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景仁二的會試比一屆足足提早了近一月。

按說才初冬節，本該於寒冷，今年卻早早地飄起了雪花，地面尚未積雪，屋頂牆角卻能看見稀稀落落的白色。

江家參加會試的九，再加江婉的丈夫惠廷韓博的弟弟韓章，共十一。

江沖親自將十一送進考場，回頭對韓博感嘆：「看見，就想起當年送進考場的情境。」

韓博微微一笑，還未接話，江沖四叔一送考的江家族老摸著鬍子感嘆：「但願也能考韓榜眼俊昌樣的好成績。」

江沖笑：「咱江家定會蒸蒸日的，三叔公儘管放心。」

三叔公一言難盡地看了看江沖，又看看韓博，沉痛地嘆了口氣，轉身了馬車。

四老爺跟三叔公身後，給江沖一愛莫能助的表情。

話說其實早幾月，符寧族裡就已經得知江沖斷袖之事，只族老商議該如何應對產生了一點分歧。

其幾位認為年輕沒長性，多半也就圖新鮮，間久了自然而然也就回歸「正」。若給逼急了，保准反倒逼得江沖跟唱對台戲。

還幾位族老則認為駙馬的車之鑒才了多久，父子相類，江沖多半也認死理的情種，若早早插手，只怕日後想插手都沒機會插手。

兩派誰也能說服誰，就么乾耗了幾月。

待到秋收結束，一封自京城的急信送到族長手裡，別管溫派還激進派，都坐住了——

侯爺斷袖斷袖重，重的平陽侯府哪能交給一外姓！

當年駙馬收養周傅，一代的族老跟江駙馬費了多少口舌、耗了多少精力才終於盼到駙馬親生的兒子，如今江沖再收養外姓，那豈當年的事又重演？

絕對行！

此等關乎侯府傳承家族興旺的事，族老幾乎用著商議便統一了意見。

收到信的第二，族裡便派了一位曾經與駙馬關係親善的族老三叔公，以照顧會試考生的名義南赴京。

「走吧。」江沖僵著臉同韓博走向後一輛馬車，了車關門，才捂著臉笑倒韓博身。

韓博重傷初愈，身子畏寒，才剛入冬便穿了棉衣，一手攬著江沖，一手江沖後背輕撫，解：「笑什麼？」

江沖勾住韓博脖頸，猶自笑停，「知族裡怎麼看待的？」

韓博搖頭。

「最初聽說南方，以為會巫蠱或者西洋的一些魅惑之術，就給四叔傳信，帶觀里拜拜，最好給請護身符貼身戴著。」江沖笑。

韓博微微一笑，「巫蠱魅惑之術還曾涉獵，族老委實高看。么……」

「什麼？」江沖問。

韓博環著江沖的腰，湊到耳邊，「倒會一點房之術，雖未成，但拿對付侯爺足夠了。」

「哎別鬧，跟說正經事呢。」江沖推了推，沒好氣：「一心想著讓家族譜，還插科打諢。」

韓博忙端正了態度：「侯爺請講，洗耳恭聽。」

因先置辦族學，江沖派了心腹常年符寧待著，因此對族裡發生的事事謂了如指掌。

只聽江沖娓娓：「後知的身學識，又給四叔傳信，讓打聽沒姐妹。得知爹生了一溜的兒子之後，既惋惜姑娘，又感慨爹真能生。」

韓博眼神微妙：「讓失望了。」

「應該駙馬讓失望才對，倘若星男孩子，哪么多事。」江沖，「放心，只收養了重陽，會很容易接受的。」

韓博一聽就知打著什麼主意：「將此事坐實？」

江沖點頭：「了年就回符寧，若繼了本家孩子，族裡豈非高枕無憂，得了空又糾纏咱倆？若先一步收養了重陽，論先後到，論年紀，重陽都長子。么一把刀懸頭頂，督促，說，到底糾結侯爺斷斷袖重，還培養一位類拔萃的未世子重？」

韓博輕輕握住的手，「心了。」

江沖順勢十指相扣，勾起唇角笑了笑，低聲：「最緊的，此事必與同一陣營，幫著族裡多勸勸。惡做，只地賢惠一二就夠了。」

韓博：「……」

么一省心的侯爺，韓博都替江家族長感到心累。

「困困？靠著睡一會兒吧。」江沖讓韓博靠自己肩。

昨夜睡得晚，今早為了送考，寅初刻便起身，統共才睡了到兩辰。

會子送完了考生，又侯府面對三叔公，三叔公雖然與駙馬關係錯，卻未必也同樣吃江沖一套，所以待會兒說定還場硬仗打。

江衝心疼韓博勞累，想著讓多歇歇。

韓博還未回答，馬車停了。

片刻后，重心隔著車窗：「岐王的車馬，岐王想見侯爺一面。」

江沖與韓博對視一眼，：「見作甚。」

重心聽了，連忙跑到侯府車駕方對傳話的岐王近侍：「家侯爺事身，岐王若無事，便叨擾了。」

岐王近侍匆匆岐王車旁回話，又跑回：「王爺說想當面對侯爺致歉。」

重心一字差地將回復傳給江沖。

江沖眉梢微挑，吩咐：「回復岐王，就說既無心，便必了。」

岐王自然為久皇陵發生的事，替兒子蕭尋給江沖歉。

江沖回復「無心」，表面給二舅面子對蕭尋的「無心」言論放心，實則說岐王並非自真心實意的歉。

論無恥，江沖還真沒見比二舅還無恥的。

岐王妃蕭尋的所作所為，岐王身為一家之主能一點都知，但既阻止也參與，既必髒了自己的手，又能享受到好處，一旦事發，還能憑藉「無辜」二字將所罪責推給岐王妃，自己則被利用被欺騙。

