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它要離開？

陸玖站在原地，身上被深秋的風吹得冰涼，眼睜睜看著昨天答應了要陪著他的貓咪一遍又一遍的往那顆瀕臨枯死的大槐樹樹榦上跳，乾枯的樹榦上已經落滿了爪痕，看得出來他的嬌嬌已經在這裡嘗試了許多遍了。

冷宮的牆很高，這顆已經枯死的大槐樹是幼弱的貓咪出去的唯一生路。

他反悔了嗎？他想離開了？

也是，嬌嬌一天沒吃東西，一定餓壞了，他給不了貓咪溫暖的窩，也沒有能力餵飽他，憑什麼要求一隻開了靈智的貓兒在這裡陪他受苦呢？

嬌嬌替他嚇跑了要他命的人，又幫他護住了母妃最後的遺物，早就將他餵了幾口飯的恩情還得一乾二淨，甚至還叫他欠下了許多，他有什麼立場去強求他留下來？

道理他都懂，可是就這樣親眼看著小貓咪奮力助跑跳躍，迫不及待要離開的模樣，他總歸是難受的。

陸玖被風吹得生冷，臉上的傷也依舊很疼，但這些都比不過胸口那股熟悉的窒悶鈍痛，上一次這麼難過，還是母妃病逝的那一瞬。

果然他還是逃不了孤寂一人死在這破朽的冷宮中的宿命嗎？

就在他黯然神傷之際，貓崽崽忽然歡快的叫了一聲，陸玖猛然抬頭，就見剛剛還在嘗試爬樹的貓兒已經安穩的蹲坐在了第一條枝幹上，開心的尾巴甩來甩去，他似乎在不斷的嘗試中成功掌握了貓咪必備的攀爬技巧，接下來的枝椏交錯的樹冠完全不在話下，很快就登上了冷宮的圍牆頂端。

*

遲喬在不斷爬樹的過程中驟然福至心靈，學會了飛檐走壁，覺得自己厲害極了！

他在圍牆上爬起來往下瞧，被那高度嚇得渾身毛髮炸起，不過好在這棵槐樹有一根枝椏探出了圍牆，呈滑梯狀向下蔓延，最低的枝椏離地似乎只有一米左右，很細，細到完全不足以支撐哪怕一個小嬰兒的重量，但完全夠他這隻幼崽翻上爬下！

這是意外之喜，本來他還在糾結出去了要怎樣回來，現在看來完全不用擔心了！而且不用直接從圍牆往下跳真是太棒了！

貓咪會恐高嗎？

遲喬不知道，但他這個內芯換了的虛假貓咪還是難免有那麼一丁點兒害怕的，這個高度換了人身都尚且覺得危險，枉論他現在縮水十幾倍的貓咪軀殼！

還是先下去吧，等陸玖醒了他就可以收拾收拾出……門。

貓咪震驚的看著庭院中臉色蒼白，神情陰暗的少年，嚇得險些直接從圍牆上跳下去。

貓貓畢竟不是原裝貨，對外界沒那麼強的戒備心，剛剛一心撲在爬樹上，完全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

「喵！」

少年人你人來了好歹出個聲啊！人嚇人，哦不，人嚇貓是會嚇死貓的！

貓崽崽炸著毛，罵罵咧咧的扒拉著樹枝往下爬，后爪蹬在最後一根外凸的樹枝上，直接跳下了一米多高的樹榦，落地無聲，輕靈優雅。

帥氣落地的貓崽崽被地上撲騰起的小木屑刺激得連打了好幾個小噴嚏，金色的眼睛水汪汪的。

遲喬抖了抖身上的灰，抬爪往少年的方向蹦躂去，腳步輕快，叫聲也甜美：「喵~」

小少年你瞧見沒有？你貓叔出息了！會爬樹辣！

陸玖本以為他會直接從圍牆上跳下，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地方，卻不料貓崽崽又跳回了庭院，向他走來。

是要……告別嗎？

陸玖蹲下身，伸出幾乎要凍僵的手，伸了一半卻又縮回來，狠狠搓了幾下，搓的掌心微紅髮熱才去摸貓咪溫熱絨軟的頭。

「嬌嬌，你要走了嗎？」他的聲音低啞，卻仍舊溫和。

遲喬正蹭他的手掌，聞言愣住了。.

什麼呀？

「走了也好，這裡並不安全，也沒有什麼食物，你這麼聰明，出去了會找到很多喜歡你的人。」

「宮中愛貓的人不少，運氣好的話你會被段貴妃收養，她養了很多貓，是個真正的愛貓之人，在她那裡你會得到更好的照顧。」

少年絮絮叨叨為他謀出路，依舊腫脹的臉上卻難掩失落，眼珠黑沉沉的，蒙著一層淺薄的迷霧。

「你能找個好出路，我就很開心了。」

開心？

遲喬仰著頭看他。

可是，你好像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