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就叫茻茻

京都，一座地下議事大廳，上首坐著首領，身後一副頭狼嗥月挂圖。下面，八人分兩排面對面坐著，都穿著白色袍衫，上面印有一隻嗥叫的狼，戴著狼面具。中間是松明子，火光忽明忽暗。

「那邊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

「怎麼搞的？他們什麼意思？再派人去，這回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勆再回到京都。還有，成郡的事情一定要查清楚，這等異象不簡單，若是成了氣候，一定會威脅到我們。因此，務必要清除掉，凡涉及之人一個不留，全部殺光。」

「是，我這就著人去辦。」

首領在上面開口說話了。他變聲了，聲音尖厲，還帶著清脆的回聲，說話時，眸子里射出兩道狠厲的寒光。而回答他的為下面右排首座之人，也變聲了。首領交代完，他應了聲后就起身離去。大廳里忽然安靜了，誰也不再作聲。良久，首領掃視一眼，道：「還是都散了吧。」

「是。」

不一會兒，下面餘下的七人悄然散去，而首領依舊獨自坐在那裡，但目光黯然，像是在沉思……

在昆蒙山中的一個天然洞穴中也坐著一幫人，全身黑袍，戴著黑布蒙面。松明子燃得多一些，洞內一片輝煌。這時，一個矮個子蒙面人匆匆進來，單膝跪拜道：「大哥，青狼宗又派人來了，見還是不見？」

坐在上首的頭領乾脆道：「不見。你去告訴他們，托我們辦的事辦了，我們損失不小，派去的人全軍覆沒，他們打算怎麼回報我們？」

「是。」應了聲后，那人立即退下。接下來，頭領望著一高個子問道：「老三，你確定查清楚了？」

高個子肯定地點點頭道：「大哥，難道你還不相信老三的辦事能力。這一切都是我帶著弟兄們親自查探的，查得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那戶人家姓胡，家主胡蘿松，當家主母叫開婄。那天，她誕下一小娘子才引發了這天地異象，當地人無不稱奇，都說那小娘子定是仙人轉世。」

聽完，頭領目光滯了一下，但很快又亮了，道：「速速派人去，鬧這麼大動靜，覬覦的人肯定不少，別讓人搶了先。」

老三看不懂了，疑惑地問道：「老大，這卻是為何？」

頭領神秘地笑了笑，道：「聽我的沒錯，帶人去就是了，要多帶些人，以後我們有可能要在那扎窩了。老三，這件事辦好了，定然對我們有好處，你照我的吩咐去辦就是。」

老大沒頭沒腦的話，搞得一眾人大眼瞪小眼摸不著邊兒，大家齊齊面面相覷愣了好一陣子，但也沒有人再去質疑。老三不再猶豫，朝老大拱拱手道：「行，我信大哥的，這就帶人過去。」說完，轉身走了。

望著老三的背影，頭領點點頭舒心地笑了，餘下的眾人都愣眼瞪著他……

再說胡家。這些天，胡好忙得腳不沾地，這五小娘子轉眼就滿月了，家主張羅著要大擺滿月宴席，這下可忙壞他了，招呼眾家僕忙著採買、下帖子、張燈結綵、擺酒席、迎來送往，樣樣不落，事事周全，搞得好不熱鬧，最後，終於一切就緒。

清早起來，胡蘿松喚來胡好，有話要對他說，可剛欲張口，便被院子里那棵烏桕上的一隻喜鵲嘰嘰喳喳的歡叫聲給生生打斷了，有些不喜了。他有個怪脾氣，越是喜日子越不喜那些天降而至的好兆頭，就拿那天的天降祥瑞來說，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甚至還心生芥蒂，認為物極必反。因此，這喜鵲一叫，他便皺起眉頭，把想說的話也給忘了，望著胡好直發愣，最後，乾脆揮了揮手道：「你忙吧，想起了，我回頭找你。」說罷，徑直回開婄屋子裡去了。

胡蘿松進門，開婄正逗著孩子，見他來了，笑道：「寶貝快看，你小氣的阿耶來了，人家都滿月了，連個名字都不曾給過。來，尿他！」說著，把寶寶塞給胡蘿松。小傢伙正樂著，忽然換了個人，一下給嚇著了，翹了翹，癟癟嘴擠眉弄眼哇啦哇啦地哭了起來，把胡蘿松弄得手忙腳亂。忽然，他手上一熱，粘糊粘糊的，接著，一泡尿順著指縫嘩啦嘩啦地淋到了袍衫上。胡蘿松蹙蹙眉頭，一臉嫌棄道：「小傢伙，還真聽你阿母的話，對阿耶可一點也不手軟。唉，怕是又添了個要蹂躪我的人咯！」說著，狼狽地將孩子遞還給開婄。正在這時，春夏秋冬四個丫頭呼啦一下一齊涌了進來，屋子裡更熱鬧了。

