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貳

拾貳

不管怎麼說,事情總還要解決。但在那之前,周澄去找了一個人,向他要了一樣東西。

周澄去刑部天牢時,驚訝的發現馬飛途和張志平一點拷打沒受不說,反倒日子過得還不錯,周澄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事情緣由:刑部管天牢的主事是楚王的人。

他心中微微一凜,以楚王的性子,絕不會任由他為羽王開脫罪名,畢竟這件事的主要干涉人是太子和他周澄,羽王一死,他大可以把鍋甩給這兩個人——太子打擊報復,周澄辦事不利,至於他本人,尚在千里之外的封地,有得是辦法推脫,甚至時間只要算得好,說不定趕回來時還能恰好看到羽王斬首的畫面。

周澄有些頭疼,示意獄卒先把馬飛途提出來,扔進刑訊室里單獨問話。

「呦,這不是周澄大人嗎?幾天就升到尚書了,在下佩服啊。」看到周澄走進門來,百無聊賴的馬飛途調笑道。

「馬將軍過獎了,周某也不過奉命辦事而己。」周澄說着,揮手示意獄卒全部退下,走到刑訊室的牆邊端詳著那一堆奇形怪狀的工具。

「不知周大人奉的是誰的命?」馬飛途沉默了一下,他自然知道自己難逃一死,無論是否供出弱勢的羽王他的境遇都不會有太太變化——凌遲,夷九族。區別只在於沒有人願意受那千刀萬剮之刑,因此不管是他還是張志平都需要進行選擇以求刀數少一些,最好只一刀斬首,也就是二人最期望的。

周澄很清楚,在他來之前都察院,或者說太子黨的人已經來見過他們並給出了承諾——承諾了什麼不重要,只要他們能拿出指認羽王的供詞,那時再判處他們凌遲也一樣。這兩個丘八還是太天真了,羽王謀反的證據就是他們的護身符,只要不明確表態,三法司的人就有得吵,他們才能多活兩天。但這並不是周澄想要的,陛下的意思很清楚,羽王不能出事,但周澄也明白另一個難點:在這般情況下楚王回京只是時間問題,一旦拖得久了楚王回京與太子聯手……

「你在這兒過得挺不錯啊。」周澄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似乎別有所指地道。

「有人請我幫他一個忙,舉手之勞,但我還是跟他提了點條件。」馬飛途不蠢,他這話意思很明顯,太子和楚王的條件我很滿意,那你周澄又能給我什麼?

「我能讓你死得痛快些。」周澄懶得和他打啞謎,隨手將一隻烙鐵放進火盒中。

「不夠。」馬飛途貪婪地舔了舔嘴唇。

周澄沒再說話,他很清楚以楚王的精明,給出的價碼正好是馬、張二人心中能接受的最好條件——倒不是說再好些的條件沒有,只是他們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結局,是以再好一點的條件他們自己難以相信,也就是說,周澄確實開不出更好的條件了。

於是周澄拿起烙鐵,在馬飛途漸漸僵硬的笑容中走到他面前。

「周澄,你他媽瘋了?!你要是敢對我用刑,太子和楚王饒不了你!你想要的東西做夢也別想…啊!」馬飛途拚命地掙扎著,咒罵的話語戛然而止,變成撕心裂肺的哀嚎。

空氣中漸漸瀰漫出焦奧的味道,周澄皺了下眉,拿開了烙鐵。

「抱歉啊,第一次用刑具,不太會用,」周澄歉意地朝他笑了笑,「不過沒關係,我們有得是時間慢慢熟悉,先來上半個時辰怎麼樣?」

「周澄,他媽的,你,不得好死!」馬飛途喘著氣,斷斷續續地罵道。

「謝了,我好不好死不好說,但你真的快要不得好死了,」周澄放下烙鐵轉身出了門,吩咐道,「好好招待招待馬將軍,半個時辰后再來叫我。」

聽着身後吱呀合上的鐵門聲和不絕於耳的慘叫聲,周澄陰著臉坐到值房裏,獄卒小心翼翼地他端上一杯茶。乖乖,這周尚書不是狀元出身的讀書人嗎,手竟然比他們這些獄卒還黑。

「你們收了多少?」周澄忽然問道。

獄卒愣了一下,很明顯愣了一下。

「你們收了多少?」周澄嘆了口氣,又重複了一遍,還是和聰明人打交道舒服啊。

「這……」獄卒這次聽明白了,但還是猶猶豫豫的。

「照實說!」周澄突然大喝一聲,嚇得獄卒立刻跪在了地上。

「回……回大人,每人,五……五十兩銀子。」獄卒聲音顫抖著道。

周澄又想說什麼,卻被一聲報告打斷了,門外又走進一個獄卒,看到這一幕也愣了愣,但還是對周澄道:「大人,馬飛途說他什麼都招。」

「夠半個時辰了嗎?」周澄問道。

「還沒。」獄卒下意識地答道。

那就繼續打,半個時辰沒到不許停手。」

是。」

看着獄卒離開,周澄又看向跪在地上的那個獄卒。

叫什麼名字?」

「回大人,小人李,李樂一。」李樂一低聲道。

「給你們錢的人讓你們幹什麼?」周澄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讓我們看着馬將……馬飛途和張志平,別讓他們受刑。」

