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好乖
為了不吵醒熟睡的人，裴川放輕了腳步。
他在飄窗前停了下來，不由自主地屈膝半蹲，微微仰頭，近距離地看著眼前的青年。
光影同樣不吝惜地灑在男人那張冷峻的臉上，將那雙沒有什麼情緒的眼眸染上了些許溫度。
夏日清晨的微風拂動窗帘，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
這個姿勢睡覺並不舒服，也不知道對方在這裡睡了多久。
裴川覺得自己應該叫醒林歲辭的，但他還沒開口，便注意到了青年眼底下的黑眼圈，他的皮膚過於白皙，甚至帶著病態的蒼白，所以那抹淡淡的青黑看著就有些明顯。
裴川抿了抿唇，沉默地站了起來。
隨後他彎下腰背，伸出雙手摟住了林歲辭的後背，穿過腿彎，將人打橫抱了起來。
為了不把人給驚醒，男人的動作稱得上小心翼翼，就連呼吸都放緩了些。
林歲辭的身高不算矮，一米七八的個子，但抱起來卻很輕，他太瘦了。
感受著懷裡人的重量，裴川微微蹙了蹙眉，隨後輕輕將人放在了病床上，還仔細地用掌心護著他的後腦勺，緩緩讓他躺了下來。
就像呵護脆弱的小孩兒一樣。
當然，裴川這樣做只是為了不吵醒林歲辭，沒有別的意思。
如果李特助或者其他下屬在場，看到這個畫面一定會相當驚訝。
但林歲辭還是被吵醒了，就在裴川為他蓋上被子的時候。
儘管裴川的動作已經非常小心了，但林歲辭本就睡得不深，再加上防備心重，沒有安全感。..
他躺在床上，倏然睜開眼睛，一雙黑白分明的眼裡還帶著剛醒過來的迷茫和朦朧，措不及防對上了男人那張英俊的沒什麼表情的臉，然後愣住了。
四目相對，安靜的空氣中陡然升騰起一絲怪異的氣氛。
裴川的臉色不變，但蓋被子的動作頓了頓，隨後薄唇微啟：「抱歉，把你吵醒了。」
他的聲線依舊磁性而平緩，但少了幾分冷淡，多了些許溫和。
這還是時隔三天，他第一次跟林歲辭說話，不過之前攏共也沒說過幾句。
林歲辭看著眼前的男人，緩慢地眨了眨眼，隨後垂下了眼眸。
這樣躺著被別人看實在有些不自在，林歲辭撐著床鋪要坐起來，裴川抬手摁住了他的肩膀。
「先別動。」
由於身份地位的緣故，裴川說話時或多或少都會帶著上位者的壓迫和強勢，聽起來更像是命令。
林歲辭的眼睫輕輕顫慄了一下，沒有再動。
裴川只是摁了一下旁邊的按鈕，把病床調高了些，讓原本平躺著的人變為靠坐著。
做完這些，他隨手拉了張椅子在病床邊坐了下來，開口打破僵局：「怎麼不在床上睡？」
要是李特助或者其他下屬在場，又會再一次驚訝。
裴爺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一般情況下都是別人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臉色，主動開口找話題。
以裴爺如今的身份地位，實在不需要他主動去跟誰套近乎，身邊多的是阿諛奉承的人。
哪像現在這樣，裴爺不僅主動，還觀察著對方的表情，而且對方還是個看起來剛成年的男孩兒。
裴川其實沒期待林歲辭能給他回應。
但等待兩秒之後，視線里垂著眼眸的青年小弧度地搖了搖頭。
見狀，男人平靜無波的眼眸里漾起一絲漣漪。
雖然還是低著頭不看他，但好歹給了點兒反應。
而且，林歲辭這次看到他並沒有做出害怕的反應，也沒有下意識往角落裡躲閃。
看來經過這幾天的治療，小孩兒的狀態改善了些許。
裴川罕見的，心裡覺出了點兒受寵若驚的滋味。
只是因為眼前的男孩兒終於肯搭理他了，要是讓旁人知道，肯定是不會相信的。
「這麼睡會不舒服，以後別這樣了。」裴川繼續開口。
他不知道的是，林歲辭在飄窗上坐了一夜，幾乎沒怎麼合眼，只是在快天亮的時候才堪堪睡著了。
維持這樣的姿勢入睡確實很不舒服，林歲辭的肩膀和脖子都是酸痛的，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低垂的精緻眉眼透露著清冷和疏離，但又帶著幾分溫順。
好乖。
裴川心想。
男人冷峻的眉眼舒展了些許，就連說話的嗓音里都帶著一絲愉悅：
「肚子餓不餓？」
林歲辭沉默片刻，隨後搖了搖頭，可偏偏就在這時候，他的肚子發出咕嚕的一聲響。
他抿了抿唇，默默把臉垂得更低了些。
坐在床邊的男人從喉嚨里溢出一聲低笑，那笑聲很輕很短促，幾乎捕捉不到，讓人以為是產生的錯覺。
林歲辭下意識抬眸掃過去，視線里的男人一身昂貴的襯衣西褲，他端坐著，那張冷淡英俊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情緒波動。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裴爺，早餐買來了。」
李特助拎著某星級酒店的外賣袋子站在門口，只覺得病房裡的氣氛有些不一樣，他遲疑了兩秒，在得到裴川的示意后，他才邁開腳步走了進去。
林歲辭的視線越過裴川，停留在了李特助身上，李特助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便揚起嘴和煦地沖他笑了笑。
林歲辭微微抿起唇角，像是在回應對方的笑。
裴川看著他這反應，又覷了眼旁邊的笑得燦爛的李特助，隨後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很顯而易見，林歲辭對待李卓的態度要比對待他要好一些。
李卓是李特助的全名。
偏偏李特助還不知道自家上司的內心想法，他將帶來的早餐放在了旁邊的茶几上，還湊到病床前，沖床上的青年露出溫和友好的笑，「今天有沒有好一點？」
林歲辭沖他點了點頭。
相對於看起來長得不好惹，很不好相處的裴川，明顯是為人親切，笑起來像鄰家哥哥的李特助更好相處些。
李特助還想說什麼，耳邊冷不丁響起一道毫無感情的聲音：「李卓，你先回公司。」
李特助頓時覺得不妙。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裴爺好像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