接過孩子，開婄忙著換尿布，一邊換一邊笑嘻嘻道：「來，趁著孩子們都來了，給丫頭取個名字。」幾個孩子也跟著湊熱鬧，一齊圍在胡蘿松的腿邊嚷嚷：「阿耶，阿耶，給阿妹取名字……」

胡蘿松俯身抱起胡冬，樂哈哈道：「好，阿耶給取。阿冬，你說阿耶給阿妹取個什麼名字好？」

胡冬舉手撓了撓，歪頭瞅著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片刻后，她伸手捻著他的鬍鬚大著舌頭道：「芒芒（毛毛），芒芒（毛毛）……」

胡蘿松忍俊不禁，恍然道：「好，就芒芒了。」說著，望向開婄繼續道：「不過，是蕨草的茻，茻然的茻。對，小名就叫茻茻，大名就叫蘿婄吧。」

開婄愣了一下，繼而搖搖頭道：「小名好，叫來順口。大名不好，胡蘿婄，胡蘿蔔，難聽死了，再想。」

胡蘿松一聽頓時也愣了。這時，胡好來了，正巧聽到夫妻倆對話。他眼珠子轉了轉，立刻笑嘻嘻道：「家主，女君，叫北玿可好？北，女君母族一家在北方，玿，招天下之玉。」

「北玿？好，北玿！就北玿了，好！好！好！」胡蘿松拊掌連連叫好，說著，抬手按住胡好的膀子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嘀咕道：「就你多事！」繼而高聲道：「走，跟我迎客去！」被胡蘿松重重一按，胡好疼得臉皮抽搐一下，眉眼都差點歪了，齜牙咧嘴的，但硬是撐住了沒吱半聲。接著，胡蘿松放下胡冬推著他出去了。

「北玿？胡北玿，好！噢，我的小娘子有名字了！」

「噢，阿妹有名字了！茻茻，真好聽。」

「茻茻，真難聽，嘻嘻！」

「茻茻，有意思。」

「茻茻阿妹，茻茻阿妹……」

屋子裡，開婄與孩子們一齊開心地嬉鬧，時不時地傳出一陣孩子們歡樂的笑聲……

胡府大門口，胡蘿松和胡好哈著腰拱著手笑嘻嘻地迎接客人，場面好不熱鬧。這時，一位俊美朗君從街東頭翩然而至，身後隨從不少，都一色的暗紅錦袍，挎著腰刀。這朗君高高大大，一身的藍，系著一根金色腰帶，掛著綠色吊墜，十分扎眼，佩著一柄長劍，臉上彷彿永遠都只有笑，但像是隔著什麼，讓人看不透。他朝著胡府徑直而來，走到胡蘿松跟前拱拱手笑道：「胡家主，我，傾，不請自來。聽說你家的小娘子為仙子轉世，特意從京都趕來一睹芳容，順便也沾沾仙氣，胡家主不會拒絕吧。哦，對了，這是在下的一點薄禮，萬望胡家主不要推辭。」說著，朝旁邊的一位武將裝束的壯實男子努努嘴，那人立刻上前打開禮品盒，裡面赫然一枚瑩瑩發亮的白玉如意。

胡蘿松一瞧頓時就愣了，旁邊的胡好更是驚得張著個大嘴像塞了個雞蛋，但他反應快，連忙雙手接住，笑嘻嘻道：「公子先請進！如此重禮怎個能受，我們先代為保管。」說著，要引傾進府，胡蘿松連忙攔住，肅然道：「公子身份尊貴，怕是鄙人的寒宅承受不住。再說，你我素昧平生，鄙人不敢無功受祿。如果作為朋友來往，公子可以進去，鄙人定當薄酒禮待。但公子出手如此重禮，鄙人便心生忐忑了，怎敢唐突授受？如果公子有所求的話還請坦陳直言，鄙人定當知無不言，據實以告。」

胡蘿松如此，傾一點也不驚訝，依然平靜如常。但旁邊的武將卻不然了，他立刻沉下臉慍道：「大膽！竟敢對三皇子無禮……」

「喲！三皇子也來了。胡家這是咋的啦？能得三皇子如此青睞，也不知撞什麼大運了？」

武將本想要教訓胡蘿松幾句，不料想竟被人給生生打斷。順著聲音望去，說話的是一位嬌娘子。

「叩見殿下！」一聽說是三皇子，在場的所有人都慌忙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