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密林遇險

天台的探照燈規律的擺動著，此時的夜晚忽然颳起風來，陰雲籠罩夜空，月亮和星光都被遮蔽。我跪在地上，極力呼喊著彩珏，而她早已沒有了氣息，一動不動，身上的溫度也正在消散。亡靈引者看著那件遺物，但很快將它丟棄在地上，我一臉的驚愕，質問他道：「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依舊用緩慢且傲慢的語氣說道：「一個孤苦無依的靈魂，他不敢將他做的事告訴別人，哈哈哈！膽小又自負，以為回到這個世界就能全身而退，還想企圖用這麼低劣的東西矇混過關………」他俯視著我，眼神里充滿鄙夷，手指指向彩珏手腕上發散著微光的聖物，又說，「那個……才是我要的東西！」隨即，只見聖物開始抖動，從彩珏的手腕上脫出，慢慢浮空飄向引者。

可就在亡靈引者即將拿到聖物時，我奮力衝上前去，一把將聖物搶了過來。而孟子楚見狀，也沖了上來將我撲到在地，我們倆立刻扭打在一起，由於他的體格佔了優勢，我很快落了下風，被他按在地上。孟子楚企圖用手掰開我握著聖物的雙手，他激動地帶著哭腔，吼道：「你瘋了嗎！把它交給他！不然我們都得死！」這一點他確實說對了，只不過不管交不交出聖物，面前這個死神一樣的傢伙都不會放過我們。

我仍然不肯鬆手，慌亂之間，自己屈膝一腳踹在了他的肚皮上，他向後翻倒，這時的孟子楚已經失去了理智，發瘋似的站起來再次撲向我，我急忙躲閃到一旁，可這傢伙也不是等閑之輩，握著右拳直衝我的左眼打來，就在我用雙手護臉的一瞬，聖物突然改變形狀，我的手掌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它在擴張，不一會兒它變成了劍柄形狀的東西，幾條銀白色的物質交織纏繞著向前延申，形成了劍刃，這時在我手裡的已經不是那小巧的手鐲了，而是一把鋒利的單手劍。由於這個變化迅速，我沒有來得及收手，孟子楚伸過來的手剛好碰到它，劍刃竟直接削掉了他大半個拳頭，他疼得失聲慘叫，臉漲得通紅，渾身顫抖著抱起右手在地上打滾。我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只是握著劍僵在原地。

亡靈引者也有點震驚，用自己渾厚的嗓音緩緩說道：「我明白了…這把劍……啊……和你爺爺的一樣！」在他說完后，我嘴唇顫抖著說出三個字：「我…爺爺！？」此刻我恍然間明白他適才說的那番話的意思，眼前這個亡靈引者可能就是害死爺爺的兇手，怒火立刻在我心裡燃燒起來，自己已經沒有了多餘的思考，雙手舉起劍，用盡渾身的力氣向他砍去。

但令人絕望的是，亡靈引者只是稍稍側身就躲過了這一擊，劍徑直砍在了地面上，此刻我心裡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因為他根本就不可能再給我第二次機會，但亡靈引者卻遲遲沒有動手。我扭頭一看，他那幽藍色的瞳孔發出亮光，直視著前面，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聲音：「啊……」我奇怪地抬頭向上看去，只見空氣中劍刃劃過的地方，出現了一道黑色的縫隙，隨後縫隙開始旋轉扭曲，在變為一個漆黑的球體之後，突然爆炸開來，強大的衝擊波伴隨著刺眼的光芒，我只感覺到自己被炸飛了出去，身體在撞到什麼東西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識。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在一個完全黑暗的空間醒來，周圍沒有任何事物，也沒有光亮，我伸出手但感覺不到東西的存在。突然，在混沌的黑暗之中，一個光點出現，而光點的周圍逐漸聚集起許許多多的物質和塵埃。這個光點吸收了這些物質之後，迅速坍縮，然後突然之間爆發，光明點亮了周圍的空間，無數星辰伴隨著空間的不斷膨脹擴大，發出了璀璨的光芒。我感覺自己的身體由著一股引力，快速的穿行在這些星辰之間，目力所及的地方都散落著發出紅色光芒的恆星。我繼續向後退，眼前的一切無限縮小，出現了兩個圓盤狀的銀色星系，它們正在旋轉合併，隨著速度越來越快，無數各式各樣的星系從我的眼前退去……由於光線的衝擊，我閉上了眼睛，四周再次被黑暗包圍。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地上，我的手用力撐著地面，手指卻戳進了一些柔軟的物質里，我眨了眨眼睛，眼前逐漸清晰起來，看到自己趴在一片綠油油的苔蘚地上。我緩慢地站起身，發現那把劍還握在自己手裡。等我回了回神，觀察了一下四周，發現這裡竟是一片密林，樹木粗壯高大，林下布滿了柔軟、厚實的蘚類植物。整個林地的各個方向連綿不絕，非常的巨大而且原始。我抬頭看著灑下的幾縷陽光，靠在一棵大樹坐下，慢慢回憶不久之前發生的事情，才打發覺胸口上的傷仍然隱隱作痛。片刻，我站起身開始四處尋找，卻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亡靈引者、翼鬼還有孟子楚都不見蹤影。而在不遠處，我找到了背包和爺爺的遺物，彩珏的那把木製連發弩也靜靜躺在地上，只是遺體已經消失了，我搖了搖發昏的腦袋，大口呼吸著林子裡帶著樹膠香味的空氣。

