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光了。
雨漸漸停了,季二以為那娃娃應該自己就走了,準備起床吃點東西。
轉頭,看見那娃娃坐在椅子上睡得口水直流,季二一腳揣在椅子上,娃娃被震醒來了。
季二坐在娃娃對面,手扶著膝蓋,弓著背,黑黢黢的臉對着這娃娃,不知道在打量什麼,從上看到下,從下看到上。
季二仰了仰頭,眯着眼睛,鼻孔都隨之瞪大。
「你是哪裏的,咋到我們這裏來了。」
娃娃嘻嘻一笑,看着季二黑黢黢的臉充滿了喜感,季二看着娃娃盯着自己看,揮了揮手。
「娃娃,你從哪裏來的,找你屋頭人去。」
娃娃沒有回答問題。
「那你屋頭人嘞?」娃娃反問季二。
季二打着二郎腿,點了一支煙,嘴角抽了抽,看着娃娃說到:「死光了。」
娃娃沒說話。好像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情。
季二看起來倒是毫不在乎,「咋,你屋頭人也死光了?」
季二對着娃娃說到,娃娃頓時感覺季二嘴不是一般毒,揮着拳頭對季二喊著:「我屋頭的人好得很,你這個小混混。」
季二看見娃娃不過十歲,半大小子,說話倒是難聽。
季二也不含糊,一下子把娃娃提起來,扔到門外面,娃娃摔倒在地下,沾染了一身泥巴,連臉上都是,一下子就看起來髒兮兮的了。
娃娃脫下髒的不行的外套,指著屋子裏的季二。
「你居然扔我!你噁心!你欺負小孩子!」
季二聽到這話,打開那個搖搖欲墜的鐵門,對着娃娃說到:「我就是個小混混,你還指望我幹啥呢!快滾,滾遠一點,不然我就把你賣給人販子。」
娃娃聽到這話是真害怕了,撒腿在泥路上朝着其他方向跑去。
季二坐在房子裏,回想自己說親人全都去世的時候那股子勁。
搖了搖頭,自己真是畜生都不如。
爸媽死的時候,一點錢都沒有,給他留了幾畝地,季二也沒種過。
這幾年才又想着種地,連飯都快吃不飽了。
季二又想到父母死的時候家裏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在在村頭後面的墳堆裏面,找了個空地挖了坑就埋了。
這邊的人都是這樣,人死了,不像城裏大操大辦,沒那個精力,辦三天白事,年底可能就少拿幾百塊錢,虧不起。
季二坐在椅子上,今年年剛二十歲,背駝得很厲害。
季二是上過兩年學的,爸媽供著一直讀到初中,算是村裏學歷最高的了,好多人都覺得他是靠腦子吃飯的。實際上也就是混吃等死。
季二不是沒想過出去,但是從小到大根深蒂固的思想讓他覺得自己不行。
況且還有老王頭,自己要是現在出去,老王頭就是等死的。
繼而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反正看村裏人都是這個樣子。
但是村裏那些人,季二很清楚,已經麻木了,麻木的很。
自己不能那樣,自己要是也那樣,怕是一輩子都吃不上三個菜了。
季二想起來前兩年自己十來歲光景,一戶人家被城裏有錢的一戶強奪了地,本來報警就能解決的事情,但是村裏人被欺負慣了,最後居然拿了幾百塊錢,就把地給人家了。
那個時候季二心裏就隱約覺得奇怪.
季二想着姐姐嫁到外地,被姐夫活活打到骨折,爸媽也就是一句小兩口吵架。
季二那時候想衝到那畜生面前狠狠揍他一頓。
季二隻記得父親當時說,你姐已經是他家的人了,要死要活我們管不了。
母親在一旁沒有吭聲,只是偶爾落淚,為自己已經不是自家的女兒落淚。
季二不理解,為什麼姐姐嫁出去就不是一家人了,血緣還是聯繫着他們,季二不理解。
但是也知道自從姐姐嫁出去,除了過年沒有回來過,季二問母親,母親說嫁了人就要聽男人的。
季二對這句話更加不理解,為什麼?憑什麼姐姐嫁了人就要聽他的?又想到自己母親這輩子也是這麼過來的。
季二覺得這些女人可憐,第二天又傳回來姐姐被姐夫打,這次爸爸甚至沒有說話。
季二到爸媽死了,都不明白爸媽為什麼不去幫姐姐,季二今年二十,還是不明白。姐姐甚至在爸媽死的時候都沒能回來,原因是因為婆家覺得不吉利。
那天也下着雨,季二跪在爸媽墳前,哭了,哭的稀里嘩啦,季二這輩子只有那一次哭的傷心極了。
突然一陣敲門聲,把季二從思緒中拉回來,季二摸了摸眼睛,媽的,居然哭了。
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起身過去開門。
又是那個娃娃。季二着實煩他。
「你幹啥來了!」季二打開門質問道。
娃娃不知道怎麼了,臉上一臉淚痕,像是被人欺負了。
「說話,男孩子家的,咋跟個女娃一樣!」季二惡狠狠的說。
娃娃一下子不高興了,抬着頭看季二。
「你才是女娃!我讓你們村那個瘸子給打了!」
季二讓娃娃進來,打着二郎腿,「你讓他打了找我幹啥?」
「你幫我打他!」
季二聽見娃娃這麼說,頓時就笑了。
「為啥?我和你又不熟,幹啥給自己找事情?」
這下把娃娃堵住沒話說了,娃娃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叔叔,你幫幫我!」娃娃急了。
「幫不了。」季二躺在床上,手裏拿着不知道哪裏的一本書,左右翻著看。
娃娃坐在角落裏,低着頭,季二看他這模樣,啥也沒說。走出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