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家族議事

第2章:家族議事

江家的正堂內,死一般的寂靜。

除了上首的正座空着,左右兩側的椅子上都坐滿了人,烏壓壓一片。

坐在左手邊第一把座椅上的是一位年輕女子,看着約莫二十七八,穿着青衣,服裝上並無過多點綴。

她五官清秀,組合在一起卻有一種妖異的美感,這是江諳的堂姐江心。

因為丈夫早逝她回到江家,雖然實際沒什麼掌控,但名義上算是江諳唯一的親人,二人平時也親近,因此江家上下也都尊她一聲大姐。

坐她旁邊的,則是剛剛落座的管家江五。

「開始吧何文,上月錢莊的賬目,點點?」

剛一坐下,江五率先發難。

「老爺還沒到,江管家,不太合適吧。」

說話間一個中年男子輕抿一口手中的茶盞,他體態肥胖,衣物袖口都是用金線綉成,在一眾人中格外顯眼。

此人正是江家錢莊的掌柜,何文。

「哼,不是你心裏有鬼,不敢點吧?」

江五此言一出,原本還嘴角掛着笑容的何文表情頓時凝固。

只聽「啪」的一聲,手中的茶盞被狠狠拍在桌上,隨即他一擺衣袖,端坐了起來。

「江老五,你可別在這兒血口噴人。讓我點錢莊的賬目,可以,倒不如你先把上月宅子中的吃穿用度一樁樁,一件件拿出來講講,我可聽說上月庄中連抬轎的賞錢都少了五貫,這些錢,莫不是有些人私吞了吧。」

江五本就是易怒的主兒,聽到何文這麼說哪還能憋的住,當下也不顧一旁江心的勸阻,騰的站起身,破口大罵起來。

「腌臢小子,我江家的事,用得着你來管。」

「你江家?」何文臉上止不住冷笑。

「老東西,你也不照鏡子看看,主人家還沒發話,你個做奴才的,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

這句話觸到了江五的軟肋,如同一顆火星直接把後者點炸。

眼看江五就要衝上前去動手,在旁的江心趕忙起身,一個箭步上前抓住江五的胳膊,嘴裏不住地念叨:「五伯,五伯,您先消消氣,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這邊江心才把江五拉住,那邊何文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嘴裏依舊不依不饒。

「哎呀,若不是我何某人終日在外操勞,料理錢莊的生意,你們這些人早就上大街喝西北風去了,你們不感激我倒也罷了,反而在此惡言相向,真可謂...」

「何掌柜,今日是來議事,不是來吵架的,在江家族人和您這一眾夥計面前如此失態,傳出去不太合適吧。」

看着江心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何文又打量了下對方纖細的束腰,輕蔑一笑。

「聽聽,這還像句人話嘛,也對,何某是要臉的人,和某些人可不一樣。」

緊張的氣氛稍微緩和,坐在上首正座的江源算是差不多看明白了情況。

他進門落座有一段時間,然而幾人爭吵不休,誰都沒注意到他的出現,現在眼看氣氛僵住,江源清楚,自己出手的時候到了。

想到此,他輕咳一聲,這一聲雖不大,卻立馬吸引了正堂眾人的注意力。

江五,江心,何文都不由得投來目光,前兩者還沒什麼反應,倒是何文,臉上的突然表情一變,隨即迅速起身上前兩步,很自然的就端起江源的右手,臉上寫滿諂媚。

「方才聽春兒說老爺這些日子埋頭苦讀,不思茶飯,本來小的還擔心您老累壞身體,

沒成想這一見依舊是容光煥發,想來定是有所頓悟,心通氣順,學問大有精進啊。」

這一番吹捧不留痕迹,江源心裏清楚,李端平素就喜歡別人誇自己學問高深,何文的每一個字都可謂說在心坎上。

但他可不是李端,當下只是微微一笑,並未接這個話茬。

何文明顯一愣,但畢竟也浸淫錢莊多年,臉上的困惑只是轉瞬即逝,很快便又恢復到先前諂媚的神色。

只見他身體微微前探,故意壓低聲音接着道:

「前些日子我託人打聽到,今年科舉之考官,似是當今禮部侍郎柴大人,我已託人將老爺的文章隨禮物一併送到,柴大人頗為滿意,想不久就有結果。」

「甚好,甚好,」嘴上念叨著,江源心中卻並未有什麼波瀾。

他對功名一事沒什麼追求,看着對方一臉的疑惑,他也沒有在這個話題糾纏下去的意思,直截了當便從腋下抽出個賬本。

這是在剛才幾人爭吵時,江源從錢莊夥計劉二手中要來的。

看到江源手中的賬本,何文臉色一變,但很快還是穩住心神,畢竟他打心底里不相信整日只知道埋頭苦讀的李端,能看得懂他做的賬目。

「老爺,您這是做什麼,這上面是術算之法,您看不懂?」

沒接對方的話茬,江源麻利地把賬本翻開,隨後放在面前的桌上。

「確實如掌柜所說,所以我有幾處不明的,正想請教你一番。」

「請教不敢當,老爺儘管吩咐。」

看着何文眼中疑惑更甚,江源便隨手指了頁,開口道:「先從這兒開始吧,何掌柜,我看你這賬上條目,有的記金兩銀兩,有的記絹匹,有的記銅錢緡數,但為何到月底計算盈虧,卻只剩下現銀一條呢?」

