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追獵

第三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追獵

……

狄秋的臉因為那串念珠中的東西而變得很可怖,他的嘴唇慘白如天山上的霜雪,眼睛卻又漆黑如炭,捆在一起的長發向天豎起,像是有什麼恐怖的魔力在他身上孕育似得,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動傳來。

那位來自佛宗的老供奉神情恐懼,跌坐在地后,用盡最後一絲抬起滿是血水的斑駁手指,指著狄秋驚恐喊道:「快砍死他!」

許木向來是個對危機極其敏感的人,那股黑暗的邪氣與詭夜中的黑暗並不相同,但都屬同源,就算老僧不說,他也會立馬衝出去砍掉狄秋的頭。

因為對方就要變成妖,或者說要變成異鬼了。

天啟之後,西大陸毀滅,東大陸陷入很長時間的紛亂之中,生靈塗炭,0人族不管多強,對於妖邪鬼怪這類事物從骨子裏便有種後天的敬畏,因為鬼是吃人的。

弱小的異鬼吃弱小的人,強大的人族能殺弱小的鬼,但若是深入某些禁地,也終是難逃被鬼吃的命運。

被鬼吃這種事情,大周朝的人們經歷的不多,因為在他們這片土地上不曾有詭夜之域那般的黑暗禁地,但並不代表這裏沒有鬼。

許木清楚的很,這絕對是一隻很強大的鬼,因為那老僧一杵砸碎了狄秋的本命刀,實力這般強大,也卻遲遲沒能超度掉這隻鬼,可見它的可怕。

老僧很害怕,所以他嘴唇慘白如霜,其他兩個知曉這鬼來歷的皇家供奉也是一驚,不約而同地想要支援過來,但奈何卻被狄秋的同夥拚死纏住。

這一切只發生在瞬間,而在這瞬息之間,許木就已經握刀沖了出去。

對於異鬼,他不曾有過害怕,因為他本來就是殺鬼的。

許木雙手握住那把純鋼打造的獵刀,並沒有使用黑色的那一把,他獵刀豎着抬到胸前,眼神筆直而堅韌,像是握着什麼神聖的東西一般,如同用劍決鬥的騎士,朝那隻還未曾完全佔據狄秋識海的異鬼狠狠刺了過去。

「噗噗……」

鋼刀穿透胸膛而過,許木面色嚴肅地轉動刀柄,在其心口一攪,而後再順着向上劈開骨頭斬向識海,猩紅的血水便順着刀身漏了出來,濺射許木滿身都是,但他並不介意。

他的眼神堅定,從前在山裏打獵時,這種情況發生過不少次,為了不讓那些獵物在生命最後的時刻本能地反擊,打碎心臟甚至是腦袋都是不保險的,他往往會採用最極端也是最保險的方式殺死它們,那就是將獵物砍成兩半。

從上到下,從頭髮絲到腳後跟都分成了兩截,這樣就算是再強大,再變態的獵物,哪怕是沾染過一絲黑暗的獵物,都不會再有臨死反撲的機會。

野獸不行,狄秋不行,佔據了他識海的鬼也不行,所以在許木的刀從他的心臟劃到喉結處,繼而要把他的頭顱斬成兩半的時候,這隻被關進念珠超度了數月的鬼,終於有了隨心所欲操控肉身行動的權利。

他不想讓這種權利消失,所以他尖嘯著抬起手掌,硬生生用手掌夾住了那反射著寒光的鋼刀。

是的,夾住,就像是用鉗子夾住鐵絲一般,許木全身上下甚至就連臉上的肌肉都在用力,以至於表情變得十分猙獰,但那刀卻嚴絲合縫地卡在了那雙手掌的中間,就如同卡在刀鞘中一般,前進不了一絲。

看着面前雙手合十,宛若是敬佛禮一般的鬼物,許木忽然覺得有些滑稽,一隻被老和尚封印在佛門念珠里想要超度的鬼物,出來後為了活命做出的第一個動作竟是合掌。

他想知道,這到底算不算皈依佛門?

荒謬的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許木的動作沒有停頓,多年在生死之間磨練出的戰鬥經驗早就告訴了他該怎麼做,刀若是被人夾住了那怎麼辦,向前刺不動了沒有關係,他可以上挑或者往下壓。

剎那之間,許木憋住一口氣,右手向前挪動了半掌,左手握緊刀柄,狠狠地將刀往自己的里懷一拉,這般姿態,就像是一位常年在太陽下暴晒的農夫要想拉動一頭不想回家,非要去鄰村配種的倔驢一般賣力。

許木用力往自己這邊一拽,但出乎意料的是這頭倔驢似乎是想通了那頭母驢不喜歡自己,就算他去了也不會跟自己配種一般,並沒有朝相反的方向用力。

所以不論這頭驢的體型比漢子大多少倍,還是被拉動了。

那頭驢就是眼前這隻佔據狄秋身體的鬼,從他被老僧從念珠里放出,再到與狄秋爭奪識海隨後瞬間夾住許木的刀,這一切都只在瞬息之間。

許木清楚,不管這隻鬼之前如何的強大,也不可能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利用不穩定的殘破身軀看清楚眼前的局勢。

更何況不止是狄秋的身體,這隻鬼魂本就是殘破的,因為他已經被困在那念珠之中很多天。

狄秋的身體輕的很,異鬼控制的雙手並沒有使用相反的力量,就如許木猜想的一樣,這隻鬼甚至都沒有那個概念,他並不知道夾住面前的這把鋼刀之後該怎麼做,所以他的身子便順着這一把鋼刀飛了一起來。

