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食客
等江硯的畫舫離得遠了，許蘅衣才鬆開一直緊緊抱著的裴雲桓胳膊，摘冪離長舒一口氣，說：「咱那畫舫，裡頭明明只幾端茶遞水的廝……刺客從水裡爬的，護衛從哪裡冒的？哼，江守果然愧京城的，以身為餌、請君入甕……的確能得罪的物。」
裴雲桓沒做聲，只走到湖邊俯身，用湖水洗掉了手的血污。
許蘅衣見狀，趕緊從袖子里掏方帕子遞了，「方才多虧裴公子，沒受傷吧？」
裴雲桓直起身，看了看那方帕子卻沒接，轉眼看向許蘅衣，問：「阿蘅，想問些什麼嗎？」
許蘅衣怔了一，而後心裡直好笑，問什麼，問為什麼對守江硯冷言冷語？問為什麼殺的候眼都眨？還問為什麼一點也像傳聞酒囊飯袋的裴雲桓？
許蘅衣看向裴雲桓，裝一副真的模樣：「問了就會說嗎？」
「如果問，就會說。」裴雲桓直視著許蘅衣的眼睛，「但怕知後會開心。」
許蘅衣撇撇嘴，「那算了，開心最重。」
裴雲桓笑了，神色舒緩了許多。接許蘅衣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後就十分自然地把帕子收進了自己的兜里。
「欸……」許蘅衣驀地睜了眼睛。條帕子朵海棠花，閑無事讓曉春教繡的，惜繡的東西像嬌滴滴的花反而像條毛毛蟲，丑到曉春都願看第二眼。但畢竟輩子的第一件綉活，沒捨得扔，但絕對送的好物件。自然想回的，裴雲桓沒給開口的機會。
「還餓嗎？」裴雲桓看了看當空的日頭，「現吃些東西也晚。東湖邊的飯館酒肆林立，想想……」
「想！」許蘅衣眼睛一亮，瞬把回帕子的事拋到了九霄雲外，「想吃忘憂齋的醋魚、醉蝦、燜肉、叫花雞、神仙鴨……」
邊說邊咽口水，卻見裴雲桓看著自己，臉的笑意越越深。莫名覺得臉熱，趕緊把冪離重新戴回頭，支吾：「嗯，認認方向啊……貌似……應該……方向……」
裴雲桓及拉住準備瞎走一通的許蘅衣，笑：「還樣東西分南北辨。邊，跟。」
無論輩子還輩子，都很愛吃，但許蘅衣的腸胃卻允許胡吃海喝，忘憂齋的菜色再誘，每盤菜也只嘗了一兩口，就吃了。
「世最痛苦的事，莫於面對美食想吃卻吃了。」許蘅衣對著滿桌佳肴嘆了口氣，然後得放筷子。
裴雲桓見狀也停了筷，問：「那走走？」
許蘅衣正想點頭，卻聽見外頭一陣聲喧鬧。
二坐忘憂齋二層臨窗的位子，許蘅衣倚著窗框探腦袋往看，瞧見一群官差呼呼喝喝地將行推攘到街邊，讓寬敞的路，好使得後面的一頂官轎從容通。
江硯的轎子。
「江守的官威還挺。」許蘅衣忍住輕笑了一聲，形式做派倒比輩子招搖許多，看輩子的身錯，讓了招搖市的本錢。
裴雲桓看見許蘅衣眼裡浮起的笑意，臉的神色瞬黯了黯，沒聲，只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一飲而盡，如此接連喝了五六杯。
江硯的轎子消失街角后，許蘅衣才從街面收回目光，卻發現鄰座的一位食客也臨窗而視，那看的街的熱鬧，而直勾勾地看著。
那見許蘅衣發現了自己，也沒避開視線，一邊摸把摺扇故作風流地搖了搖，一邊朝露了紈絝子弟的標準微笑。那臉的一雙桃花眼著實生得錯，眉目含情，像自帶著鉤子一樣讓捨得把目光從的臉移開。
許蘅衣掩嘴淺笑，而後羞怯怯地垂眼眸，心裡卻忍住想：四月果然桃花泛濫的好節，的淮陵城竟冒了么多賞心悅目的年輕後生，妙哉妙哉！
輩子的經驗教訓告訴，外面的桃花再好看也能亂采亂摘，否則，輕則傷身，重則喪命。何況，裴雲桓樣的絕品跟，尋常桃花並值得多看第二眼。
許蘅衣如斯想著，再管那雙桃花眼，轉頭看向還悶頭喝茶的裴雲桓，眉眼鼻口耳無一處好看。許蘅衣由得捧著臉花痴：「原公子般愛喝茶，奴家回定與嫂嫂好好學一學。等成親后，奴家日日為公子烹茶，好？」