「老爺觀察的仔細,這是因為金銀銅絹混用不易數算,故統一用銀來計價,方便迅捷。」何文胸有成竹地答道。

「噢,是這樣啊。那就拿六月賬目來說,盈餘三十八兩銀,那就是三萬八千錢,按照這個數目反推,每匹出的絹只等於二百文,但現在每匹絹市價接近六百文,單這一項百匹多絹,就足足少算了四萬多錢,這麼一算,上月似乎並未有盈餘,甚至虧損不小啊。」

江源邊說邊看着何文,只見對方臉上的自信正逐漸消失,額頭上也不自覺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顯然沒有料到,根本不懂術算的李端為何突然關心起賬目,而且算的如此精準,只略一心算,便馬上發現問題所在。

「這,這是術算之法,一定是老爺您弄錯了。」

乾巴巴解釋了一句后,何文突然猛地轉身,惡狠狠瞪着劉二,厲聲道:「狗奴才,還不趕快向老爺賠罪,說,到底是哪兒出錯了!」

這句話如同旱地驚雷,原本還在迷糊的劉二頓時被嚇得撲通跪倒在地。

「掌柜的,這,這不能有差啊,小的都是一筆筆親自算的,從來未有半點差池。」

「你還敢嘴硬!找打!」說着何文似乎就準備動手,在一旁冷眼看二人表演的江源心中冷笑,站起身拉住何文已經狀似揮出的拳頭。

「好了何掌柜,定是我算錯了,昨夜閑來無事,隨手翻了翻關於術算的書籍,今日便想在眾位面前露一手出來,不曾想鬧了笑話。掌柜做事,我自是放心的。」

說到此江源頓頓,接着話鋒一轉道:「當初江老爺去世時,錢莊尚有銀千兩有餘,在何掌柜操持下,現在估計兩千兩都不止了吧。」

說完江源有意無意又是一停頓,看對方表情慌亂想要解釋,他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又接着道:「此事今日就此作罷,等日後有空閑,我再去錢莊與何掌柜慢慢商議,至於錢莊的現銀,到時候我們再慢慢點數,如何?」

「那是自然,自然。」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何文此時就算有心也不敢再辯解什麼。

處理完一樁事,江源坐回正座,輕抿一口茶后,目光轉向了左手邊二人。

此時江五和江心仍舊一臉獃滯,方才的交談他們聽得暈暈乎乎。

江五自不必說,就算是受過教育的江心,也並不懂這些術算之法,只是看到江源能問到何文焦頭爛額,一時心中大為驚奇。

迎著江心投來的複雜目光,江源徐徐開口。

「大姐,除了錢莊之外,家中可有事情需要商議?」

「有,有一事。」回過神來的江心趕忙答道。

「這不下月中秋,庄內的筵席,裝飾,賞錢尚有虧空,不知能否...」

一邊說着,江心的目光就朝着何文瞄去。

不等何文回答,江源搶先開口。

「缺多少?」

「三十兩。」

「准了,何掌柜開票引,我來簽,午後就去提錢。」

簡單一句話江源就答應了下來,然而這下何文可着急了。

「老爺,不可啊,三十兩可是錢莊一月的盈餘,都趕上中平之家幾年的收成了,這,這似乎有些太奢靡了吧,要不十五兩?」

「誒,我江家辦事就是要風風光光的,免得外人說閑話,這事就此打住,不必再提。」

江源有心敲打對方,態度自然強硬,何文剛剛吃癟自然不好再說些什麼,只能暗暗把這口氣咽下去,整個人蔫在椅子上,表情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對了,許久未見夫人,她近來可好?」江源目光再次轉向江心。

「夫人最近在翠安林求道,一切都好,老爺不必掛懷。」

說着江心頓了下,表情似乎有些猶豫,像是心裏有事卻不願說出來。

這個微妙的變化沒有逃過江源的眼睛,當下笑笑,開口道:「還有什麼其他事就直說吧,大姐不必客氣。」

「倒也沒什麼,就是最近有佃農來庄中鬧事,一點小事而已,不用老爺操心,妾身就把他們給打發了。」

「佃農鬧事?」聽到這兒江源心念一動,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保命,而眼下庄中危機四伏,敵友都分辨不清楚,如果有機會能溜出去,對他來說自然再好不過。

「現在還有兩人在庄外,已經守了一夜,還是不願走。」

「真是天助我也!」心中感嘆一聲,江源臉上卻並未表現出任何欣喜。

他不動聲色地接着說:「和這種粗人打交道,不是大姐你該做的,我現在就去看看,如果今日無其他事議,那各位就散了吧。」

說着江源已起身,不等其他人再說些什麼,就直奔正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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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表最強種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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