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日行1善

第22章 日行1善

大雨傾盆,厚厚的雨像天潑水一般從上傾瀉而下,雷聲混著雨聲,彷彿整個世界都泡在這場難遇的颱風雨中。

身披雨衣的王鑫和燕脂從一棟高檔住宅區樓下走出。

在兩人不遠處,三個搬運工冒着大雨正往廂車上搬著一袋袋的綠色蛇皮袋。

王鑫撐著傘在一旁監工。

沒一會,整個車廂都被塞滿了綠色蛇皮袋。

雷雨隆隆作響,相距半米的距離,王鑫都要扯著嗓子說話,才勉強能被聽到。

「師傅們辛苦啊!送到目的地放好就行!」

廂車門關上,兩個搬運工在大雨中陸續艱難地爬上了車,王鑫退到路旁,在傘下向他們揮手道別。

搬運工的領頭王傑沒急着上車,撐著把傘頂着大雨從兜里掏出煙盒,費勁找出一隻干香煙遞給王鑫,想再拉拉關係。

雨勢過大,王傑幾乎也是用喊的。

「老闆!下次有活還叫我唄!我們保證把活幹得漂漂亮亮!」

隔着大雨,王鑫聽得斷斷續續。

「行!」

不管三七二十一,王鑫扯著嗓子回道。

這麼點活給了3000塊的搬運費,意思不外乎就是希望能多找他們幹活。

王傑聞言,這才笑嘻嘻地上了車,趕着將貨運到王鑫指定的地點。

王鑫盯着貨車駛遠,才小跑着走到燕脂身邊。

這幾次下來,王鑫也知道燕脂給蛇皮袋施了幻術,雖然還是不太放心。但燕脂堅持讓搬運工獨自把東西送到酒店。而王鑫必須寸步不離陪着燕脂,一趟一趟地尋找怨偶的住處。

王鑫也沒想到,不到兩天的功夫,自己陪着燕脂就搗了五個怨偶的老巢。

這效率強度,逐漸也讓王鑫認可了燕脂的安排。畢竟如果還要全程跟着搬運,時間根本來不及。

「胭脂,我們接下去做什麼?」

走到燕脂身邊,王鑫大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問道。

這場暴雨已經下了足足五個鐘頭,卻絲毫沒有影響燕脂和王鑫的「打劫計劃。」

因為那些怨偶即使是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也還是勤勤懇懇地出去搞錢。

燕脂聞言,抬頭看了看天,「先去解決一件事吧。」

燕脂的聲音很輕,但王鑫卻聽得很清晰。

「好。」王鑫點頭,也不多問。跟着燕脂向前走。

只是王鑫偶爾轉頭看着燕脂,他總覺得,隨着日子漸長,燕脂似乎微不可查地褪去了一些初時的天真無邪,偶爾還會陷入一種不自知的遊離狀態。

「怎麼了?」察覺到王鑫盯着自己出了神,燕脂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王鑫。

「哦。」王鑫反應過來,連忙說:「沒什麼沒什麼。」

「又變呆瓜啦?」燕脂俏皮地說道。

「你現在可是一方富甲啦,可不能這樣獃頭獃腦地。還有,可不許再小氣計較了,要有格調……」

雨中,燕脂和王鑫並肩走着,燕脂嘟著嘴不停地說着。

不管燕脂說什麼,王鑫只點頭說是。

雨從澎湃漸漸轉弱,隨着夕陽西斜,慢慢弱成尖針似的毛毛雨。

而燕脂和王鑫也來到了熟悉的破舊小區。

所幸這個小區地勢較高,雨水並未倒灌,路上雖然泥濘,但沒有淹泡的跡象。

當王鑫和燕脂走到大木家門前的時候,披着雨衣的大木一瘸一拐地拎着一個生鏽的鐵桶,顫巍巍走到門口,將裏面的雨水向屋外潑后,

又放在漏雨的木樑下。

茅草屋的一角被之前的狂風吹出了一個大缺口,此時雨水混著狂風從破洞湧進,對着不大的幾平米茅草屋施展神威。

地上補丁似地放了大大小小的舊臉盆、鐵桶、瓷碗,大木把能接水的一切用具都擺在了地上,想盡量維持茅草屋的乾燥。可一切都只是徒勞。

他只是像走形式一樣地不停接水倒水,稍有空隙的時間就穿着雨衣縮在屋裏唯一不那麼漏雨的角落。

茅草屋裏早就已經濕了個透,大木一直膽戰心驚,若是大雨再持續一個小時,恐怕這間茅草屋便會塌了。

還好如今雨水弱了下去,大木才算是躲過一劫,繼續往外倒雨水。

「還好……還能有片瓦遮頭……」

大木怔怔地望着草屋頂上破了的窟窿,似劫後餘生般地感慨道。

站在屋外的王鑫和燕脂看到了這凄涼的一幕。

隔壁的平房大門緊閉,門上還用鐵鏈纏了幾圈鎖死。在這樣的大雨颱風天,明顯更為安全的家,此時卻不允許年邁的大木進去。

「胭脂,我們應該怎麼做?」王鑫沉默了一會,問道。

「你送他去養老院吧。」燕脂回答。「如果把錢給他,就算小木不打他,他也會忍不住把錢給兒子的。」

「我不喜歡給這種人選擇。」燕脂又說。

王鑫想了一會,點點頭。

「捨得嗎?」燕脂俏皮地對着王鑫眨了眨眼,「養老院可要你出錢呢。」

「以前肯定不可能。」王鑫實話實說。「現在我不在乎這點錢。能做件好事就做件好事唄。」

「這要看他同不同意了。」燕脂示意王鑫進去問大木。

