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南襄03

第26章 南襄03

南襄03

馬車行至宮門外,「吁」地一聲停下。

「殿下,到午門了。」香嵐撩開馬車的竹簾,正要扶她下來,碰巧旁邊也來了匹馬,馬蹄聲徐徐停下,香嵐動作一頓,當即把翎光往裏推去。

翎光不解:「香嵐,怎麼了?」

那匹青驄馬上坐着一高大男子,他身着玄色蟒袍,外披黑色鶴氅,似有若無的視線朝馬車瞥了一眼,目光很是冷淡,還夾雜着厭惡。

香嵐硬著頭皮做口型道:「是首輔大人……」

「打暈我那個沈大人啊?」翎光連忙探出腦袋去瞧,只瞧見一個英俊的半側臉,錦服勾勒出龍章鳳姿的身形,正從馬背上下來,翎光努力看仔細了,說,「這不還沒我家男寵好看嗎,也不過如此,香嵐,你說呢?」

沈大人不知是不是聽見了,背影凝固了一下,玄色蟒袍的袍角在風中捲起,旋即大步朝宮門走去。

香嵐當然不敢說了,待沈括走遠了,看不見背影了才低聲道:「沈大人就住咱們隔壁,他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殿下,您這些話,可不能讓他聽了去。」

「可是他已經聽見了。」

香嵐:「……」

翎光眨了下眼:「我就是故意讓他聽見的,誰讓他打我。」

香嵐哽住。

翎光:「而且我也是實話實說,」她一邊提起裙子下馬車,一邊將紅緞白狐裘繫緊了,毛茸茸的白狐狸毛圍着她的小臉道,「他是沒有我家那男寵好看。」

入宮后換了輿轎,別的不說,長縈公主雖然日子過得不怎麼樣,但在外頭、宮裏,看起來依舊身份尊貴。

沿着寂靜的深宮紅牆,翎光坐着轎子一路進了皇后的坤德殿,偶見着一兩隻灰撲撲的鳥飛過停駐,她要抬頭望上一眼。

香嵐說:「這些鳥倒是喜歡殿下,每每看見您,都要停著沖您叫上幾聲。」

翎光進坤德殿時,暖閣中已經坐着幾人了,正位是皇后,右邊那位是先皇太妃,左下首是貴妃,以此類推。

可翎光一概都不認識,但也不慌,施了個敷衍的禮:「皇后萬福金安。」

說完扭頭輕輕咳嗽兩聲,故意虛弱地啞著嗓子說:「靈杉身體抱恙,還望見諒。」

皇后一臉和藹:「本宮正想問你身子如何了,靈杉,這些虛禮免了,你快些坐下,待會兒讓章太醫來給你瞧瞧。」

「是。」翎光順着她的話落座。

暖閣中燒了地龍,她解開團著臉的白狐毛領子,被風吹紅的臉頰更顯病容,給她那張帶着侵略性的樣貌,平添了幾分柔心弱骨。

皇後身側旁邊卻有個穿着寶藍銀緞襖裙的貴女,腰帶勾勒出纖細的身段,看着身份不凡,十六七歲的模樣。

對方看着今日似乎有所不同的翎光,呆了一下,以前怎沒發覺長縈公主樣貌這般好看,旋即,帶着挑剔鄙屑的視線落在翎光身上。

翎光抬頭望去,因着不知道對方是誰,也就沒有說話。

貴女卻喚皇后:「姑母,我瞧長縈姐姐的衣袖裙擺都短了一截,樣式也都是前幾年的舊樣子了,」她聲音嬌嬌怯怯的,「莫不是,被府里的下人剋扣了吃穿用度啊。」

翎光背後,香嵐咬住了嘴唇。

翎光看着她,聽見皇后問:「是啊,靈杉,你這衣裳,瞧著還是幾年前的布料,可是下人虧待了你?若是有,本宮定當為你做主!」

翎光搖了搖頭,低頭啞聲說:「只是這幾年長得快,衣服小了些罷,不礙事的,多謝皇後娘娘關心。」

暖閣里這麼多雙眼睛瞧著,皇后只好道:「本宮近日新得了幾匹滿綉雪緞,待會兒讓人給你量量身,做幾身衣裳送到你府上去。」

連太妃也說:「哀家那裏也有些先前進貢的好料子,待會兒靈杉帶着回去吧。」

許是怕她過了病氣給眾位嬪妃,很快,坤德殿的嬤嬤就將翎光單獨帶到了次間,太醫來時,給翎光把了脈,翎光自說身體虛弱,氣血不足,時常沒力氣:「章太醫多給我開些補藥吧,不如,先開個三十天的?」

進宮一趟,滿載而歸。

賞賜之物塞滿了馬車,除了布料,還有糕點、藥材,金銀。

翎光掰了一塊糯香四溢的糕點吃:「原來進宮請個安,就能討這麼多東西嗎?」

香嵐眼圈都有些紅了:「想當初殿下您萬千寵愛,何需如此,趙家姑娘欺人太甚,竟然當眾羞辱於您!還不知,不知以後外面要怎麼傳您呢……」

「趙家姑娘,就是那個穿藍衣服的么。」

香嵐點頭:「那是皇後母族的侄女,和沈大人有一門親事。」

「哦,難怪她今日那樣看我,不過也多虧了她,不然我哪裏得的了這麼多東西。」

香嵐一下有些懂了:「殿下,今日是故意穿這身的?」

以往進宮請安,一貫也能得一些賞賜,但不會像今次這樣繁多。

金銀珠寶,一應俱全。

翎光搖頭:「不是故意的,是趙姑娘羞辱我,皇后卻賞賜我,我才想明白的。既然我是公主,那我代表的就是皇室的顏面,為了顏面,皇后也不會允許這些流言蜚語流傳出去,否則笑話的,就不是我了,是皇家苛待我,宗人府欺辱我。」

