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原來心裡有個她

第七章 原來心裡有個她

晚飯後,任江南把李氏夫婦送去了賓館,帶著妻女一道回家。回到家裡,趁著丁蓉安頓女兒的功夫,任江南想起一件事,著急地進入書房去找東西。正在他翻箱倒櫃時,丁蓉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他的身後。

「找什麼?」丁蓉問。

「沒什麼。」任江南沒想到她會跟進來,表情有點不大自然。

丁蓉又問:「我看你很著急的樣子,一定是找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吧?」

任江南白了她一眼,不吭聲。

丁蓉找一個凳子坐下,又問:「而且,我想,這個東西一定與李北北有關。對吧?」

「你什麼意思?」任江南生氣地說,「這與她有什麼關係?」

丁蓉懷疑地盯著任江南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的眼睛里發現什麼。但任江南表情平淡,什麼也沒看出來。她還是不死心,繼續說:「但是今天在跟李北北的父母吃飯時,我看你表情複雜,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說,北北為什麼拖那麼晚不結婚?」

「這我哪知道?」任江南被問得有點不耐煩了。

「那,她的父母說,要接你去省城一起讀書,這話你總聽到了。」丁蓉不依不饒。

「是啊,我聽到了。」

「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什麼意思我哪知道?你知道就說出來吧。」

「你揣著明白裝糊塗,我可是聽出來了。你們打小青梅竹馬,人家可是在等你哪。」丁蓉酸溜溜地說。

任江南覺得她的話有點過分,但也不想發火。憑心而論,若不是北北的父母這次找到江城來,他幾乎想不起來還有這麼一家人,更想不起來小時候曾經發生過的那些事。這些年來,他一直過著恬淡的生活,把丁蓉當作唯一的生活中的伴侶,從來不做非份之想,更不想做出任何對不住丁蓉的事。沒想到丁蓉這麼敏感,把這件事說得這麼嚴重,而且用質問的語氣懷疑他。他放棄了尋找東西的念頭,甩門出去。

丁蓉一時也覺得自己說話有點過分,本想跟任江南緩和一下,哪知任江南抱著枕頭,躺到客廳的沙發上去,這讓她覺得十分意外,獨自坐在床上默默抹著眼淚。

任江南也生了悶氣,不想理會丁蓉。結婚十多年來,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第一次真正鬧彆扭。以前他們也曾經有過一些小吵小鬧,但二人只是嘴上說說氣話,並不往心裡去,因此回頭就沒事了。這次不一樣,任江南覺得,她傷害的不是自己,而是一段在他心裡埋藏了三十多年的往事,一個無比純潔的少年朋友。他不能容忍她這樣褻瀆自己的朋友。

丁蓉的委屈也不無道理。她自小便是個頤指氣使的人,是家裡的小公主,她不能容忍有任何人違背她的意思。可是,自從情竇初開,她把芳心暗許與任江南之後,她就發現自己變了。不僅是變了,簡直徹底換了一個人。為了他,她以死逼,逼著父親給他的母親轉了正;為了他,她一邊上課一邊參加成人自考,拿到了大學本科文憑。任江南上前線期間,丁蓉幾乎每天都陪著他的父母,給他們做飯,做家務,儼然以任家的媳婦自居,讓任父任母在牽挂之中有了一些慰藉,甚至感動了古板高傲的公公。結婚以後,她一邊上班,一邊自學,還抽出時間去陪公公婆婆,就是想讓任江南在部隊安心工作,不願意拖他的後腿。甚至任江南轉業之後,她還覺得一個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樣子,不能被家務事拖累。她把自己全部的身心都交給了任江南,也把全部的希望和寄託都給了這個深愛的男人。不管自己有多苦,有多累,她一直相信,這個男人永遠是她的幸福,是她生命中的港灣。她甚至從來沒有想過他們之間會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即使是少年時期任江南與北北的密切關係,她也盡量不去提及,她希望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切都會變得煙消雲散,她也可以安安心心地跟任江南過日子。