於是王鑫撐著傘走進茅草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檻邊,屋裏一下子昏暗起來。

大木撐著老眼迷迷糊糊地向門口看去,光影變換的一瞬間,還以為是兒子小木,心登時被提了起來。再看時發現是個陌生年輕人,大木這才舒了口老氣。

「小夥子,有什麼事嗎?」大木聲音蒼老。

「是想躲雨嗎?那你拿把凳子坐下罷。」大木指著門邊的矮凳說。

他也不怕這年輕人惦記自己這副老骨頭什麼,他已經失無所失了。

王鑫搬著矮凳坐到了大木身邊。

「大爺。」

王鑫只輕輕叫了一聲。大木的神情就變了。

「是你!是你,年輕人。」大木老臉上聚起了一絲絲笑意,他乾枯的手一把握住了王鑫的手。

「年輕人,上次還沒向你好好道謝呢。」王鑫看到大木的手上瘦得一點肉也沒有。

「真的謝謝你。」大木有些激動。

「大爺,我來是想問你,你去不去養老院?」王鑫直奔主題。「當然,養老院的開銷,一應我來支付,你只管住着就行。」

大木聞言,握著王鑫的手有些頓住。臉上的表情一僵,似乎是老舊的大腦來不及反應過來。

「我也沒什麼目的,萍水相逢,想搭把手罷了。」

王鑫接着說。

「你還能圖我老頭子什麼……」大木長長嘆了口氣,若自己還是從前的木老爺,這年輕人肯定是奔著那萬貫家財來的,只是如今他淪落到靠撿瓶子餬口,幾斤幾兩自己心裏清楚。

「只是,花銷太多了,老頭子我,欠不起這情啊……」從怔忡中緩過來,老木抹了抹眼淚。

自己一把老骨頭,還不起王鑫這份人情。

「大爺,死要面子活受罪。這點錢對我來說就像現在的毛毛雨。」王鑫指了指屋頂破口飄進來的雨粒。

接着又說,「對你卻不一樣。我每月付錢給養老院,其他事我不會多摻和。」

老木定定地看着王鑫,愣是想從這個陌生年輕人臉上看出點什麼端倪。

他心裏既是喜又是怕,還有滿腹的羞恥感。

算了,死馬當作活馬醫了,反正再這樣下去,自己不是餓死凍死病死就是被打死,還不如咬咬牙趕上這份好事。就算是壞事,大不了就一了百了。老木暗暗地想。

「我兒子……能不能……」

老木遲疑了片刻,想到以前自己出手幫人時,也不介意再多拉拔幾個。

老木期盼著能給兒子找份能吃上飯的活干,這樣也不會天天再去賭了,便有些支支吾吾地開口。

沒等老木說完,王鑫抬起右掌制止了老木繼續說下去。

「打住,打住啊。」

王鑫很不客氣,「先說好,第一,你不能主動告訴你兒子你在什麼養老院。要是實在沒辦法被打聽到了,我會立刻幫你轉院。第二,如果再讓我聽到你想給兒子求什麼東西,我只能把你送回到這裏。」

「你自己決定。」

「我是老糊塗啦。」大木哀聲嘆道,「這樣的要求,也好意思說出口。」大木說着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被自己一時的衝動臊得垂頭不敢再看王鑫。

「我明天中午叫人來接你。今天你可以先整理下。」

王鑫說完,起身走出了茅草屋。

「謝謝。」老木慌忙站起,佝僂著身子望着王鑫的背影長聲喊道。

遠處燕脂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右手輕輕向虛空裏一抓,一顆指尖大小的粉嫩慶果懸浮在燕脂掌心。

燕脂看着手心裏的小東西,嫣然一笑。

「這是靠你自己得到的第一枚慶果!」

燕脂很開心地向王鑫展示。

王鑫看着霧蒙蒙的慶果出神,待燕脂將其收入心臟處,王鑫才認真地看着燕脂的眼睛說道。

「胭脂,你能再跟我詳細說說關於玩偶鋪的事嗎?」

不知為何,從這一刻起,王鑫對於玩偶鋪,不再僅僅只是出於賺錢翻身的感激,還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觸。

「好呀!那可好多可以說的!」

燕脂雙眼笑出彎彎的月牙弧度,眼角的淚痣隱隱泛出紅暈。

她非常開心王鑫主動問起玩偶鋪,在她看來,那就像王鑫在主動了解她一樣。

這時候,雨漸漸停了,橙紅色的夕陽驅散了厚重的烏雲,給濃郁的晚霞勾勒出了好看的金邊。

燕脂和王鑫說說笑笑走在雨後微涼的風中,說着關於玩偶鋪的那些事。

「你剛剛是不是有心事呀?」

路上,燕脂想到方才王鑫從大木家出來時的微凝神情,見縫插針地趁著王鑫心情轉好,狀似不經意地問起。

「沒有。」王鑫笑着搖了搖頭。

「只是看到他那樣,我總覺得要是沒遇到胭脂你,我老了可能也是過這樣的日子。」王鑫幽幽地說,想到從前的苦日子,心裏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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