香嵐這才破涕為笑:「原來殿下這般考量,不過,旁的,香嵐可以理解,這些藥材又是……」

翎光打開藥包里的藥材看了看:「我特意讓章太醫開的補氣血的葯。我瞧徐公子身子骨差,吃了幾天補藥,今日就好了這麼多,再多吃一些,不就能痊癒了?」

「殿下為何對徐公子這般好,今日,他還那樣對您!」

「我也不知,」翎光說,「我那日一見到他,便覺得喜歡他,後來他半醒的時候我去瞧他,又覺得不喜歡了,今日一看,又覺得喜歡了,若他能好起來,我也覺得高興。」

公主的三心二意,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圖個一時新鮮。

香嵐沒有太過意外,心想她過幾日就不新鮮了。

翎光入宮之際,子隱也來了,元策同仙翁和子隱,就著古籍上的十六個字一番長談,重新解答。

「肝腸寸斷,雨恨雲愁八個字,並未指向於誰,若她愛上某個人,再被那人所傷,以至肝腸寸斷,本尊的情絲也就能回來了。」

仙翁:「尊上說的有道理。」

「有沒有可能,」子隱揣摩道,「這肝腸寸斷,雨恨雲愁,指向的是尊上您本人?」

仙翁:「子隱說的也頗為在理。」

元策下頜繃緊,斂起的眼型顯得凌厲,不說話了。

情絲不能不收回,更不能硬收。

仙翁:「怪只怪這古籍太破了,找不到更多有用的內容,只得辛苦神尊,要不挨個試試?萬一此女喜歡上別人,寄情他人後,這情絲一下就回來了呢?」

子隱:「若是不行,再想別的法子?」

在翎光回來前,整個房間已煥然一新,仙翁扭頭:「長縈公主回來了。」

元策伸手抓住子隱:「你來做這個男寵。」

「等……等等啊,尊上!」

元策不由分說將子隱變作徐玄周的模樣,封住他的穴位,將他按在床榻上。

伴隨腳步聲將近,元策身形隱進了花瓶,仙翁慌忙地左右看了看,埋頭鑽進了桌子底下。

門打開時,子隱一臉僵硬,不知道幹什麼,乾脆把眼睛閉上了。

翎光的聲音傳過來,似是在跟其他人說話:「遠志,今日可有給徐公子喂葯?」

「殿下,徐公子……他手上的繩結鬆了,他眼神凶得很,聽聞他在戰場上殺過很多人,那一身殺氣的,小的實在是不敢進去。」

翎光:「他沒吃藥,也沒吃飯?」

「是……」

「喝過水么?」

遠志搖頭。

翎光讓人端著檀木食盒送進去,看見床上的徐公子在睡覺,兩手間的繩結果然鬆了,正合攏搭在腰間。

這房間比早上來時開闊明朗了不少,應當是下人進來打掃過的緣故,光線充足,渡在徐公子的臉龐上。

那床榻上的錦被料子,瞧著比皇宮裏的還要好。

翎光「咦」了一聲:「我府上還有這麼好的被子嗎,怎麼我用的都沒這麼好。」

桌子底下的仙翁瞄了一眼花瓶。

花瓶里的元策面無表情地靜默。

「真奇怪,你好像又不一樣了。」

他瞧見翎光走近了子隱,徐玄周還是那個徐玄周,模樣不變,可翎光顯然是感覺到了什麼,彎腰大膽地看着子隱變幻后的臉龐:「怎麼早上一個樣,下午又一個樣。」

翎光心底還是有股莫名的親切感,但和今早的感覺很不同。她戳了下子隱的臉,百思不得其解:「哪裏不對呢。」

她低頭湊近子隱,又聞了聞。

「有股青竹的香氣。」

「但白天,你身上不是這個味道。」翎光又嗅了下自己的狐狸毛,「是我衣服上這個氣味才對。」

「你用的熏香,怎麼比我一個公主還好啊,是我以前賞賜給你的嗎?你還早上一個味兒,晚上一個味兒,這不對吧?」

「嗯……還是早上的味道更好聞。」

元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說她一個凡人,怎麼可能看出神仙化形,原來鼻子這麼靈。

翎光聞了一會兒,就放過了子隱。子隱的汗都要出來了,胸口緩慢地起伏着,聽她說道:「徐公子,我把水,糕點,飯菜,都讓人放在了桌上,還有葯,你醒了要記得喝。」

子隱沒有睜眼,翎光自然沒有繼續待在他的房中,走的時候,又瞥見了他房中的花瓶。

「這花瓶瞧著也比我房中的好看,怎麼回事,我以前賜了多少好東西給你啊。」

翎光看那花瓶古樸的顏色,正適合插上一束紅梅,她彎腰將花瓶抱了起來,摸了摸光滑的瓶身:「你怎麼可以什麼都用的比本公主好,這花瓶,我就拿走啦——」綿軟的聲音,拖着長尾音。

元策渾身僵硬被她抱在懷裏,床上的子隱睜開一隻眼,仙翁也從桌子底下鑽出腦袋,眼睜睜看着神尊被公主上下其手著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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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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