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是皇帝

可能是由於高度緊張的神經突然放鬆,過於興奮之餘秦扶蘇居然感冒了，只能整日躺在馬車的車廂里睡大覺。

不過這樣也好,免去了和各位大臣的會面。要知道，來時一路緊張,跟二馮、蒙恬說話不多，還可以裝憂憤過度舉止失常，現在可要一切小心，不要露出馬腳了。

扶蘇那小子「信人奮士」,這點還不難辦到,跟現代官場那套還不是差不多。但扶蘇還「剛毅武勇」，那就頭痛了。武勇武勇,應該就是武藝不錯,非常勇敢吧?這可是一試就容易露馬腳的。以後可要地多加練習武藝才行。

秦扶蘇摸著自己一身並不十分結實的肌肉，心想這身材也武勇得起來么?怪哉。

一個小小的公務員,突然將要承擔起管理一個國家的重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秦扶蘇好幾天都是暈暈乎乎的,一會幻想自己登上皇位時那小人得志的模樣，一會對傳說中三千後宮佳麗的香艷垂涎三尺，一會想到項羽劉邦這兩個麻煩的傢伙，一會又有微服私訪為民伸冤的衝動……幻想多了，自然頭昏腦漲。

這幾天就讓我，嗯,以後要稱朕了。就讓朕好好意淫一番吧，至於國家大計，到了咸陽再說。

突然想起一事，忙喚來親兵隊長傅恆,問道:「我有老婆沒有?」

傅恆一怔。

秦扶蘇道:「我的妻妾何在?你知道我上次墜崖后，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啦。」

傅恆跟隨秦扶蘇多年，一直是親兵隊長，這十幾天來一起相處時間最多，秦扶蘇對他最是熟捻,在他面前總是肆無忌憚地扮失憶。

只聽傅恆答道:「太子您原有一妻一妾,赴北塞前後,妻妾相繼病亡，無子。」

秦扶蘇心道:這扶蘇看來也是無福之人啊。再問:「我今年幾歲?」

傅恆只能又是一忙，答道:「太子今年30歲。」

秦扶蘇心想:我其實才25歲，怎麼跟30歲的扶蘇長得一模—樣，虧了，虧大了。

看着這些天來備受各種奇怪問題摧殘的傅恆，秦扶蘇笑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傅恆，你被本公子問啊問啊，問久了就會習慣的。」

傅恆苦笑應道:「是。」很快，咸陽在望。

第二次到咸陽，秦扶蘇已經成為這個帝國的繼承人，想起第一次來時前途未卜甚至生死未卜，秦扶蘇恍如隔世。

這十來天，幾乎每天醒來，秦扶蘇都有恍如隔世之感,愈發覺得這段時間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不可思議。也許，我就是扶蘇公子隔世投胎而生的吧,要不怎會長得如此相似,又怎會有如此微妙的命運關聯。

不知真正的扶蘇公子現在是生是死?如果扶蘇墜下山崖而死，想必現在也屍身腐爛了吧,如果沒死，以後回來揭發我這個冒牌貨，那又如何是好?但只能由他去了，我總不能下令讓士兵去尋找我自己吧?

秦扶蘇在心裏默默地說:扶蘇公子，願你安息，我會照看好本來應該屬於你但與你擦身而過的大秦。

進入城中，只見街道寬敞，房屋林立，漫無邊際地向遠處鋪開去。這就是當今世界上可與西方羅馬城媲美的大都市咸陽。

士兵們列著長長的隊伍守衛在大路兩旁,鎧甲閃亮，長戈林立，黑旗獵獵。身後是密密麻麻的老百姓，像群眾演員一樣擁擠著伸長著脖子看熱鬧。

秦扶蘇立於車上，所到之處，士兵和百姓一起下跪，山呼:「皇帝萬歲!皇帝萬歲!」

這是對至高皇權的敬畏,也有相當部分是出於對扶蘇公子繼承皇位的期盼和欣喜。

秦扶蘇一時暈了菜,處在山呼海嘯人群的中心，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一片凌亂，強忍着不可名狀的情緒，故作肅穆，緩緩地進入咸陽城的深處。

因未正式繼承皇位，回到咸陽後秦扶蘇入住原來的皇子府邸，開始他暈頭轉向的忙乎。

先是馮去疾向朝中文武百官和嬴氏家族通報秦始皇逝世的消息和宣讀遺詔，然後秦扶蘇接受大家的安慰及祝賀。秦扶蘇在那天至少見了上千人，包括他名義上的幾十個兄弟姐妹。幾時曾見過這種大場面的秦扶蘇戰戰兢兢，小心應付,結果一個人名都記不住，只能私下裏讓親兵隊長傅恆找來百官及宗室的花名冊，忙中偷閑死記硬背還得叫待從來幫忙念。那時的小篆像鬼畫符一樣，秦扶蘇怎會認得。

本來扶蘇繼承皇位是被全國上下一致看好的,再加上有墜崖后被仙人所救和秦始皇託夢這兩個虛構情節,滿朝上下對秦扶蘇的繼位並無異議。這時代敬奉鬼神，不少人還對秦扶蘇起了敬畏之心。

然後,同時籌備秦始皇下葬儀式和秦扶蘇的登基大典。好在—眾大臣頗為得力,秦扶蘇只須決斷即可。

在兩件事上，秦扶蘇的決斷竟挽救了十萬餘人的性命。第一件,是殉葬之事。

李斯向秦扶蘇提出道:「按先祖遺訓,先帝後宮沒有留下後代的嬪妃應當一併為始皇陛下殉葬。」

秦扶蘇想起史載胡亥曾下令始皇嬪妃殉葬，死者甚眾，忙問:「約有多少人?」

「共八百七十二人!」李斯面不改色。

秦扶蘇嚇了一跳，心想:八百多人?靠，秦始皇那老小子忙得過來嗎，一人輪一晚，還得兩年多。李斯這傢伙也太狠了吧,要將這八百多人一起活埋?忙道:「殉葬之事，就免了吧?這八百多人，請李……嗯,還請馮相想個法子，好生安置。」秦扶蘇覺得馮去疾雖然嫉惡如仇，但並非心狠手辣之人，這八百多人的性命交到他手裏，好像更放心—點。李斯那個法家狂熱分子還是要好好打壓一下才行，這麼草菅人命是不行滴。

馮去疾神情頗為欣慰，道:「太子仁慈。」

秦扶蘇想了想，試探著說:「扶蘇以為，可對這八百餘名尚無子嗣的先帝嬪妃逐個進行詢問，若願留下來,另外安排宮殿安置，若想出宮並有着落者,可自行散去，朝廷定期給予一定的生活費用。你們看可否?」秦扶蘇知道秦漢民風頗為開放，女子重嫁並不是件什麼大事。

李斯不語，馮去疾道:「老臣以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