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節 蓋房子

第二章 第三節 蓋房子

集體戶的同學們離開西南岔之後,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嫁到刁家,成了他們的五嫂。

這次突如其來的聚會,着實讓楊雪梅意想不到。她說:「你們這些城裏人,早把我這鄉巴佬忘了吧?」

「哪能呢,哎喲,真是的,五哥呢?」大夥忽然想起來,不由得問楊雪梅。

「嗯,我在這呢。」刁老五還是那麼少言寡語。就這麼一句算是打過招呼了。

「行了,行了,一會再嘮,五哥」彭海吩咐刁老五:「去抱柴禾,哎,立環哪,快去把大哥大嫂請過來,幫忙整菜,喝幾杯。」

因為來的時候帶着烤鴨,燒雞,腸,肚等熟食,簡單炒了幾個菜,二十多個人用門板當桌面,團團圍住,喝了個一醉方休。

席間談話了解到,彭海當兵入黨,回村后選上了村主任,和尹德伯搭班子,配合得不錯。這幾年他找項目,跑貸款,給東家選種子,給西家定化肥,一心樸實地想儘快讓西南岔的鄉親們脫貧致富。鄉親們人前背後都誇他,是個好帶頭人。可他自己不這麼看。他是使出了渾身解數,不怕忙,也不怕累,可村裏的面貌,一直沒有什麼大的改觀,他老覺得虧欠鄉親們似的,心裏不安,還有點心不甘。

他說:「村裏的房子蓋的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路,一定讓市裏的、縣裏的大客車通到咱們西南岔。」

也就是從這頓飯開始,金長山萌生了幫助這個光想着鄉親忘了自己的彭海,把房子蓋起來的念頭。

金長山的車此時已開進了腰嶺子村。這裏離西南岔只有三公里的路程了。

腰嶺是個大自然村,又是交通要道。每天去市裏、縣裏和鄉里的大客車都要經過這裏。每月逢三逢九,這裏是十里八村的集市。主幹道邊上,飯店、小吃部、種子化肥店、建材商店,還有農機修理,家電維修等一應俱全,比鄉鎮小不了多少。每到趕集的日子,這裏人聲鼎沸,車來人往,摩肩接踵。今天沒集,大街上行人不多,金長山一腳油門,向西南岔方向拐去。

路突然窄了不少,坑坑窪窪也多起來,麵包車一過,塵土飛揚。突然,金長山發現前面有人招手,他趕緊剎車。停穩後下車發現,站在面前的是兩個熟人。

「哎呦,怎麼是……」

一位是彭海的大舅哥孫立成。這是在前年來集體戶時認識的。另一位可奇怪了。是前些日子在世紀廣場上救自己的那位大學生,叫,噢,叫孫照丹。金長山正疑惑的時候,孫立成給他介紹說:「這孩子是我閨女。」

「哎呦,孫老弟,你可養了一個好姑娘啊,」然後就說起他們相識的經過。孫立成滿腦門子汗,趕緊攔住金長山的敘述,說:「金哥,你這是上哪兒去啊?」

「西南岔,上你們那兒去呀。」

「那快走吧,家裏急死了。」孫立成急忙蹲下身,扶起用油鋸改制的摩托。當地人管這個自製的傢伙叫「屁驢子」。三個人一起把屁驢子抬進麵包車,重新上路了。

在顛簸的車上,孫立成告訴金長山,今天他妹夫家蓋房子上樑,派他來腰嶺買紅布,正巧趕上閨女今天回村,他就騎着屁驢子到腰嶺,一來買布,二來接孩子,沒想到自己改制的這土玩藝不爭氣。在這路上一顛,壞了,說啥也打不着火,家裏邊上樑等著這紅布呢。

這個金長山知道,當地人蓋房上樑到一半的時候,在房架子中間的樑上,要掛一塊紅布,並放上一把斧子,大概是鎮宅祈福的意思,這個傳統程序不能丟,家家如此。

金長山加大油門,車后拖起一條煙塵的長龍。

「回來啦,回來啦,可回來啦。」大溜兒最先發現孫立成拿着紅布從小麵包車上下來。休息的人都站了起來,迎過去。

大溜兒在村裏,因為凡事跟風,自己沒主意又不拿主意兒出名,加上姓劉,人們甚至忘了他的真名實姓。老的少的都異口同聲喊他大溜兒。村裏的大事小情,沒人在乎他,他也不在意。別看大溜兒是個牆頭草,可養了一個挺有主意的兒子,名叫劉學仁。是孫照丹的高中同班同學。這孩子從小膽小,本來學習挺好,平時的成績也不錯,功夫下的也深,眼睛都累近視了。但他心裏素質不行,一到大考,成績就不理想。高考落榜后重讀了兩年,考一回敗一回,同學們都叫他大學漏。