而現在,這一切竟然因為李氏夫婦的出現而發生了變化!任江南想找什麼,丁蓉是再清楚不過了。她回憶起當年的幕幕往事,心裡不禁隱隱地痛。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夜,突然喉嚨一癢,她使勁一咳,用紙巾一揩,竟然咳出一團紫紅色的血塊來。她不禁大驚,想去叫醒任江南,想想又忍住了。獨自抱著雙膝坐在床頭,抽泣起來。

任江南睡到半夜被凍醒,想去找點蓋的東西,忽然聽到房間里傳來丁蓉的抽泣聲,他趕忙進去,發現丁蓉抱膝坐在床頭,連忙問:「還沒睡?」

丁蓉聽到是任江南的聲音,心裡一暖,馬上又覺得很受委屈,竟然失聲痛哭起來。任江南以為她還在計較頭天晚上的爭吵,也不在意,走近前去拍拍她的肩膀,叫她睡下,看到床頭柜上丟著一把紙巾,上面血糊湖的,嚇了一跳,緊張地問:「怎麼了?這是……你吐的血?」他回想了頭天晚上跟丁蓉的爭吵,覺得自己也做得有些過分,以為是自己把她氣得吐了血,不由得愧疚萬分。

丁蓉哭了一會兒,慢慢平靜下來。她看到任江南一副緊張的樣子,心裡有了些慰藉。她淡淡地笑著說:「沒關係,一會就好了。」

「你看你臉色煞白,還說沒關係。」任江南心疼地看著妻子,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放平在床上,「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丁蓉笑著說:「你不看這都什麼時候了?三更半夜的去醫院,人家以為得了什麼大病呢。不要緊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任江南還是不放心:「那……總不能這樣熬著吧?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吐出這麼多血了?」

丁蓉閉著眼睛休息了一下,對任江南說:「我說了沒關係,你放心好了。你也去休息吧,啊?」

任江南見妻子心情平靜,覺得自己剛才賭氣真是有點小心眼,對妻子說:「剛才是我不好,不該那種態度對你。」

丁蓉笑著說:「別說傻話了。我也不好,那樣對你說話。」

一場爭吵就這樣化解了。但兩個人的心裡,同時都多了一層心事,這件事的緣由兩個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看在夫妻情分上,二人都採取了迴避的態度。夫妻雙雙睡下,但卻各懷心事。

第二天,任江南繼續去陪李氏夫婦。丁蓉說要陪女兒練琴,沒有過去。任江南知道她是不想因為再看到李氏夫婦而聯想到李北北,也就沒有再勉強她。

任江南領著李氏夫婦去江城的幾處地標性建築物轉了轉后,大家一起回到任家,話題從過去到現在,從青龍到江城,談變化,談發展,談歲月滄桑,談光陰似箭。大家一邊歡笑,一邊感慨,眼淚抹了又流,四雙飽經滄桑的手卻一直沒有鬆開過。

話題又轉到了任江南和李北北身上來。李母問:「江南,說說你在當兵時候的事吧。對了,你上前線的時候害怕嗎?」

任江南說:「說實話,剛開始上去的時候,的確有點害怕。我又沒有帶過兵,在軍校里學到的那點東西,到基層部隊去一時半會是用不上的。而我一上去是見習排長,因為我的前任排長犧牲了,團里臨時作了決定,叫我接替他負責全排工作。那些戰士,大多比我年紀大,又在戰場上待的時間長,脾氣很怪,我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他們罵。」

「戰士還敢罵排長?」李母吃驚地問。

任江南笑著說:「也不是罵吧,就是我指揮不當的時候,他們會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但他們的口頭禪都是那樣,剛開始我覺得跟罵人一樣,後來發現並不是罵我,而是口頭禪,我也就習慣了。」