真好一朵「又當又立」的清水白蓮。

「明日朝會，叫四公子找合適的彈劾目無尊長。」韓博江沖耳邊低聲。

「嗯？」江沖解其意。

「閑則生事，給岐王找點事做。」韓博淡淡，說罷看了江沖一眼，「適合朝堂。」

準確地說，江沖適合作為一朝官立足於朝堂，既沒政客的圓滑，也沒施政的手腕，更缺乏混跡官場該的敏銳。

戰場才屬於的那片地。

江沖笑了笑，「知啊，駙馬後，便洪先生教導，能教什麼好的，無非就擺布一還算聽話的木偶傀儡罷了。」

「那兵法如何學？」據韓博所知，江沖除了幼跟駙馬學排兵布陣以外，並未師從於任何，何榮一武教頭，也像會用兵的樣子。

「自己琢磨的，也就駙馬教，后偶爾也看看兵書什麼的，平荊南的候跟將軍偷師了一些。」江沖想起當年自己懵懵懂懂地踏入平叛軍的營帳，被崇陽軍的將軍按沙盤對陣。

一養尊處優的侯爺，被將軍用車輪戰術輪番考問，結果了一問三知，丟盡了駙馬的臉。

好只沙盤丟臉，實戰從未讓失望，首戰得勝便足以稍稍洗刷沙盤的恥辱了。

韓博回想起世關於江沖兵敗的一疑點，試著套話：「因為接手了崇陽軍，能敗也能露怯，所以只能自己偷偷苦功夫？」

「那倒。」江沖並未多想，甚至還些得意：「本將軍生將才，自從軍起未嘗一敗。」

世遠征東倭夕，洪先生派故意傳東倭的謠言，目的動搖東倭軍心，讓以為梁領兵的統帥身經百戰。

然而事實，平定荊南老將軍作為後盾壓陣，遠征東倭才算得江沖第一次正兒八經的挂帥征。

東倭之戰打得艱難，最終獲全勝，東倭差點被滅國，卻也坐實了江沖「敗」之名。

「那程呢？」韓博問。

「什麼程？」江沖一沒反應。

世江沖打著勤王的旗號造反，朝廷派征討平叛的主帥便叫「程」。

見江沖連「程」名字都沒一絲印象，韓博戲疑點更深，循循善誘著問：「既未嘗敗績，那后怎麼沒見兵臨聖都？反而坐著囚車入京？」

江沖張了張口，點知從何說起的意思，囫圇：「都沒打起，怎麼算敗？」

「怎麼說？」韓博問。

江沖訕訕：「其實當初勸罷手的候，就已經後悔了，但騎虎難悔之晚矣。本想將部留隋光關外待命，孤身赴京請罪，只能保全麾將士的性命，了以死謝罪。」

隋光位於祈州西北的一關隘，也從北方南聖都的唯一一屏障。

「誰知隋光守將以為攻城，一文官將痛罵一頓，從城樓跳。」江沖說起段舊事的候，語氣很平淡，但當年那場由引起的慘劇還依舊曆歷目。

一活生生的。

朝廷命官。

一刻還破口罵，轉眼間就墜城而死，白花花的腦漿濺江沖身深灰色的崇陽軍服。

事已至此，便再無轉圜餘地。

就隋光城外，江沖遣散勤王軍，燒毀了軍所留存的文字記錄，寫了請罪的摺子，孤身坐空蕩蕩的營里，等待平叛軍的到。

「就樣，非說敗的話，也應該敗給自己。」江沖第一次將當年起兵的經盤托。

世刑部牢里，十八般酷刑輪番陣，江沖為了咬緊牙關泄露起兵將領的名單，整整九月，曾開口說一字。

於世便只知江仲卿狼子野心謀逆作亂，被朝廷擊潰，押解入京。

「難怪……」韓博喃喃。

聽了江沖的解釋，許多韓博心存已久的謎團才漸漸了合理的解釋。

但同，又了新的疑問。

「如何遣散軍？確定都離開了，而暗跟著？」韓博追問。

江沖覺得韓博話問得很奇怪，「讓離開之便已說，若還想聚眾造反，便逼死。名冊都燒了，普通士兵巴得離遠點，也就重明……重明領著十幾半路劫囚螳臂當車。」

韓博目光陰鬱——

江沖連程此的名字都知，見二者並未交手，以江沖的性情多半直接束手就擒。

既然叛軍已被江沖遣散，那麼程除了生擒江沖以外，梟首數萬叛軍的軍功又從何而？

還說，程將軍將百姓當作叛軍充數冒領軍功，奏報所寫的江沖為泄私憤縱容崇陽軍屠戮平民，其實給程將軍背了黑鍋？

按照常理，江沖被押入刑部，受審的程必然會得知「叛軍」慘敗。

至今都未意識到一點，那豈證明江沖受審的整整九月里，刑部刻意隱藏了部分消息。

倘若真如此，就說明論崇陽軍內部，還隋光城刑部都掌控洪先生手裡，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把寶押江沖身。.

江沖只豎起的活靶子、釣魚的魚餌。

所謂「聲東擊西」，所謂「暗度陳倉」，洪先生纔此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