裴雲桓聽著許蘅衣嬌滴滴的嗓音，險些被一口茶水嗆住，臉也繃住了，笑著看向許蘅衣，「阿蘅，刻意逗笑嗎？」
逗？好容易裝的柔情似水裴雲桓的眼裡就雜耍猴戲？行，一定讓的未婚夫婿感受到自己堆砌的磅礴洶湧的感情，讓丟盔棄甲，自愧如！
於，許蘅衣朝裴雲桓湊近幾分，臉仍毫掩飾的花痴狀，繼續嬌聲：「啊，公子笑起好看極了。奴家最愛看的，就公子笑了。公子一笑，如雲銷雨霽，春風拂面，奴家心甚悅之。」◥..▃▂
番油膩膩的情話說完，還沒得及看裴雲桓如何反應，自己就先一陣惡寒反胃。看，臉皮的厚度並沒因為自己多活了一輩子而增厚些許。
許蘅衣為了掩飾自己的偷雞成蝕把米，趕緊拿起一旁的冪離戴，指著窗外高掛的日頭，胡言亂語：「色早……咳咳……色尚早，如咱……咱回吧。」
「好，」裴雲桓放手的茶杯，十分自然地起身牽起許蘅衣的手，笑容一如往常，「送回。」
「嗯嗯。」許蘅衣低頭應著，心裡頭卻琢磨，自己近總犯蠢，看得尋機會雲居寺正經地拜拜了，除了多贈些香油錢外，還得求支簽子，再找師解一解。
就許蘅衣尋思如何廟裡的候，走後頭的裴雲桓衣袖略微動了動，頃刻間，鄰座的桌面猛然傾斜，滿桌的湯湯水水全都潑灑那著一雙桃花眼的食客身。
「怎麼了？」許蘅衣聽見聲響回頭，卻被裴雲桓的身形擋住了視線。
裴雲桓輕描淡寫地吐字：「醉漢鬧事。」
許蘅衣「哦」了一聲，沒再追問也沒再瞧，轉頭繼續往樓走，只邊走邊自言自語：「酒真什麼好東西，都得少沾。」
裴雲桓頭也沒回，直接跟著許蘅衣樓離開了，留身後的一片狼藉。
的動靜把忘憂齋的掌柜給驚動了，忙迭地跑，朝那位渾身菜香的食客誠懇賠罪：「店桌椅失修，僅攪了公子的用餐興緻，還毀了公子的一身衣裳。店願三倍賠償……」
「此事與無關，」那食客瀟洒地搖了搖手裡的扇子，然後從莫名折斷的桌腿旁撿起一隻破碎的茶杯，悠悠，「失禮先，一心與美眉目傳情，卻曾想美竟主的。看品賞美事，還得換地方才安全。」
掌柜聽得滿頭霧水，「……」
那食客扔茶杯碎片，又拂開衣裳的菜葉肉塊，而後急緩地起身，一雙桃花眼看向掌柜，從容坦然地問：「勞煩問一句，附近美多的好處？」
掌柜愣了會才反應，磕磕絆絆地答：「……的，向東看舞的娉婷坊，向西聽曲的攬月樓，都……都城數一數二的風月勝地。」
「多謝告知，告辭。」那食客掌柜的手裡塞了一錠銀子后，就穿著一身色香味俱全的衣裳，搖著扇子翩翩然地走了。
掌柜看看手裡的銀子，又看看那瀟洒離的背影，搖頭嘆氣，難得遇訛的，卻色餓鬼！唉，心古，世風日啊！
被稱作「美」的許蘅衣此群里打了的噴嚏，引好些行的注意。尷尬地往裴雲桓身邊靠了靠，聲：「定因為正說的壞話。」
裴雲桓順勢將許蘅衣攬進自己的懷裡，微微低頭，耳畔輕聲：「也能因為正想。」
裴雲桓說話的氣息吹得冪離的薄紗蹭了蹭許蘅衣的臉頰，又癢又熱，讓的腦子瞬間亂成一團漿糊。活了兩輩子的禮法告訴，此應該推開裴雲桓，並義正言辭地把「自重」二字扔到臉。但同樣活了兩輩子的理智告訴，的未婚夫婿，相貌好身好樣樣都好，切莫重蹈輩子的覆轍。
就許蘅衣還沒理頭緒該如何應付裴雲桓，忽然傳一聲「到了」。
「么快？」許蘅衣驚呼抬頭，才發現裴雲桓指的併到了許家。
裴雲桓指著頭攢動、香氣四溢的吳記鋪子，笑：「買些回？」
「！」許蘅衣狠狠吸了口香甜的栗子味，忙拉著裴雲桓往群最擁擠處鑽，「現雖然吃，但以當宵夜零嘴啊……借借……」
雖然許蘅衣嘴說著吃，但當拿到一袋熱氣騰騰的糖栗子，還沒忍住剝了一顆送進嘴裡，口齒清：「真好吃……？」
裴雲桓接許蘅衣遞的栗子，剝完皮后就又遞還給，見狀也多客氣，一口一。
許蘅衣吃得歡，突然腳邊傳一聲破銅鑼似的嗓音，又冒一隻滿污泥的臟手，驚得差點把手裡的栗子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