「哦。」

「當我第一次聽到槍聲時,心裡緊張得直發抖,連槍也抓不穩。但那些戰士不怕,他們就說,『排長,不用慌,你身子壓低點就行了。他們只是亂放槍給自己壯膽,其實並不知道我們潛伏的位置,否則早就往這兒開炮了。』我一聽,是這麼回事,就稍稍放鬆了一些。但真正遇到敵人進攻時,還是很緊張。經過幾次反擊之後,心裡漸漸平靜下來,特別是看到身邊的戰友倒下之後,那時的感覺就完全變了,變得一點也不害怕了。」

「什麼感覺?」

「打仗嘛,一害怕就會亂了思路,本來計劃好的事也會亂套。其實害怕有什麼用?你害怕敵人也不會放過你,不如放開手腳來打,多消滅一個敵人,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再說,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個人的生死,放於整個戰役甚至整個戰略上去考慮,是不值得計較的。那時,戰場上還有一種觀念,就是說,萬一戰死了就拉倒,如果沒有死,就一定要好好生活,好好善待自己的戰友,善待那些犧牲戰友的家人,把他們當作自己的親人來養。這樣,大家的心都放寬了,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說到這裡,任江南看了看父親。以前每次講到這些的時候,他的臉色都很難看。但今天看上去,卻似乎平靜了許多。

李母讚歎地說:「戰爭真是能教育人鍛煉人!江南這孩子,從小就懂事,上了一趟前線,思想更成熟了。」

任江南謙虛地一笑。任母笑著說:「你也不要表揚他。他說得那麼輕鬆,你不知道我們那個時候,每天擔驚受怕,既想聽到前線的消息,又怕聽到。直到他們從前線下來,打電報告訴了家裡,我這一直懸著的心才算擱進了肚裡。」

李母說:「也是。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哪一個母親不牽挂自己的孩子呢?你像我們家北北……唉,不說她了。」

任母拍拍她的手,寬慰說:「北北是個很優秀的孩子,等她落實好新的工作崗位,你也就該把心擱進肚子里了。」

李母彷彿想起了什麼,對任母說:「對了,那次我還跟北北說,如果有機會來江城工作就好了。」

「是啊,如果能來江城,那我們走往起來就方便了。」任母高興地說,「不過,她會來嗎?像她這樣的情況,也不是自己說了就能算數的。」任江南也想知道關於李北北的情況,聽二位老人聊著,也是心往上一提,十分關注。他削了一隻蘋果遞給李母,又拿起另一隻,一邊削,一邊專註地聽她說下去。

李母嘆了口氣,說:「這事誰知道呢?北北這孩子,也是我們從小嬌慣壞了,難得聽我們一句兩句勸。再說,這事也還得省里定,我哪能說得准啊。」

任江南聽到這裡,心裡升起一陣隱隱的失落感。雖然事隔多年,他甚至忘記了30年前的那些事,但隨著李氏夫婦的出現,30年前的那些往事漸漸變得清晰起來,彷彿歷歷在目,越來越親切,再也放不下來。他的心裡有一種莫名的盼望,盼望李北北真的能來到江城工作,至於什麼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李氏夫婦在江城住了兩天就回去了。又過了幾天,金濟打電話給任江南,說有重要事情告訴他。任江南習慣了金濟這種一驚一咋的性格,也的確佩服他的神通廣大。這傢伙,雖然無官無職,信息卻是靈通得很,市裡甚至省里許多事情,他都能第一時間得到可靠消息,難怪一些市領導沒事就找他,一方面是閑聊,一方面也是想通過他探聽一些消息。任江南在電話里笑著說:「我的金大老闆,這麼神神秘秘的又有什麼好消息啊?是不是你那個項目拿到手了?」

「不是那個事。」金濟興奮地說,「這個消息對你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你快來!要不要我去接?」

任江南看看還沒到下班時間,就說:「還有一會兒下班,等下了班我就過來吧。」

「那我在我的辦公室等你。盡量早點啊!」金濟叮囑道。

這個志高也真是的,究竟又有什麼好消息要告訴我呢?任江南在心裡揣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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