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傳武

劉老爺悻悻離開，熱鬧已經結束，王隱手中的瓜子也不多了。

他準備抓緊吃完，然後扛着木牌換個地方，看看能不能收徒賺些錢。

就在這時，他忽然看見一隻陌生的手，來自身後，伸向了他手中的瓜子。

一位陌生的青年，抓了一把王隱手中的瓜子，就嗑了起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王隱的老熟人，可王隱自己卻不認識和這個青年。

青年似乎很自來熟，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端詳王隱的木牌，自言自語道：

「現場教學？」

「百門武功，包教包會？」

「真的假的？」

王隱定睛一瞧，發現這青年的面容，與昨夜被自己打死的劉風很像。

於是問道：「你跟那個劉老爺是什麼關係？你長得與他頗有父子之相。」

青年點了點頭，說道：「你還真猜對了，我是那劉老爺的二兒子，我叫劉雲。」

王隱又問：「這麼說那個失蹤的劉風，是你親哥？」

「沒錯。」劉雲點了點頭。

王隱好奇：「你親哥失蹤了，你怎麼看起來一點不急，臉上還帶着笑？」

「他失蹤了，關我屁事？我倒是希望他死了呢。」劉雲繼續嗑著瓜子，彷彿置身事外，繼續說道：「你應該是新來的外鄉人，所以你不知道我跟我哥的關係。他要是死了，我明天就去買一掛鞭炮放。」

王隱來了興趣：「你父親剛剛被嚇得不輕，怎麼也沒見你去安慰安慰？」

劉雲嘿嘿笑了笑：「俗話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老小子整天橫行鄉里，魚肉百姓，活脫脫一個土匪。他要不是我父親，我早揍他了。」

王隱笑道：「你這樣的兒子，屬實不多見。忠孝之道，你可是一點沒學啊。」

「那老小子活該，我哥他也活該，都不是什麼好人！」

劉雲攥緊拳頭說道：「你評評理，都是同一個娘生的，那老小子就關心我哥，恨不得給他九十九的關愛，輪到我身上的時候，只有那麼一丁點兒，還說要我自己懂事才能領悟。放屁！」

「我哥現在估計涼了，那老小子也碰了一鼻子灰，我現在心底里美死了。」

王隱終於明白了，為何一個人會對自己的親哥和父親如此的冷漠、仇視。

愛之深，恨之切。

或許這個劉雲小的時候，也很想愛自己的哥哥和父親，但換來的只有忽視和冷漠。

他父親劉老爺唯獨偏心大兒子，卻對他這個小兒子的關心少之又少。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種冷漠和忽視日積月累，逐漸改變了他的心境。

現在的劉雲，完全是一幅置身事外的心境，父親越痛苦，他就越開心。

這種事情，在王隱那悠長的壽命中，見識過太多，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只是問道：「你想學武么？」

「想！」

終於聊到了這個話題，劉雲雙眼放光，猛地點頭。

他與王隱湊近乎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剛剛看見，王隱口吐瓜子仁也能斷金裂石！

他肯定王隱就是隱藏在青陽鎮的蓋世強者，自己一定要抱緊這一條大腿！

於是他立刻從自己懷中，取出了一個錢袋，顛了顛，說道：

「你真能現場教學，包教包會？」

「我這裏有一百兩銀子，你如果真有本事，以後的學費只會更多！」

一百兩銀子，這才普通百姓的眼中，

無疑是一筆巨款！

但在劉雲的眼中，只是普通的零花錢。

他雖然不受父母和親哥的待見，但身為劉家二少爺，零花錢還是不少的。

當場拿出一百兩，也是輕而易舉，在他的眼裏只是小錢。

王隱沒有關注劉雲的錢袋，只是饒有興緻的問道：「你想學什麼武功？」

他曾經擁有萬畝黃金，曾經登臨皇帝寶座，霸佔過全天下的財寶。

如今歸於平凡，對於金銀銅臭，實在是提不起多少興趣，夠吃穿用度就行。

「我想學……」劉雲不斷思考，想了很多武功，最終說道：「我想學開山掌！」

「開山掌？那是什麼武功？」

王隱從來沒聽過這種武功，應該不在十二品上乘武功之列。

「那是我們黑水縣最頂級的拳師，自創的一門拳法武功，你沒聽說過么？」

劉雲眉頭一皺，覺得事情有些不妙，自己想學的武功這人不會？

難道是自己看錯了人？

劉雲又問：「你竟然沒聽過開山拳，那現在怎麼辦？你教我別的拳法？」

王隱回答：「好辦，既然你想學開山拳，你就去給我找一本開山拳的秘籍來。」

「你要幹什麼？」劉雲很好奇。

「我先學，學會了再教給你。」王隱回答。

「？？？」

劉雲滿腦子問號，心想這傢伙的路子也真野。

師父現場練功，然後傳給徒弟，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但劉雲還是相信，王隱這個蓋世強者，或許真有這麼野的路子。

