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那一刀的風情
淳于硯的驚神和她的人一樣，是一股滿是煞氣的冰冷，雖然不如唐斂亭的驚神那般攝人心魄，卻自有一種漸漸將人凍結，讓人看不到希望的冰冷，以及一種決絕的瘋狂。
在這本就有些冰冷的秋雨之中，這股寒意更是被發揮到了極致，剛剛和唐斂亭完成了一次驚神碰撞的古武，此時面對淳于硯這股驚神氣息的衝擊就漸漸的發現了自己的不支。
雖然古武拚命地運用自己的驚神抵擋着淳于硯驚神氣息對自己的侵蝕，但是那股冰冷的煞氣卻像跗骨之蛆般死死的纏着他，從落到他身上的每一滴雨點，他吸入的每一絲空氣，甚至是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不停的鑽入他的身體，一點一點的凍結着他的動作，讓他變得越來越慢。
透過縈繞着自己的煞氣看了一眼渾身是血的的唐斂亭，淳于硯冰藍sè的眸子深處透露出無限的哀傷與深深的冰冷，她知道，如果自己再晚來片刻，可能就要永遠失去這個生命中最後的牽掛，那樣的感覺，哪怕僅僅只是想想，淳于硯就有一種想要毀滅一起的衝動。
她已經失去了太多，她再也不想失去什麼了……
「誰敢傷他，我就殺誰，天下人要傷他，我就殺光天下人……」
淳于姑娘提着那把和她美麗的丹鳳眼一樣狹長的剔骨刀，冰藍sè的瞳仁注視着不斷用驚神氣息瘋狂衝擊着她的古武，絲毫不為所動，任由殷紅的鮮血從自己的嘴角溢出，滑落，只是死死的用自己的驚神氣息不斷地侵蝕著古武，唯恐他找到機會再去攻擊已經受了重傷的唐斂亭。
白sè的煞氣隨着淳于姑娘的移動，漸漸的將古武也包裹了進去，而隨着被這煞氣凝結而成的霧氣包裹住，一股滅頂之災般恐怖的危機感在古武的心頭油然而生，緊接着，那攜帶着淳于姑娘心中無邊煞氣與殺意的一道匹練刀光便毫不講理的向著古武當頭斬下！
冰冷而滅絕生機的凝練刀意衝天而起，半個誅仙鎮的人都是感覺心底一涼，而直面這一刀的古武更是覺得自己彷彿赤身**的落到了冰天雪地之中，迎面刮來的風中都是一片片冰冷而銳利的刀鋒，許久沒有感覺到過的死亡危機感，終於再次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怎麼可能？誅仙鎮里怎麼可能有人會有如此強大的神念？！就算是劈海境後期的修行者也不可能有如此強大的神念！不可能！」
古武血紅著雙眼，看着幾乎完全是由煞氣凝結而成的刀光向著自己襲來，外表的冰冷與鎮定終於在死亡的威脅面前消失的乾乾淨淨，露出了他最真實的本xìng。
古武瘋狂的運轉起自己的神念，咬破舌尖，吐出一口本源jīng血。頓時他的氣血生機再次爆發到一個新的高度，但是面對着淳于姑娘這更加瘋狂地刀意與殺念，他卻生不出絲毫的對抗之心，掙扎著就要逃跑，就像一頭慌不擇路的人形凶獸！
「現在才想到要跑？可惜，晚啦！」一直注意著古武動向的唐斂亭發現他的異動后，冷哼一聲，心中狠勁勃發，拼了命的再次運起驚神氣息，向著古武衝擊而去！
只是此刻的唐斂亭也早就是強弩之末，哪怕拼了命，也僅僅只阻止了古武二分之一剎那的動作。但就是這二分之一剎那的時間，卻讓古武留下了一隻完成的右臂！
濃郁的煞氣緩緩被收斂進淳于硯單薄的身體里，溫度重新回升，白氣也漸漸散去，露出了一直隱藏在其中的淳于姑娘，還有地上一條斷口處冒着冰冷白氣，不斷的將靠近它的雨滴凍成晶瑩珠子的完整右臂，而古武卻消失不見了。
一瘸一拐的走向淳于硯，唐斂亭的臉sè雖然蒼白如紙，染血的嘴角卻帶着一抹溫暖無比的笑意，好不容易來到了淳于姑娘的身前，就毫無英雄氣概的一頭栽進了她的懷裏，有些落寞道：「我早就說過，等你的境界追上我，我就再也不是你的對手了……」