這功夫,大學漏發現孫立成身後孫照丹的身影,他一陣驚喜,趕忙迎過去,幫助她往下抬屁驢子。

「照丹,快畢業了吧?」

「嗯,沒幾天了。」孫照丹回答后反問道:「你現在幹啥呢?」

「沒幹啥。這些日子種玉米,剛完事,你得住些日子吧?」劉學仁試探著問。

「我們同學都在忙着應聘,找工作呢,我趁這工夫回家看看。今年開春正趕上我們考試,種地也沒幫上家裏忙,心裏不落忍,回來瞅瞅,等發畢業證的時候,我再回校。」孫照丹說到這兒被院子裏的人大呼小叫地打斷了。

「西南岔來客人了。「孫立成一聲吼,人們往車前圍過來。金長山笑容滿面地出現在人們的視線里。

「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彭海樂得邊說邊搶上前與金長山握手。

「春風啊,」金長山喜笑顏開:「西南岔有喜事,我能趕不上嗎?啊,哈哈哈!」笑畢,金長山說:「有的是時間嘮,咱們還是先上樑吧。」

吳老貴這功夫是最牛的了。他站在房樑上,放好斧子,又掛好了紅布,然後指揮下面的人運三角架,吊梁。他喊著口號,那架勢,儼然是位將軍。

其實,村裏的人家家蓋房子,都是這麼一個干法。來幫忙的人都知道自己該幹什麼,整個房場,看上去,人們腳步匆匆,甚至有人跑來跑去,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些老農民可不簡單哩,各盡其責,有條不紊著呢。

「媽,媽。」孫照丹跑到院外爐灶前,見王淑華正在切菜,嘴撅撅著,好像也在跟着菜刀一起使勁似的。就笑着說:「媽,全村的人,都愛吃你做的菜,是吧?」王娘們見閨女回來了,立即停下手,說:「就你會說話,今兒咋想起回來了?」還未等孫照丹回答,王淑華遠遠看見吳玉芝進了房場,立馬氣沖腦門,順手把剩下的一截黃瓜塞到照丹的嘴裏,提高嗓門說:「去去去,上那邊洗菜去。」

孫照丹不知緣由說:「你要不願意我回來,我這就走,行吧?」她還想撒嬌,做馬上要走狀,被王淑華抓住胳膊,一推:「你敢,我打斷你的腿。」王娘們覺得還不解氣,抬起一腳,把在灶邊繞着玩的串兒踹得嗷嗷直叫蹦出老遠。她眼睛瞪着吳玉芝的方向,粗聲大嗓地說:「今兒老娘心不順,改天給你好好熟熟皮子。」孫照丹這才覺得王淑華的火不是沖她來的,便伸伸舌頭,不敢言語,悄悄地與鍾麗華對視了一下,把菜按到水盆里洗了起來。

村裏無論大事小情,紅白喜事都要請王淑華幫忙。她是個熱心腸,而且公認燒一手好菜,農家菜,煎炒煮燉,樣樣精通,再加上她是村主任的大舅嫂,消息靈通,村裏人都願意和她來往,她也是心直口快,不藏不掖,人緣好著呢。不過因為直來直去,口無遮攔,也是沒少得罪人。誰都知道,吳老貴和邱永吉那是鐵哥們兒,吳玉芝和王淑華今兒上午因為半根壟打架一事,經老貴媳婦鍾麗華一頓描述,孫照丹知道了一個大概,她說:「我媽可真是,多大點事啊,咋那麼小心眼呢?不就半壟地嗎?閑着行,吳娘已經種了,幹嘛還非得給人家刨了呢?」

鍾麗華不動聲色地說:「那不對呀,孩子,你媽說了,今年讓她半根壟,明年她就得寸進尺,種你一根壟,那還有頭?」

孫照丹一聽,笑了:「至於么,我吳娘就那麼貪?人家明明是看你沒種,閑着浪費,才……」聽照丹這麼說,鍾麗華挺有感慨的。晚上回家的路上就當着老貴、老邱和吳玉芝的面,一五一十地學了。吳玉芝一個勁地點頭,說:「這孩子說話我願意聽,願意聽……」

「你就不該捅那馬蜂窩。」老邱囁嚅道:「回家吧。」吳玉芝白了一眼邱永吉說:「你瞅瞅你那熊樣兒,樹葉掉下來都怕砸著,就知道回家,走吧,回家。」

房場上,最後喝完酒要出門的時候,孫立成和王淑華被彭海叫住。

「大哥,嫂子,」彭海說:「你們倆消消停停回家,可不能上地去刨那半根壟,好不好?」

孫立成和王淑華很勉強地點點頭走了,孫立環見彭海眼睛示意她,急忙跟了出去,攆上孫立成兩口子,囑咐道:「哥,你和嫂子千萬別做傻事,也別讓彭海為難。」

「知道了,」孫立成兩口子悻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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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岔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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