「巧了，我身上正好帶着一本。」

劉雲將信將疑，從懷中取出一本拳法秘籍，交到了王隱手中。

王隱翹著二郎腿，打開了這本拳法秘籍，大致掃了一眼主要內容，隨後就將這本秘籍又扔還給了劉雲。

他本來還在猜這「開山拳」是什麼奇門武學，現在一看只是不入流武學而已。

甚至連丁級下等的十二品長河掌也比不上。

他只是大致掃了一眼主要內容，就已參悟，微微閉上雙眼，開始內煉。

一……二……三……

三息時間過去，王隱又睜開了雙眼，「開山拳」已經練成。

過去一千年內，他曾經練成過好幾種一品拳法，甚至參悟真武大帝的拳意。

有這種底子在，修鍊這種不入流的拳法武學，簡直就像呼吸那麼簡單。

「你……你學會了？」

劉雲始終盯着王隱，滿臉不可思議。

因為他從王隱的身上，看見了一種拳師的氣息，那是一種剛猛的殺氣。

他只有在黑水縣那位開山拳老祖的身上，看見過這種氣息。

但王隱的拳師氣息在三息時間內瞬間出現，比那位始創老祖更加猛烈。

這令劉雲可以肯定，自己選擇的這條「大腿」算是抱對了。

這個粗布麻衣、相貌平平的青年，三息時間練成武功，路子是真的野。

「來，你過來。」王隱忽然對劉雲說道。

「你要傳我武功了？」劉雲十分驚喜，快步上前。

呼！

王隱大手一揮，瞬間抓住劉雲，右掌按在劉雲的天靈蓋上。

他運轉氣海，以真氣裹挾開山拳功力，源源不斷輸入劉雲體內。

一息時間……

「好暖。」劉雲說道。

二息時間……

「好熱。」劉雲感覺不對勁了。

三息時間……

「好燙！」劉雲驚叫大喊，頭頂快要被燙禿了。

這時，王隱鬆開了自己的手掌，輕輕推著劉雲後背，將他整個人彈飛出去。

雖然王隱已經儘可能縮小力量，但這一推還是將劉雲的整個身體推飛，像是一隻被狂風裹挾的小鳥，身體不受自己控制，飛快向後跌去。

就在劉雲即將摔在地上之際，他忽然身體凌空一翻，改變了姿勢，穩穩落地。

落地之際，劉雲神色驚恐，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凌空翻騰的動作。

這種東西彷彿是先天存在的，根本無需他大腦思考，下意識就能做出。

好像是常年習武的練家子，身體機能已經被最大限度開發，遇到危險的時候，能夠先於大腦的思考，下意識做出應對。

「我這是……已經學會了開山拳……？」

劉雲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他感覺自己的體內，有一股暖流在遊盪，游遍了自己全身。

微微閉上雙眼，開山拳的各種起勢招數，以及發力技巧，全在腦海中。

跟隨腦海中的起勢招數，他猛地張開雙臂，武動身體，演練開山拳。

他竟發現自己的動作無比順暢，一招一式彷彿已經演練了數十年數萬遍，根本無需經過自己的大腦思考，四肢與軀幹就能打出完美的招式。

並且開山拳的發力技巧，他也完全掌握，能夠在短時間內將肌肉力量最大限度的打於一點。一拳擊空，甚至有罡氣震出，發出低沉響動。

「會了！會了！我真的會了！那個開山拳的老祖，恐怕也沒我練得好！」

劉雲喜極而泣，沒有想到自己真的慧眼識珠，遇見了王隱這個頂級師父。

他忽然沖向了王隱，跪在王隱的面前，雙手死死抱住王隱的大腿。恨不得自己就變成了掛件，直接掛在王隱腿上，絕不想輕易放王隱走。

王隱有些尷尬，抖了抖腿，說道：「你幹什麼？！咱們倆可都是大男人。」

劉雲抱緊王隱的大腿，直接將那裝有一百兩銀子的錢袋塞入王隱懷中，說道：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師父！我的就是你的！我這輩子都跟定你了！」