沒有任何的驚慌失措，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淳于姑娘就這樣神情淡淡，有些生疏，有些猶豫般的伸出雙臂緩緩的抱住了唐斂亭，她的動作輕柔的就像抱住了整個世界。
「現在，我比你強了，以後，換我來保護你。」
「好啊，那以後你來保護我，我也想試試，被人保護的感覺啊。」
唐斂亭的聲音中透著笑意，用力的在淳于姑娘的胸前蹭了蹭，然後將裝着生機丹的玉瓶舉到了淳于硯的眼前，瓮聲瓮氣道：「老規矩，好東西，一人一半。」
「好，一人一半。」
淳于姑娘冰藍sè的眸子裏溢滿了溫柔與哀傷，輕輕的接過玉瓶，取出其中的生機丹，一分為二，自己吞服一半后，將另一半塞進了已經昏迷過去的唐斂亭的口中，然後一把將他背起，向著天南客棧的方向行去，一如當年她背着他行走在沒有盡頭的冰雪長廊。
遠處，將整場戰鬥看完的寥寥無幾的幾名淘寶人，看到那街道中間留下的一條寬有一尺，長有三丈被冰霜覆蓋的巨大刀痕，都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中驚駭，不約而同的想到，這真的是武者所能夠做到的嗎？
僅此一刀，淳于硯的名號便成了誅仙鎮所有人心頭的yīn影。淳于姑娘兩年不鳴，一鳴便是鳳啼之音！
……
天南客棧內，小掌柜葉渺渺苦着小臉坐在唐斂亭的房間內，滿臉的擔憂，大大的眼睛還有些微微的紅腫，顯然是剛剛哭過。
床上，胸前猩紅點點的淳于硯和渾身是血更加凄慘的唐斂亭並排躺着，雖然都在昏迷之中，但是兩人的手卻是緊緊的拉着，怎麼分也分不開，沒有辦法，只有將他們放到了一張床上。
葉天南站在葉渺渺身後，他剛剛從淳于硯留下刀痕的街道回來，此刻看着床上的兩人，眉頭皺成了一團，小聲的喃喃自語着：「真是不省心啊，明明時候就快到了，都不能安生點嗎？古家也真是的，忒小氣了……」
「爺爺，你說唐大哥和淳于姐姐什麼時候能醒啊？」葉渺渺帶着哭腔回頭可憐巴巴的望着葉天南，詢問道。
葉天南苦着臉看着自己的孫女，看到她那紅腫的眼睛，立刻心疼的不能行，連忙安慰道：「我的乖孫女啊，你就不要哭啦……爺爺已經查看過了，小丫頭和小滑頭已經吃了生機丹，沒有什麼大礙，不出三天，他們兩個肯定痊癒！」
「可是……」又看了一眼床上臉sè蒼白到毫無血sè，氣血生機更是若隱若無的兩人，還有他們身上的斑駁血跡，小掌柜還是有些不放心，正要開口再問，房間外卻突然傳來了另一個響亮而焦急的聲音。
「老狐狸，你給我出來！淳于丫頭是不是受傷了？她在哪？」
聽到這個聲音，葉天南本就苦的跟黃連一樣的臉sè變得更加苦了幾分，嘆了一口氣道：「好嘛，這個小的還沒有哄好，又來一個老的！」
嘴上雖然抱怨著，葉天南卻是緊跟着就向房外叫了起來：「老瘸子，沒工夫接你，自己上來，小丫頭在這！」
葉天南的話音剛落，「嘩啦」一聲房門便被人用力推開，緊接着一個鶴髮童顏骨氣清高的老頭便急匆匆的沖了進來，他的身上散發着濃郁的葯香氣和藥酒味，雙手上還帶着血，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淳于丫頭在哪？她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她有沒有受傷？是誰惹她發那麼大的火？是不是唐斂亭那個混小子！」老頭一衝進唐斂亭的房間，便如同連珠炮般發出一連串的問題。
「老瘸子，不用那麼緊張，小丫頭已經吃過半顆生機丹了，應該沒有什麼大礙。」葉天南無奈的看着眼前的老頭，輕描淡寫道。
「應該沒有什麼大礙？你是大夫還是煉丹師?！」聽到葉天南的回答，有着仙風道骨氣質的老人卻是毫無風度的眼睛一瞪，冷哼一聲便把話嗆了回去。
「洞玄爺爺，你快去看看唐大哥和淳于姐姐吧，他們都昏迷好久啦！」小掌柜葉渺渺看到老人出現，就像見到了救星一樣，立刻紅着眼睛跑了過來，急忙道。
