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愛為何物（中）

【「……你做不到的。你愛她。」】

【是啊，我愛她。所以呢？你覺得，我做不到？】

喬強其實並不確定自己到底能不能真的殺了雪凌霜。

即便是知道內心那如潮水般澎湃的愛情，不過是契約影響，可那前所未有的充實、幸福的感觸，卻真實無虛。他至今為止的所有行動，都是在他原本固定化的行為習慣，和這份感情兩方面的作用下形成的。

只是口中說出這句話，他的心臟就彷彿在顫抖。

好在，他不需要真的能做到，只需要讓對方相信他能做到就好。

喬強站起身來，裝腔作勢地拍拍屁股，哪怕他根本沒有任何感覺，而且他相信沒有人看到。

喬強順着街道一路狂奔——雖然如此形容，看起來也沒什麼問題，可實際上，他並不是真的在奔跑。充其量，只是做出了跑步的動作而已。在與地面設定了某個距離之後，雖然起步會變得比較複雜，但只要運動起來，地面相對於他，就如同是一個完全沒有摩擦力的理想平面。

當然空氣阻力還會在他身上發生，不過總得來說，只要掌握方法，他就可以迅速而且省力地快速移動。

說起來，如果給空氣設定距離的話，會怎麼樣呢？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已經「跑」到了預定地點——奶茶店的門口。

「喲，談得怎麼樣？」金宇星一如既往地笑容滿面，那是好像對他來說一切都不重要一般，輕浮的笑容，「他給你解開了嗎？」

【「不，你做不到的！你殺不了她，因為，你很弱小！」】

「貌似是解不開的。」喬強頓了頓，抬眼看向金宇星，「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吧？」

金宇星歪歪頭，做了個彷彿賣萌一般的動作：「哎呀強強你在說什麼呢我根本聽不明白啦。契約不能解開嗎？我可是完全不知道那種事情，哎呀，就算是我也會有不知道的事呢，真讓人遺憾。」

「不是。」喬強對店員打了個招呼，還沒說要點什麼，對方就輕車熟路地開始忙活起來，於是他轉頭看向金宇星，對方手在加料那一欄飛速地點着，好像打算一杯加出三杯的價錢來，「這件事，我才剛剛看清楚一部分事實。但是你早就知道了吧，白和推銷員的關係。」

「哼哼，何以見得呢？」金宇星把菜單上所有能加的選項全點了一圈，跟着喬強往最深處的角落走去，「如果我早就知道了，以你我之間如此親密的關係，我還能一直瞞着你不成？」

「能吧。」

「嘿嘿，確實能。」

喬強對送金桔檸檬汁過來的服務員露出了禮貌的微笑，而對方則還以非常有職業感的笑容，還點了點頭。

「總之，參考前一次的情況后，我覺得，想要利用你來分析事態，最好的方案是認為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中。」喬強將吸管插在杯中小檸檬裏面，用力一吸，整張臉都跟着抽巴起來，「假設現在局勢的發展正是你期望的方向，那，我之前認為你把我安排在這個學校只是為了方便監視我們，這個想法就是錯誤的。」

「嗯，假設這個想法不對，那這個想法就是錯誤的。」金宇星翻了個白眼，「多麼合理的判斷，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比這更完美無缺的推理了吧！」

喬強沒有理他，雖然自己也意識到那好像確實是一句廢話了：「總之，你期望着我和雪凌霜見面……如果馬桂木說的是正確的，她原本就對我抱有好感，現在想想，唯一有可能的時間點，就是上次考試的那段時間了吧。所以，你對這件事，也一定早就了如指掌。」

金宇星抱着他的超大杯奶茶，看起來好像有點不知從何下手：「這倒是挺合理的想法。雖然不是不可能有別的解釋，不過，先繼續說說看？」

「而那段時間，我對她卻沒有好感。直到再次見到她之前，我始終沒有對她魂牽夢縈的感覺。班長也說，我忽然變得不正常——我開始對班長吐槽時的拳頭動怒，那個時間點，也正好是在我看到她的時刻。從後面獲得的信息來看，這種微妙的變化，就是心智層開始溶解導致的。」

金宇星終於想通了，直接破開蓋子，向嘴裏猛地一倒，唇邊繞起了一圈奶漬：「嗯嗯。」

「所以，契約生效的時間點，一定是在我和她再次見面的那一刻。」喬強停頓了一下，重新整合了一遍思路，「更有可能的，則是，我與她那一次見面，是契約成立的必要條件，關鍵的觸發點。而這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中，是因為你早就知道契約的存在，甚至於，早就知道了這個觸發條件。」