在空中時,這隻鬼反應過來了,他鬆開那緊緊夾在刀上的手,但此刻許木卻也鬆開了刀柄,身體以一種極其刁鑽的角度騰空躍起,用最堅硬的膝蓋砸在了狄秋的太陽穴上。

「咔嚓!」

那膝蓋上裹挾奔雷之勢,抵著狄秋的腦袋將城門口前堅硬的黑石地面,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坑。

這膝蓋間傳出的力量太大,足以粉碎世間上任何原始的東西,哪怕是隕鐵,而既然地上堅硬的黑石碎了,狄秋未曾設防的頭骨也是自然碎裂,而且碎裂的還要更加徹底。

那如核桃腸子組成的白花花的物事,被許木一膝蓋砸的稀碎,像是一碗半生不熟的雞蛋羹被人潑到了牆上一般,狄秋的腦袋壞到不能再壞,識海也自然崩塌,他死的不能再死。

天地之間,一縷看不清的邪氣,從地上的坑洞間飛起,隨後遙遙衝出數米之遠,赫然是那隻剛剛佔據身體卻又被打出來的鬼,他想要逃跑。

許木沒有追殺出去,並不是因為害怕,他最不怕的就是被神魂侵入識海,強如天樹首領都在那片海中戰敗,雖然不是他親自而為,但防禦力總還是在的,他只是不知如何將鬼魂消滅,追出去也沒用。

除魔司的手段,道門雷火之法,都不能用,暴露身份不僅他會死,甚至會連累周淵。

只是幸好,緩了口氣的老僧顫巍巍地又拿出了一件手串,他微微閉上眼睛,口中誦念某種許木聽不懂的經文,於是那縷鬼魂瞬間便像是碰見了閻王一般,驚恐地尖叫了起來,化作一縷青煙被遙遙收進了念珠當中。

念珠的顏色瞬間黑了一些,光澤也變得黯淡,十八顆珠子同時顫動,似乎是那隻鬼在裏面掙扎,但最後終是沒了動靜。

看見這一幕,許木才鬆了口氣。

最大的禍患解決了,狄秋已死,剩下兩個織天閣的人也不可能是那兩位皇家夠供奉,甚至不是那一個中年男人的對手,他自然不用再擔心什麼。

果不其然,狄秋得死給那兩名同夥帶去了極大的衝擊力,前一刻強撐著攔截的法術也就成了笑話,中年男人和那老者全力出手,很快就將這兩個草莽出身的領主打的還不了手,為了活命只能選擇投降。

「老實點,還有活路。」

中年男人封住兩人金丹竅穴,又用法器繩索將其綁在了一塊,隨後,他一臉疲憊且擔憂地望向了許木。

比起那位老供奉的命,他更在乎的是許木,後者在剛剛的那一場戰鬥中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潛力或者說實力,不僅輕鬆碾壓掉了織天閣的同境小輩,甚至連狄秋的刀都不怕,從城牆的庇佑便義無反顧地沖了下來,被鎖刀的瞬間就找到破局之法,一舉擊碎狄秋頭顱,奠定勝局。

這般老辣的戰鬥經驗,果決的意識不知道要經歷過多少次生與死錘鍊才能熟稔,許木如此年輕卻已經到了這種境界,這是何等的恐怖,男人捫心自問,至少他不能比許木做的更好。

「你沒什麼事吧。」

許木沉默著搖了搖頭,他能有什麼事?那些織天閣的三階段弟子實力或許還不如劍閣上殺的那五個護衛,狄秋也是被他鑽了空子才殺死,看似驚險,但實際上缺沒費多大的力氣。

可以說全程除了最開始時那領主混戰的餘波震得他有些反胃之外,到現在他的狀態還沒甚折損。

於是他開始憤怒。

中年男人不知道許木心裏在想什麼,只是轉頭看了眼周遭狼藉的環境,倒塌的房屋以及遍地的血水屍體,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抓捕織天閣妖人,本以為是一件白送功德的差事,沒想到竟是差點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而且還造成了如此嚴重的損失,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交差,或者說不知道那位周淵殿下,該怎麼向皇上交差。

「時間緊迫,周淵殿下並沒有調令,所以我們是違規出來幫忙的,但卻弄成了這樣。」中年男人眼神有些苦悶地望着許木,嘆氣說道,「小兄弟,你跟周淵殿下關係匪淺,身份肯定也不一般,到時候一定記得幫我們說說好話。」

「好,如果我能回來的話。」

許木答應了男人的請求,沒有過多的言語,隨便牽起了一頭驚慌躲躲藏在廢墟中的馬,翻身便要向城外騎去。

中年男人一怔,許木這是要去哪,難不成是怕上面怪罪,直接要跑了?

「你……」

「如果周淵問起,你就說我去殺仙兒九了。」許木騎馬衝出城門,獵刀別進腰間,眼神靜的像一面湖,洶湧的殺意在裏面醞釀,不知道何時會噴湧出來。

他被那女人騙了,對方卻沒有受到大道規則的懲罰,顯然這位織天閣的花魁主事人早就準備好了破解的手段,讓他們兩敗俱傷,而後自己從西城門溜走。

許木不知道左明秋和李早那邊如何,但情況想也知道會很糟糕,很多人會因為他的失誤而丟掉性命,甚至他自己如果不是選擇了這裏,如果不是狄秋的同夥跑了沒有選擇死戰,他也有可能會死,所以他無法原諒仙兒九。

所以他現在就要去殺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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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國夜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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