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榮的……使命

「十六年了，候再尋了。」

一聲蒼老的、微弱的近乎囈語的嘆息翠微觀昏暗的內室響起。

說話的位老，此正躺雕花木床。真的很老很老了，顴骨高聳，眼窩深陷，雙目渾濁，形容枯槁，氣若遊絲。露被子外頭的手臂皮膚就像風乾的樹皮，皺褶叢生，溝壑縱橫，用細瞧，便知已油燈枯竭之相。

床遠處恭恭敬敬跪着兩。頭的十六七歲的少年，青布麻衣，面容說好看，但也能算難看，皮膚黑也白，鼻子挺也塌，嘴唇薄也厚，整看起再普通再平凡。耷拉着腦袋，雙目低垂，叫看清神色表情。

少年左後方跪着的青年約莫二十五六，一身的白，長相倒斯文，像書生。

兩一一后跪着，動也未動，也知沒聽見老方才的話。

好半晌，老才艱難地轉頭，看着少年，又嘆了口氣：「翠微觀也算祖師爺親傳的一脈，就比之那三峰也差的。也妄自菲薄，叫聽了笑話。」

，少年飛快地抬了頭，眸光芒一閃而，嘴巴動了動，似想說什麼，突然聽到身後青年輕輕咳了幾聲，才張開一條縫的嘴巴又閉了。

「莫昀，把的乾坤百寶袋拿。」老勉力支撐著對那青年吩咐。

「，觀主。」

白衣青年馬起身屋柜子裏拿一的布袋，交到老手裏。而後又規規矩矩地跪着了。老接布袋，顫顫巍巍伸手往裏面掏了掏，一刻手便多了一件物什。那一盞青色的燈具，蓮花形狀，材質看着像玉制。

老拿着燈，又對那少年：「開，。」

陸開才站起走到床，低低喚了聲：「師父。」

老將燈乾坤百寶袋都塞到手裏，殷殷叮囑：「玉燈乃觀立觀之祖傳的鎮觀之寶，名為鎖魂燈，至今已將近八百年的歷史了。一脈世世代代都需踐行的使命，就拿着鎖魂燈尋一。尋到，便拯救蒼生的功德。唯一的傳，如今限已至，候把光榮的使命移交給了。」

陸開聞言立刻就問：「尋誰？」

老一愣：「知。」

一世叫什麼名，長什麼樣，當真知。

陸開眉頭輕輕一皺，又問：「哪裏尋？」

老搖搖頭：「知。」

現身何處，確實知。

陸開眉頭皺得簡直能夾死數只蒼蠅了：「尋到做什麼？」

老默了片刻，仍搖了搖頭，說了兩字：「知。」

實知，祖訓只說每一世到十六歲的候，翠微觀就派親傳弟子拿着鎖魂燈找，找到就以走了，但具體找到做什麼，實當年也什麼都沒做呀。祖訓還說，尋到就拯救蒼生的功德，已經原原本本將話傳達給了自己唯一的徒弟。

但顯然，唯一的徒弟已經被搞瘋了。陸開鼻孔朝狠狠抽吸了兩口氣，又回踱了好幾圈，再怒氣沖沖地跺了兩腳，才終於泄了憤。

似笑非笑地望着老：「師父尋，結果那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尋做甚，一概知，徒弟怎麼找！」

身後還跪着的那位輕輕抬手掩住了口鼻，然而微微抖動的肩膀已然泄露了的情緒：真乃幸，當初觀主收留嫌棄資質差，才沒收為徒，只讓當了觀里的掌事，負責管理銀錢收支用度。

而陸開，十七年觀主門雲遊的候某野路邊撿了。據說當觀主見到尚襁褓之的就驚為。當然因為根骨奇佳，觀主曾說資質只一般。驚艷的原因如今修仙界但凡根骨佳、賦異稟的都拜到三峰了。次一點的也能二等仙府諸如瓊林山、毓秀山，再濟的也會鍾靈台、洗劍谷樣的三等門第。而翠微觀……

呵！

概提及它，仙門士會的態度吧。哦，別誤會，嘲諷，壓根沒聽！

所以翠微觀觀主能收資質一般的其實也算挺容易的。也難怪活了將近一百歲，只收了么一徒弟，還白撿回養的那種。

陸開剛瞪了幸災樂禍的一眼，就聽老又開了口，會兒只吊著一口氣，說話越發艱難，都成句了。

「鎖、鎖魂燈……會……給……引路。」

鎖魂燈？陸開捏住燈柄，瞧了好一會兒也沒發覺它什麼反應。突然用力咬了一口蓮花燈體，問老：「師父，東西真的玉制的嗎？那值少銀子？」

老一怔，沒吭聲。

陸開又追問：「師父，看它通體青翠，色澤瑩潤，定塊等美玉，若將它賣給城裏的玉石鋪，定然能得許多銀子，說？」

鎖魂燈生而為燈，了點，但它若只塊玉，那真的以說碩無比了。它的蓮花燈體碗口那麼，燈柄兩尺長，陸開擱手裏掂了掂，分量還輕。

床的老聽了的話雙目陡然睜，僵硬的身子瞬間軟了，眨眼就沒了聲息。

陸開收了鎖魂燈入乾坤百寶袋，走到床，默默伸手將的眼皮合攏，然後撲通跪了，重重磕了三響頭，朗聲：「弟子恭送師父駕鶴西，願師父早日投胎轉生，世修成仙體，榮登仙境。」

本就跪着的莫昀也跟着重重叩了三次首。

陸開起身從袖掏一張消冥符，捻食指與指之間，口念念詞：塵歸塵，土歸土，無塵無垢，無畏無懼，萬般皆虛空——消！

隨手往一拋，符紙弗一貼住老，頃刻間的遺體就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