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失意郎誤走春秋 飢腸人悲慘相食

第一回 失意郎誤走春秋 飢腸人悲慘相食

東漢靈帝建寧三年,春。

歲大飢,青州人相食。

一駕馬車行駛在荒原上。

馬車上躺着一名少年,旁邊坐着一個老翁。

馬車的前方,一行千百人隊伍,皆瘦骨零丁,目無光澤。或相扶相依,踽步而行;或蜷伏枕藉,氣息奄奄。

五步屍骸零落,十步將死之人。

東邊老少,將樹皮剝了煮食,西邊男女,把孩童剮了燉湯。

白骨露野,蟲禽遊走腐屍之中;腥氣入腦,哭聲傳於百里之外;

冷風凜凜,群屍懸搖枯木之上,餓莩載道,哀鳴飄曳黃天之下。

「公子,醒醒了。」

老翁叫着少年,輕輕推動少年的身體。

趕車的馬夫放慢了馬匹,回頭看着少年。

「該我上場了嗎?」

少年伸了個懶腰,緩緩睜開雙眼。

老翁說道:「咱們大概是走錯了路,去北海不該走此處的。」

「去什麼北海啊?我怎麼在馬車上?」

少年正疑惑之間,卻聞到周圍一陣陣腐臭難當的氣味,就跟鯡魚罐頭在身邊爆炸一樣。

少年捂上口鼻,坐起身看了看四周。

這一看不要緊,少年差點兒從車上掉了下來。

周圍成片的死人,腐爛的屍體被車輪壓成肉泥。

少年趕緊用手拍了拍頭,努力回憶發生了什麼。

記憶里,自己叫做張良。

二十多歲的年紀,是一個漂泊在各個劇組的演員。

雖然自認為演技頗高,但是一直懷才不遇,只能跑跑龍套。

這次好不容易接了個飾演武林高手的機會,本要在空中發起對女主角的致命一擊時,威亞卻突然斷掉,從十米高的半空摔了下來。

此時張良再次醒來,還以為仍在影視城裏拍戲。

「這佈景也太牛逼了!跟真的一樣,嚇我一跳。」張良心裏想。

「公子,前面好多饑民,要不要繞路走?」馬夫問到。

「哥們,咱們這戲劇本里好像沒有這場戲啊。」張良對馬夫說到。

馬夫回頭看了一眼張良,並沒有說話。

「公子,你的頭受了重傷,還連日高燒,凈說胡話。」老翁說到。

張良心裏笑這個老頭和馬夫入戲太深,又躺下閉起了眼,說道:「到我的戲了再喊我。」

那馬夫一邊駕車一邊問老翁:「這公子是誰啊,怎似痴傻之人一般?」

老翁答道:「此是我家老爺張奐將軍幼子,喚作張梁,奈何我家老爺抗擊匈奴多有戰功,英名蓋世,只因得罪了十常侍(註:東漢靈帝時期操縱政權的十二個宦官),被株連九族。」

馬夫說道:「原來是張奐將軍管家。我在洛陽時也聞得此事,說是張奐家裏五個兒子被殺了四個,只留下個最小最蠢的逃了出來。」

管家說道:「我家小公子不是蠢,只因年幼得寵,從小不學無術,頑劣成性。」

馬夫笑道:「我一介草民,都聽聞洛陽人皆說『將門五子,四虎一豚』,人皆稱其為「傻豚」,不想今日所見,果然如此。」

張良並沒有睡着,聽二人的對話,感覺好像是在說自己。

張良又坐了起來。

「老前輩,你剛才說什麼張奐的兒子張梁的?」張良問到。

管家說道:「公子還是快快決定咱們是否改路,否則官軍追殺過來……」

「等等,追殺?」

張良剛聽到這裏,忽然一隻利箭劃過。

在張良面前射穿了馬夫的腦袋。

馬車翻倒在地上。

張良掉落在馬夫旁邊,臉孔恰好正對着馬夫的頭顱。

箭矢將馬夫一側的眼珠連着血筋穿出,落在顴骨上,幾隻蜣螂在這個球體上爬來爬去。

而另一隻眼睛睜著,充滿了怨氣,就那麼盯着張良,就跟小時候老師拿着不及格的試卷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樣。