周澄眉毛一揚,沒想到楚王竟給出這種條件。

半個時辰后,那名獄卒又來請示他的意見。

「把他扔回牢房,然後把張志平帶來。」

雖然不理解這位尚書大人為什麼打前就審,打完不審,但獄卒還是聽話的把奄奄一息的馬飛途架了回去,並將隔壁的張志平帶了過來。看着馬飛途一副解脫了的神色,張志平心下懷疑,但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被拉走了。

看着被綁在架子上了張志平,幾個獄卒都有些興奮,雖然收了錢,但領導在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干這行的積年累月下來都多少有點虐待狂的性格,再加上這種重犯平時哪個不是照足了兩三個時辰地審、罵、打,這才打了半個時辰,手剛熱起來,又看到一個生龍活虎的進來——有幾個獄卒的手都摸到刑具上了。

可令誰都沒想到的是,周澄竟然又揮手示意他們退下,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大那麼多級,獄卒們互相看了一眼,也只好無奈的退了出去。

「張大人,看看,要是沒什麼問題就簽字畫押吧。」周澄從袖中取出一卷卷宗,中間附着一頁紙,上面竟然是這次逼宮的全部細節——但省略了一切與羽王相關的內容,只說張、李、馬、鍾四人在言軒挑撥下造反,最後的簽字竟是馬飛途。張志平粗人一個,字都認不全,但這紙供詞和馬飛途的簽字他還是勉強能認得的,更何況馬飛途的名字上還有一個指印。

「你騙人,這供詞根本不是馬飛途寫的!」張志平看了一會,突然叫到。

周澄一愣,按理說了張志平這人大字不識幾個,更別提鑒別筆跡了,但自己的計劃就這麼被看破了?

周澄又看了一眼張志平,這次差點笑出來,因為張志平就差把「底氣不足」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想詐我?張將軍怕是沒睡醒吧!

「是真是假,張將軍自然認得點,況且您認不認罪都無所謂,有這份證詞,馬將軍也許只要咋嚓一刀就行了,「周澄將那頁紙離得又近了些,「但將軍你嘛……」他聳聳肩意味不舍而喻。

「你……」張志平欲言又止,竟又仔仔細細將供詞又看了一遍,神色也猶豫起來。

「張將軍,只要你簽了字保羽王無恙,羽王自然會想辦法的給你張家留下點香火,但安然無恙許是不可能了,畢竟在馬將軍的供詞里說是要擁你為帝的。」周澄假意提醒道。

果然不出圍登所料,張志平的臉色變得鐵青,鬍子直顫:「馬飛途這個王八蛋,當初若不是他,我又怎麼會同意造反!」

「哦?難道事情和這供詞不同?」周澄明知故問。

「哼,當初羽王殿……」

「咳咳。」周澄咳了兩下提醒他注意措詞。張志平也明白他的意思,當下便老老實實地改了口徑……

聽完一切后,周澄假意皺起眉:「這兩份供詞可不一樣啊,這可如何是好……」

「周大人,我在江南尚有些田產,只要你幫我,我可以都給你!」張志平有些急了。

「這……也不是不行……」周澄作出一副為難的樣子,但是……」

「但是什麼?」張志平急切地問道。

「但是還要你寫一份供詞,這樣吧,我給你念,你寫,一定比他那份真實、寫得更好。」

「好!」生怕周澄反悔似的,周澄才剛解開鐐銬他就伏在桌上笨拙地拿起筆。周清笑了笑,隨意地打了會兒腹稿便示意張志平開始。半個時辰后,張志平終於磕磕絆絆地寫完了證詞,周澄則示意他在這裏再待一會兒,自己拿着證詞和印泥走了出去。周澄到值房裏拎起筆,在這張證詞里張志平的名字和手印邊寫下了馬飛途三字,又來到牢房裏抓起半死不活的馬飛途的手印了個手印上去,這才讓人把張志平換到另一號囚室中關押,囑咐他們看顧好張志平,另外每天把馬飛送拉出去打三次,每次半個時辰,並特彆強調不要傷到他性命后,周澄才拿着證詞施施然離開天牢。

要知道筆檢雖能核對比跡,但被手印壓得結結實實的字可檢不出什麼特別的東西。周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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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洄從之即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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