「渺渺不哭，哭腫了眼睛就不漂亮啦，洞玄爺爺這就去看看你淳于姐姐。」老人對待自己親眼看着長大的小掌柜葉渺渺完全就是另外一個態度，簡直比起葉天南這個親爺爺也是不遑多讓。
安慰了小掌柜一句后，老人來到淳于硯的身邊，剛要伸手去替她把脈，忽然想到自己的手上還都是藥酒和血污，於是狠狠的瞪了一眼躺在淳于姑娘身邊的唐斂亭，冷哼一聲，將自己手上的血污藥酒狠狠的在唐斂亭的衣服上抹了個乾淨，抱怨道：「哼，淳于丫頭的傷肯定和唐斂亭這個臭小子脫不了干係！真是想不懂，淳于丫頭這麼好的姑娘，怎麼會看上他這種混球？」
弄乾凈手上的血污，老人伸手把住淳于硯的手腕，凝神感受了片刻后，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睛望向葉天南，疑惑道：「淳于丫頭竟然驚神了？我記得唐斂亭這個小混蛋也早就驚神啦，是誰能把他們兩個打成這個樣子？」
「昨天小丫頭還沒有驚神，我估計是看到小滑頭有難時臨陣突破的吧。」聽到張洞玄說淳于硯竟然驚神了，葉天南也是一驚，忍不住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淳于姑娘，心中感嘆，在淳于姑娘的世界裏果然瓶頸什麼的都是浮雲啊！
「老瘸子，你不要看小滑頭和小丫頭這個樣子，他們的對手可比他們還要慘，不僅留下了一條胳膊作為代價，我估計身體還要在小丫頭玄冰煞氣的折磨下再吃上不少苦呢！你是沒看到小丫頭的那一刀，在大街上直接留下了一道寬一尺，長三丈的刀痕，我看了都覺得膽戰心驚啊！」葉天南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眉飛sè舞的講起了自己在唐斂亭與古武打鬥的地方見到的那條斷臂，以及那道刀痕。
「別人不要說斷臂，死了都跟我沒有半顆元氣丹的關係！敢把淳于丫頭傷成這樣，要是被我見到了，我連他那條胳膊也要給他砍下來！」張洞玄一邊不知從哪又弄來了一顆生機丹要喂到淳于姑娘的嘴裏，一邊咬牙切齒道。
看他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誰又能想到他會是這誅仙鎮上唯一一所醫館里，活人無數的大夫呢？簡直比起深山大盜還要狠！
「哎，老瘸子，我不是說小丫頭已經吃過半顆生機丹了嘛，你怎麼還要喂她？」葉天南見張洞玄又要喂淳于硯生機丹，忍不住出口道。
抬頭瞪了一眼滿臉暴殄天物表情的葉天南，張洞玄眉毛一挑，霸氣道：「生機丹老頭子我有的是，不在乎這一顆！」
然而，就在生機丹喂到淳于姑娘唇邊的時候，躺在床上的淳于姑娘竟然好像感覺到有人要喂她丹藥一般，虛弱的呢喃道：「一人……一半，他不吃……我不吃。」
望着突然開口的淳于硯，房間里還清醒的三個人都是愣住，但是回過神來后，三個人的表現卻各不相同。
老掌柜葉天南看着床上連昏迷都緊緊拉住對方手的兩人，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
老瘸子張洞玄看到淳于硯就連昏迷了都還不忘唐斂亭，心中雖然忍不住罵了唐斂亭一句好運的小混蛋，要是敢對不起淳于丫頭，看我怎麼收拾你，但還是將生機丹分成了兩半，分別餵給了床上的兩人。
而小掌柜葉渺渺卻是看着她的唐大哥和淳于姐姐，再次流下了眼淚，只是這次，卻不是因為對兩人的擔心，而是因為一種小掌柜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情，這種感情雖然陌生，但是卻洶湧到小掌柜哪怕拼了命的忍耐，還是止不住眼淚決堤般湧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