「我打小兒就痴迷武道，只可惜飄零半生，沒有遇見一位入我眼的師父。今日遇見了你，你若不嫌棄我，我願你拜你為義父，一輩子跟你！」

王隱有些無奈，甚至拿腳抵在劉雲臉上，劉雲依舊死乞白賴的抱緊他的大腿。

猶如狗皮膏藥，無論怎樣都甩不掉。

他本想找點樂子，傳一套不入流的功夫給劉雲，這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沒想到劉雲的臉皮如此厚，直接就賴上了自己，還真是有點麻煩。

「唉……」王隱嘆息一聲，說道：「拜師，講究的是三跪九叩，你先跪吧。」

「謝師父！」劉雲大喜過望，真以為王隱要收自己為徒，立刻鬆開了雙手。

他向後一彈，直接跪在地上，高舉雙手，準備跪拜王隱。

但沒想到，他剛準備跪拜之時，眼前的王隱忽然化作一道殘影。

王隱就這樣當着自己的面兒消失不見了，殘影也被風慢慢吹散。

「頂級輕功！」

劉雲立刻意識到，王隱已經運用輕功離開了這裏。

他更知道王隱的那種輕功，是屬於最頂級的那種，甚至可以凌空停滯。

這種只在傳說中存在的頂級輕功，如今第一次見，劉雲更加心馳神往。

這也更加堅定了他的信念，一定要抱緊王隱的大腿，跟對人了才能起飛。

次日。

劉雲一大早就離開了家，在青陽鎮的大街上遊盪。

他不斷掃視周圍，只為尋找一個人，一個他打心眼裏認定的「師父」。

昨日王隱身化殘影、瞬間消失之後，他的內心就一直很擔憂。

擔憂王隱會徹底離開青陽鎮。

所以他一直在家中祈禱，一直參拜菩薩羅漢，祈求「師父」沒走。

或許是天上的諸佛，真的聽見了他的祈禱，他又看見了自己的「師父」。

王隱就坐在長河武館的正對門，還擺着那張「百門武功，包教包會」的木牌。

「師！父！」

劉雲大喊一聲，直接沖向了王隱。

王隱尋着聲音望去，發現劉雲正手持一本書卷，沖向了自己。

那種邊喊邊跳的樣子，甚至令王隱想起了孫悟空，剛剛從五指山脫困的場景。

「唉……這小子不死心啊。」

王隱嘆息一聲，很無奈，沒有想到劉雲的臉皮這麼厚。

昨日自己瞬身離開，意思就已經表明，自己不想收他為徒。

可他依舊毫不氣餒。

王隱猜測，恐怕自己親口說出不想收他為徒，他估計也不會信。

他依舊會死乞白賴的跟着自己。

對付這種臉皮極厚的人，除了殺掉他，王隱還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但王隱不想殺掉他，殺掉這麼一個人，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甚至王隱真有些好奇，像他這樣一個壽命有限的普通人，以後能練到什麼境界。又會在何時遭遇瓶頸，幾番打擊之下，喪失練武的信心。

「你怎麼又來了？找我何事？」王隱看見劉雲走到眼前，於是問道。

「師父！我又找來了一本拳書，請你教我！」劉雲將一本拳書交給王隱。

王隱打眼一瞧，「通背拳」，也是一種不入流的拳法武學。

他也實在沒興趣，再像昨天那樣學會通背拳，然後親手傳給劉雲了。

儘管這花費不了他十息的時間。

但有些事情第一次做很有意思，可第二次做的時候，就顯得無趣了。

所以王隱將這本拳書扔給劉雲，說道：「先把開山拳練好，再想別的。」

劉雲接過拳書，似是受教一般，恍然大悟道：

「我懂！」

「百通不如一精，一力破萬武是吧。」

王隱不想搭理他，感覺他只是個痴迷武道的熱血青年，於是回應一個字：

「是。」

正在這時，王隱看見青陽鎮的西門大街上，浩浩蕩蕩走來了一支馬隊。

三匹馬拉着一輛黑色的馬車，劉老爺正坐在馬車外，親自揮鞭馭馬。

王隱問道：「你父親請來了哪路貴客？」

「好像叫什麼黑左使的，說是會『扎紙招魂術』，請來招我哥的亡魂，調查兇手的。」劉雲回答。

「哦？」

王隱忽然來了興趣，沒想到小小的青陽鎮，能來一位會「詭道奇術」的方士。

他慢悠悠的站了起來，說道：「走，咱們去見見那個黑左使。」

劉雲手腳麻利，立刻將木牌扛了起來，跟在王隱後面，說道：

「走！去我家！我父親要是攔你，我直接揍他，我也有拳法能揍他了。」