張良又看見老管家摔在一塊兒石頭上,頭上汩汩冒血,已經斷氣了。

張良心裏一驚,混跡片場多年,道具特效和真人實景他還是分得清的。

這哪裏是拍戲,分明是真實的古代啊。

張良這才明白從威亞斷裂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經穿越了。

遠處一彪人馬逐漸靠近,都是官軍打扮,手持弓箭短刀。

「這些人想必就是來追殺我這身體原來主人的官兵了。」張良想到。

張良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似乎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腰間一個玉墜,上面刻着「張梁」這個名字。

官兵上前,以劍指向張良,說道:「奉命抓捕罪人張奐之子……」

怎料還沒等官兵說完,空中又不知從哪裏飛出數柄利斧。

一瞬間官兵紛紛倒地。

從土丘后躥出一夥兒人來,面如鬼魅,形似凶煞。

他們不多時便將官兵盡皆殺死,然後來到張良面前。

「多謝壯士……」

張良剛要拜謝救命之恩,其中一人卻舉起木棒。

張良兩眼一黑,又被打暈過去。

真是個官匪混雜,黑白不分的亂世。

分不清是死了還是夢中,不知過了多久,張良聽到一個聲音傳來。

「汝乃我通天教主門下天君轉世,尚且是凡胎俗體,但遇有緣之人,必助我教一齊天下。」

張良一個激靈,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被綁在樹上。

張良沒找到跟自己說話的人,卻聞到一股煮肉的腥味。

尋着味道看去,不遠處一群人就在石頭上架起一口鍋,鍋里煮著馬肉。

和他綁在一處的,還有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

那女孩兒衣衫襤褸,哭聲連連。

張良轉頭安慰女孩道:「不怕,他們吃的是馬肉。」

其實也是故作鎮定,自我安慰。

「還沒輪到我們呢。」女孩兒忽然說道。

張良心裏一驚,問女孩兒此話怎講。

女孩兒說道:「沒人來贖我們的話,他們就會把我們殺了。」

女孩兒說自己名字叫小麥,和姐姐一起被擄來的,姐姐叫大麥,前幾天被人帶走了,生死不明。

張良打了個冷顫,為了緩解緊張,也對女孩兒講了自己家破人亡,被人追殺的事情。

二人一瞬間產生共情,竟有些相依為命的感覺。

看着這個女孩,忽然一幕場景在張良腦中浮現:一個美麗身姿,白衣飄飄,青絲披落的女子站在洛陽城郊的斷橋,朝着這身體的原主人喊着什麼。

「我這身體的主人好像有個未婚妻。」張良努力回憶著。

想了半天,張良實在想不起那個未婚妻的名字。

正琢磨之間,一個男人出現在那些強盜面前。

男人彎腰遞給強盜一些糧食,強盜頭子便帶着男人來到張良和小麥面前。

「挑一個吧。」強盜對男人說。

張良問小麥:「這是挑什麼?」

小麥說道:「不知,但是被帶走的沒有回來的。」

小麥說完又淚流滿面。

張良有些不忍,朝着男人說道:「選我吧,留下這女孩。」

張良心想反正早晚都是死,至少死前還能表現一下英雄氣概。

男人選了張良。

強盜笑了笑:「這個看打扮是個富家公子,便宜你了。」

小麥努力用反綁的雙手拽著張良的衣角,流淚看着張良。

眼神中流露着凄美訣別,像極了當年虞姬看着霸王。

張良被堵住嘴,塞進麻袋。

他感覺被抬起,晃晃悠悠懸在半空。

恍惚中,張良感覺身體越來越冷,彷彿置身一個漆黑的山洞中。

「天君……」

「天君……」

張良聽見一群人這麼叫着自己。

「汝乃我通天教主門下天君轉世,尚且是凡胎俗體,但遇有緣之人,必助我教一齊天下。」

那個聲音又從上方傳來。

「這是系統吧?」張良想。

張良叫道:「系統、系統,別凡胎俗體啊,給我點兒技能啊,特長什麼的也行。」

叫了半天,並沒有什麼系統在回應。

張良這才意識到嘴裏堵著麻布,剛才只是在夢中叫喊。

此時他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

剛才是將死之時的潛意識嗎?

「啪。」

張良感覺屁股一陣疼痛,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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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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