「原來如此，對你來說，算是不錯的推理了。」金宇星津津有味地舔著嘴唇點頭，「不過，是假設一切都如我所料呢。」

「不是嗎？」

「嘿嘿，不好說。」

喬強也學對方先前的樣子翻了個白眼：「所以，你將我們安排在一座大學，目的不是，至少不止是為了方便監控我們。你促成了我們的見面，引導向契約達成。這對你來說很容易，我說要追她的時候，你隨手就拿出了她所在班級的課表。馬桂木能根據那些信息安排我們見面，你也能。」

「謝謝你這麼看好我，不愧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室友關係呀~」

「於是，下一個需要思考的問題，就是，你為什麼要促成契約。」喬強覺得自己彷彿是在對着一面牆說話，但他也並不着急，又喝了一口檸檬水，「嘎哈」一聲喘氣后，繼續說道，「在那次考試中，你對我的思路了如指掌，所以才能把我玩弄於股掌之間。所以，你很有可能會猜到我的反應。」

「是說你會不惜一切代價拚命解除這個看起來根本無害的契約效果嗎？」

「那也是一方面。」喬強愣了一下，想了想對方剛才的某幾個用詞，「我想表達的是，你會猜到我能意識到這是契約的效果，你會猜到我會想辦法找到那個推銷員。只要讓我和雪凌霜見面，就可以順藤摸瓜地引出推銷員先生，而鑒於他和白的關係，他一定會對我產生興趣。」

「哦？」

金宇星在笑容滿面時總是廢話很多，不過，像這樣發自內心興趣盎然的笑容，就比較少見。

「這中間是我想不明白的部分。究竟是誰簽訂了契約，出於什麼動機，怎麼能付出那麼巨大的代價……但將這部分視作黑箱忽略掉，只看前後結果，邏輯就會變得很單純。他的親人莫名其妙地對一個男人產生好感，之後，一份經過他的手的契約，令這個男人也反過來愛上她。」

喬強愉快地笑了起來，打了個響指：「因為是他經手的，所以他遲早會發現；因為是他親人，他不可能坐視不管；因為白對我有好感，所以他比起直接動手，更有可能嘗試接觸。如果要把他引出來，我簡直就是最完美的人選……呃，等一下，簽訂契約的不會是你吧？」

「呵呵，不是。」

「好吧，那這部分還是黑箱。」喬強也並不是很驚訝對方突然的坦誠，反正他也不知道那是真話還是假話，「無論如何，如果你的目的是為了引他出來，這也能解釋另外一個重大的疑點。」

「而那個疑點是——」金宇星轉眼已經將奶茶喝乾，伸出一隻手在半空中畫圈。

「你拒絕直接參與到事件中。」喬強看到對方的動作，也用力一吸，杯底的殘水在吸管口附近掙扎，發出「喀拉啦」的響聲，「單純為了我好固然是一個很棒的解釋，但是，你不願意，或者說，不能直接露面則更為合理。因為，你想引他出來，還不想讓他察覺到你的存在。」

「而那又是因為——？」

「不知道。雖然不知道，但也許，是因為他害怕你，或是害怕你代表的勢力。他會躲着你走，所以你才要躲着他。他謹慎卻傲慢，即使對我產生興趣，與我接觸，也不會調查我周圍的具體關係，更不用說追溯先前發生的事。這一點從他對林星愛記憶的粗糙處理就能看出，而你，也一定早就知道。

「你早就知道該怎樣在不讓我產生懷疑的範圍內，在我周圍活動，卻不引起他的注意。於是，你就利用這些手段，將事態導向了你所期待的方向！」

「啪，啪，啪。」

金宇星再一次緩慢地拍手，宛如電影最後十幾分鐘出場的終極反派，臉上也搭配着恰如其分的邪惡笑容：「喬公子，這回你真的讓我驚訝了。即使你上次猜到我就是』黃』，我也未曾想過你能將事情推斷到如此地步。所以，現在我真的開始好奇了，你都做到這一步，難道真的因為他拒絕，就放棄了嗎？」

「怎麼，沒有竊聽到嗎？」

「呵呵。魔鬼自有他們的手段。我也不是無所不知的。」

「哈哈，很簡單啊。」

【是啊，我也許無法戰勝白小姐，她可是什麼「聯絡人」。不過，你知道嗎？她的同事，一個叫「黃」的人，那傢伙是我的舍友。】

【「……」】

【他不會介意替我動手，我覺得，他的實力，也許也可以滿足要求？】

【「……我會先殺了你。」】

【呵呵，如果我死了，他就會立刻動手，我們是這樣約定的。所以，冷靜下來，談談吧。】

【「契約，是不可能解除的。你——你們，到底想要什麼？」】

【不可能解除？】

【……】

【我明白了，那，我們見個面吧。不是在夢裏，而是，面對面的。】

【「你想做什麼？」】

【很簡單啊，如果你不讓我殺她，那，我就殺你。】

【來決鬥吧！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吧？！只有贏的人，才能得到他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