我將東西都收進包里，一隻手拄著聖物劍，漫無目的的走著。隨著神智慢慢恢復，我在一堆灌木的附近坐下休息。這時才想起拿出手機找方向，正在我打開指南針看時，一個熟悉且悅耳的女性聲音從腦海中傳來：「阿塵？」我嚇了一跳，然後站起身向四周環視，說道：「彩珏！？是你嗎！？」周圍寂靜無人，可那個聲音繼續說：「是我……」我定了定心神，然後說：「等等…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樣了？」那個聲音並沒有回答我，過了幾分鐘后，她的聲音又傳到我的耳邊：「向南走…不要停下……」我看了看手機，說道：「向……向南？能告訴我在哪嗎？我這……我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呢！？」聲音沒有再回應我，無論我怎麼喊，都沒法再次聽到，我絕望地坐在地上，將手放在額頭。冥思苦想之後，我決定聽從她的聲音，向著南邊走去。

這片森林裡的樹木由於經過自然稀疏，有一些早已成為了乾枯的朽木，朽木上長滿了苔蘚，成為了昆蟲的天然棲息地。成活的樹直徑都超過了半米，這樣的原始森林自然棲息著許多動物，我在林間行走時，周圍會偶爾傳來悅耳動聽的鳥叫聲，在密集的灌木叢里也會發出細細簌簌地聲音。過了半個小時，森林仍然看不到邊際，我小心翼翼的觀察四周，繼續向南走，此時手機上的時間已經過了正午，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但是我並不打算吃那些森林裡的野果。

我加快腳步，心想能儘快地走出去。鞋子在雜草叢中摩擦出沙沙聲，一些個頭很大的不知名蚊蟲不停騷擾著我，我用手中的劍驅趕著它們，森林中不遠處會忽然驚起幾隻野雞一樣的生物，但它們更漂亮一些，修長的五彩尾羽拖在地上，在飛起來時會展開長有紅色羽毛的翅膀，只不過飛的距離並不遠，但足以從危險中逃離。在行走的過程中，一些灌叢會經常擋住去路，但我只能繞開，因為裡面有時會有巴掌大的蜘蛛伺機等待著獵物，初遇時我用劍劈開擋路的灌木，胡亂逃竄的八條腿蜘蛛著實讓我嚇了一大跳。

在我走到一處林間的小溪旁時，在對岸的一片灌叢中忽然聽到一陣沙沙聲，我連忙躲在一棵樹后蹲下，透過一些樹枝雜草的縫隙，一個龐大的白色身影晃晃悠悠走到了溪邊，它像老虎，體型快有兩米高。我的心臟加速跳動，生怕咚咚的聲音會把它引過來，好在它只是低頭用粉紅色的舌頭舔水。我從樹后悄悄觀察，它的毛大部分是白色的，有著細而短的黑色條紋，下巴到脖子長有銀白色的鬃毛。眼睛是藍色的，顯得十分冷峻，耳朵小而短，呈三角形，兩顆尖銳的劍齒從上顎長出來，四肢粗壯健美，爪子毛茸茸的。它的尾巴也是白色的，尖端則長著黑色的毛髮。老虎沒有理會周圍，接著轉身向小溪的上遊走去，我一直注視著它走遠，心裡的恐懼也漸漸平息，在確定周圍沒有其他的生物之後，我踩著溪流中裸露的石塊，走了過去。

