢力不會棄他於不顧。

如此想着,姚陳徹底放下了心中的石頭,看向顧凜的眼神也多了一分底氣。

他只想到為自己逃過死罪而慶幸,卻不知青天白日衣不蔽體地拜見朝廷重臣有多荒唐。

尤縣的父母官,自李氏一族落難后,越發糜爛,如今到了姚陳這裏,連脊梁骨都沒了。

顧凜冷笑,環顧大廳一圈,譏諷道:「寒舍?大人這間供寵妾取樂的宅子,規制不比後宮嬪妃住的閣院落後,如此精巧的佈置,怎麼能以寒舍稱之呢?」

姚陳自是聽出了話里的暗指,擦著汗,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口中賠笑,嘴裏道:「不敢不敢,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實在是讓將軍見笑了……」

他一面說着,一面暗暗對美妾使眼色,讓她趕緊下去。

美妾一雙蓄滿秋水的眸子死死黏在了顧凜的臉上,帶着痴迷和不舍。

她還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郎君,身姿如松,眉目俊美,和眼前肥頭大耳的姚相比,簡直雲泥之別。

且能讓姚陳都如此恭敬對待,對方的官位品級一定高於姚陳。

如果能攀附上……

美妾眸子打着轉,在姚陳無聲地催促中,一步三回頭地退了下去。

姚陳自然也不能頂着這幅模樣同顧凜議事,便道了句歉,狼狽地回房換衣服。

*

顧凜被請到了中堂,坐在主位上,姚陳好吃好喝的供著,不敢怠慢。

過了片刻,姚陳換好了衣服,殷切地從外面疾步而來,陪坐在旁邊。

「不知這些東西合不合將軍的胃口?」

顧凜呡了口茶,緩緩道:「還行。」

見顧凜沒有追問尤縣之事,姚陳便大著膽子道:「聽聞將軍喜飲茶,這茶乃是下官表侄從南邊帶來的上好普洱,下官家中還備有幾許,不若給將軍送來?」

他這話也是存了幾分試探之心在裏面。

雖然顧凜朝中得勢,但傳言他與太子的關係並不融洽。顧凜突然先太子一步來到尤縣,定然又是同他生了嫌隙。

而顧凜見了姚陳在府邸放浪,除了最初出言嘲諷了兩句之外,並未有再多動作。

或許就意味着,他此番單獨前來,不是為了追查尤縣瘟疫和貪贓一事,而是有別的訴求。

姚陳一邊諂笑着給顧凜添茶,一邊在心裏算計。

有別的訴求好啊,有訴求就證明有籌碼,他還有迴旋的餘地。

只別將他的家底捅到太子眼前,一切都好說。

顧凜端起滿上的茶杯,細細飲了一口。

「味道的確尚可,送茶就不必了,本將今日尋你,不是來找你喝茶的。」

姚陳立刻坐直了身子,兩隻眼睛打着轉,將眼裏算計的精光全數壓了下去。

「那將軍蒞臨,是有何吩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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