在森林中走了整整一個下午，手機的電量也快見底，那把聖物劍變得沉重起來，我有些慌亂，因為這片森林的面積遠超於自己的判斷。我累得氣喘吁吁，坐在草地上一邊休息一邊端詳著手裡的劍，這也是我第一次細緻的觀察這柄漂亮的單手劍，它不到一米長，銀色的劍身，沒有血槽，雙刃很是鋒利，兩面中間都有交織的黑色花紋。劍柄是圓柱形的，有幾個環狀突起，正中鑲有一顆黑色的寶石，跟彩珏手鐲上的一樣。劍柄末端則是菱形配重，護手呈十字形，平衡感很好，拿著十分趁手。我說道：「真是神奇啊……」在感嘆之際，彩珏的聲音再次從耳邊傳來：「阿塵…一定小心……前面。」我愣了一下，向這個聲音回應：「你在哪裡？我覺得我今天是走不出去了…」她又沉默了，我一頭霧水，沒有辦法從這簡短的提醒中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總之按她的意思，如果我還要往前走就得非常謹慎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雖然此時處於傍晚，但由於森林中樹冠相連形成鬱閉，光線變得十分微弱，整個林子里都暗了下來，我藉助手機屏幕的亮光，艱難的向前走著，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走著走著，我忽然發覺周圍的樹木開始變得不一樣起來，一些樹的樹榦比之前要低矮，歪歪扭扭的，完全和那些通直的樹木不是一個品種，隨著這樣的樹越來越多，我猜測自己可能來到了另一片森林中，這片林子同樣很茂密，此時已經很難看清遠處了，在這時，我的耳邊忽然傳來一陣哀嚎聲，這些聲音充滿了哀怨，聲色空洞悠長，像一個積怨已久的將死之人一般，讓人聽了不寒而慄。我放緩腳步，握緊著手裡的劍，打開手電筒緩慢地向前摸索。周圍的空氣變得清冷，草叢裡不時傳來聲音，不知是動物還是別的什麼，我感覺身上的汗毛豎起，握著劍柄的手已經出了汗。

又走了一段路之後，我在黑暗的叢林深處注意到有什麼東西在向前移動，我停下來仔細看它，那個東西通身發著蒼白的光，似乎是人形，能依稀分辨出頭和身體，它在慢悠悠的向前走動著，沒有其他動作。這時我拿起手機，用手電筒的光照著四周，卻發現周圍的草地上遍布人的屍骨，他們身上穿著鋼鐵甲胄，甲胄都被箭穿透了，身邊則是散落的兵器。屍體大部分已經成為了白骨，東倒西歪的躺在各處。我心裡咕咚一下：這裡難道是一處戰場！？可這更像是古代人啊……

正在我不知所措時，我眼前的地上，許多白色影子從屍骨中爬了出來，它們的臉上沒有清楚的五官，只有簡單的輪廓，此時，哀嚎聲已經不絕於耳，我一時慌了神，拿著劍做出防衛的姿勢。那些白色鬼影紛紛轉身面向我，突然猛衝了上來，我此刻也沒有猶豫，趕緊邁開腿就開始向後逃，可是白色鬼影的速度非常快，自己的體力也已經不夠了，加上黑暗茂密的叢林，向前跑更是難上加難，就在我快被成群的幽魂追上時，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麼東西，只聽一陣樹葉搖晃的聲音，我被一條藤蔓拽倒在地，手機從手裡飛了出去，自己整個人被倒吊在了一棵樹上。此時在不遠處響起幾聲火炮聲，隨後在我面前突然什麼東西爆炸開來，形成了一道火焰屏障，那些追上來的白色鬼影見這些火立刻停了下來。我掙扎著，可那藤條緊緊的勒著我的腳踝，藤上的倒刺深深的扎進肉里，讓我感到陣陣生疼。好在劍還沒有脫手，我想著用它來砍斷藤條，但這時從黑暗中走出來了一個人，他用一種陌生的語言大聲的叫喊著，點燃了一個火把，不一會兒，叢林里陸續走出來三四個人，他們都背著像火槍一樣的武器。

帶頭的那個抬頭看了看我，然後朝他的夥伴說了幾句話，幾個人都紛紛笑了起來。其中一個抬手在空中一劃，自己只感覺腳底一熱，藤蔓被一個火球燒斷了，我從高處摔了下來，差點沒了氣，接著幾人上前將我按住用繩子捆了起來。領頭那個從我手中奪了劍，然後嘰里咕嚕說了幾句話，旁邊的幾個人就將我架了起來，他手拿火把，光亮照在了我的臉上，這個人臉上滿是鬍子，短頭髮，眼睛小小的，側臉有幾道疤痕，一臉的兇相，身高和我差不太多，但是很強壯。身上穿著動物毛皮製成的皮襖，腰間配著短刀，腿上是布料褲子，戴著皮革護膝。這個男人在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疑惑地問周圍的人，而旁邊的人卻紛紛搖頭，我想他可能很奇怪我為什麼穿的跟他們不一樣。幾個人爭論了一番，似乎是要把我帶到某個地方，其中一個較年輕一點的男子推搡著我，我只能乖乖地跟著他們走。

這一伙人一路上有說有笑，領頭那個手裡把玩著聖物劍，臉上很是興奮，其他人也跟著附和。走了好一會兒，幾個人押著我到了一棵巨大的樹下面，這顆樹看起來要比其他要更加古老，它的直徑難以目測，但要圍住它可能需要四五個人。樹枝上纏繞著雜亂的藤，數百條從樹冠垂落下來，形成了天然的帘子，樹下則是他們的營地，幾個人手掌放出火球，重新點起冒煙的篝火。我看著他們很輕鬆的用著這些魔法，心裡忽然想到：這裡難不成就是彩珏的世界吧……我的運氣也太爛了，又是野獸又是鬼魂，現在還冒出這些人來。押著我的那個男子很是瘦削，眼窩深陷，撅起的嘴唇露出兩顆大門牙來，他懶洋洋地用刀割斷我背包的背帶，然後扯開拉鏈將裡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他們的老大雖然看起來凶神惡煞，但是對他周圍的人很友善。幾個人圍著篝火坐下來，老大扒拉著我的那些東西，忽然拿起彩珏的弓弩，一臉不屑的玩著，忽然他好像看到了什麼，細細的觀察起那把連發弩來，只見他用手指撥動著三層弓的弓弦，臉上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他焦急地召集幾個同伴，讓他們也細細觀察，在嘰嘰喳喳一陣后，幾個人似乎對這件東西的看法達成了一致。接著，老大拿起遺物和早先一直裝在我包里的那張舊紙，借著火光看了又看，他疑惑地和旁邊的人交流，最後他們也對這兩件東西一籌莫展。

老大在讓瘦子把東西放回原位后，自己走到了我跟前，他再次打量著我，不過這次他就像看一隻動物一樣，忽然他對我說道：「瑪哈吧，阿利拉庫什？」我表現出不友好的樣子，皺著眉回了一句：「我聽不懂！」但他似乎也不明白我的話，一會兒他拿著那把弩，走過來指著它又問：「艾哈雅，利姆庫什？」我無奈的搖搖頭，這個男人見我不說話，似乎有點不耐煩了，嘴上大概是罵了兩句，然後轉身去找他的同伴。但他接下來的舉動更讓我摸不著頭腦，他命令其他幾個人清出一塊空地來，自己繫緊腰上的腰帶，抽出那柄銀白色的鋼刃，刀身寬而且有弧度。那個齙牙瘦子則解開我的繩子，將聖物劍遞給了我，然後推了我一把，我順勢走到了那片空地上。那個老大用刀尖指著我挑釁，讓我攻擊他，我這才明白：這傢伙是想讓我跟他打一場？我雙手緊握自己的劍，苦澀地自言自語道：「希望這把劍能給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